人與人之間的際遇真是奇妙,張鐵也沒有想到自己變裝之後來到大唐城,居然還會可以遇到一個一見投緣的朋友。

白衣文士自稱姓林,叫林一塵,在名士閣和張鐵相遇之後,兩個人同遊名士閣,然後又遊覽了大唐城的千碑林,羽化寺,還有藏龍洞,等到天色將晚,兩個人在大唐城的洗劍湖畔的雨花樓把酒臨風,酣暢痛飲。

說實話,張鐵自問自己看的書也不少,他見過的人物之中,如孟師道,左丘明月之類,都是太夏的頂尖人物,但這個林一塵的風度氣質,還有博學智慧,卻讓張鐵折服。

在名士閣中,林一塵點評閣中名士詩詞文章,幽默風趣,一針見血卻又留人餘地。

在千碑林中,古今典故逸事,曆代碑文拓章,林一塵信手拈來,頭頭是道,說到書法,興致一來,但是林一塵用手指蘸著碑林塔簷之下的雨水,就在石頭上給張鐵演示了一遍可以讓一個字足足有九九八十一種變化的《晏文碑》……

在藏龍洞中,林一塵給張鐵講述龍之考證來曆,從大災變之前的華族圖騰到西方大陸的龍之形象,再到太古之時的神龍傳說與騎士法相關聯,讓張鐵都茅塞頓開,受益匪淺……

和林一塵在大唐城中同遊半日,張鐵居然無法看出林一塵的深淺,這更讓張鐵知道,這林一塵不是凡俗之輩。

“來,林兄,我敬你一杯……”雨花樓中,張鐵親自給林一塵倒了一杯酒,然後端起酒來,“我知道林兄不是凡俗之輩,今日你我能在大唐城中相遇,也是緣分,請……”

“哈哈哈,我不是凡俗之輩,賢弟何嚐又是普通人,偌大太夏,億萬人口,你我今日能在大唐城中相遇,不是緣分是什麽……”林一塵微笑的看著張鐵一眼,哈哈大笑,和張鐵碰杯之後把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不知林兄到大唐城中有何事?”

“我若說我來這裏是想找一個人,不知道老弟信不信?”

“哦,林兄在大唐城中還有親戚朋友?”

“不是親戚,也非故友!”

“那是仇敵了!”

“更不是仇敵!”

“那是什麽人,不知道林兄是否已經找到?”

“我去年曾自卜一卦,卦象顯示我能在大唐城中遇到與我有緣之人,所以我不遠萬裏來到大唐城,人是遇到了,也算與我有緣,不過卻與我想象的相去甚遠,我原本想收那與我有緣之人做衣缽弟子,卻沒想到,那個與我有緣之人原本就與我一脈同源,本身成就已經不亞於我,甚至已經青出於藍,將來成就不可限量,這要收人做弟子的事情,我確是不好意思再開口了……”林一塵突然歎了一口氣,“對帝王來說,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而對我來說,有時候,要找一個合適的徒弟衣缽傳人,可要比帝王找一個統帥更加的困難,有人可以等著徒弟來找師傅,而我,隻能自己去找徒弟,如果徒弟資質根骨欠缺不行,到了後麵,就會陷入修煉的瓶頸,再難突破,成就有限,也無法繼承我一身絕學……”

“那真是可惜了!”張鐵微笑著,歎了一口氣,“我想若是早些年那人能遇到林兄,能有列入林兄門牆的機會,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也沒什麽可惜的,隻或許就是天意,沒了一個徒弟,卻多了一個把酒臨風的朋友,同樣是緣,來之則喜,去而不悲,這何嚐不是人生樂事一件,來,喝酒……”林一塵也哈哈大笑,再次舉杯與張鐵共飲。

張鐵包下的是雨花樓頂樓的整整一層樓,兩個人在樓上痛飲也無人打擾,在兩個人整整喝了十八壇極品雨花釀之後,夜已深沉,林一塵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手一動,一塊奇異的秘籍水晶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上,然後他把那塊秘籍水晶遞給了張鐵,“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與人如此痛快的喝過酒了,今日與賢弟能在這雨花樓一聚,實在高興,這東西,就算是我送給賢弟的一點禮物,留個紀念吧……”

張鐵也沒看那秘籍水晶是什麽,自己手往懷中衣摸,就多出了一個極品納珠,在接過那個秘籍水晶的時候把那個極品納珠遞給了林一塵,“我是俗人一個,身上也沒有什麽東西,這顆珠子,也留給林兄做個紀念,裏麵有我常用的幾隻飛矛,還有一點家中自釀的藥劑,希望將來還有與林兄再見之時……”

“我送賢弟美玉,賢弟報我以明珠,那我就收下了……”林一塵也毫不客氣的把張鐵送的納珠收下,“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離開之前,我還有一言相贈……”

“林兄請說,我洗耳恭聽……”

“將來無論賢弟走到哪一步,切莫忘了當年年少初心,不忘初心才是真英雄!”林一塵目光灼灼的看著張鐵,“這太夏億萬百姓,俱是你我的有情人啊,你我一身本事,如果不能守護這天下有情,要之又有何用,那就是多餘的東西,必為天損,天之道,損的就是有餘……”

張鐵悚然一驚,一下子站起,鄭重對著林一塵長揖到地,“此為金玉良言,震耳發聵,多謝林兄提醒,我必將時刻銘記……”

“哈哈哈,走了……”林一塵白衣飄飄,大笑著,把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然後對空長歌,“秋風兮蕭蕭,舒芳兮振條,微霜兮眇眇,病殀兮鳴蜩。玄鳥兮辭歸,飛翔兮靈丘……”

就在長歌聲中,林一塵丟下酒杯,一步跨出雨花樓,再一步,就跨到空中,第三步,就消失於天際,歌聲渺渺,仙蹤再無痕……

這大唐城一行,沒想到卻能在名士閣中遇到此人,還能相談甚歡,默契於心,這不是緣分是什麽,張鐵看著虛空,悠然神往,仙海王麵前,太夏誰人敢自稱名士?

看了看手上的那塊秘籍水晶,張鐵浸入心神,一道閃電一樣的文字就在張鐵的腦海之中炸開——《誅神劍訣》——這是以精神力化劍,直接斬殺轟破對方識海虛空的神禦主宰的無上劍道……

而在回贈的納珠之中,有黑鐵之堡中醞釀的十大缸極品全效藥劑,還有張鐵的九根黃金飛矛。

“啊……騎……騎士……”送酒的小二站在房間門外,目瞪口呆的看著消失的仙海王,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張鐵轉頭,看了過去,隻是與張鐵的目光一接觸,那小二目瞪口呆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腦海之中剛剛的記憶已經被張鐵抹去,在臉上迷糊了短短一兩秒的時間之後,又瞬間恢複了正常,“客官,您要的酒來了……”,走過來放下酒壇,那個小二驚異的看了看張鐵對麵空著的座椅和酒杯,“咦,那位客人呢……”

“他有事,已經先走了,結賬吧……”張鐵手在桌上一揮,丁零當啷的一下,一把金幣就出現在桌上……

“啊,客官,用不了這麽多……”

“多的就賞你了……”

說著話,張鐵已經走出了雨花樓。

……

出租車司機早已經離開,張鐵獨自漫步在洗劍湖畔,心中微微有些糾結,在大唐城遇到仙海王實在是意外,兩個神禦主宰在一起,彼此之間神禦主宰那強大的氣機感應,猶如兩隻猛虎隔著一道籬笆同行,無論雙方隱藏得有多好,還是讓彼此察覺到了對方的身份,這讓張鐵刺殺三皇子的計劃,微微多出了一絲波瀾。

這個時候殺了三皇子,或許別人不知道是自己幹的,但仙海王那是一定知道了,有可能,仙海王已經察覺到了一點什麽,自己在這種時候,無端的變幻身份掩人耳目,從幽州跑到大唐城來做什麽?

怎麽辦?還要不要動手?

饒了半圈洗劍湖,張鐵的眼中的神色又逐漸恢複而來堅毅,隻要仙海王和皇道盟不是一路人,那三皇子自己殺就殺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仔細想想,仙海王和自己說的最後那一番話,既是提醒,更像是他與自己交代的底線——隻要自己不做出危害天下的事情,那他就與自己是友非敵。

殺三皇子算是危害天下嗎?當然不是,聖戰之中,野心勃勃想要篡位的三皇子和皇道盟才是動搖太夏根基的禍害,殺三皇子瓦解皇道盟可以避免太夏內亂內耗,這一點毫無疑問。

如果仙海王想要阻止自己在大唐城做什麽,他就絕不會再把《誅神劍訣》給自己,他把《誅神劍訣》給了自己,然後再離開,那就是不想幹涉自己的事情。

仔細想想,好像今天整整半天的時間,仙海王從來沒有問過自己來大唐城要幹什麽?就連自己在問他為什麽來大唐城的時候,他也沒有順便****自己要來幹什麽。

這麽想著,張鐵突然渾身一震,心中一下子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難道仙海王早已經知道三皇子和皇道盟的事情,皇道盟對自己發出宗門黑帖,而自己變幻身份來到大唐城,這一切,自己要幹什麽,在仙海王的眼中,或許早已經昭然若揭……

殺,還是要殺,隻是怎麽殺,那可就要好好籌謀一下了,這一次,必須要做得天衣無縫才行!

心中做了決定,張鐵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已經來到了洗劍湖畔一棟超高層的豪華酒店麵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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