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你現在是中國人民誌願軍

林飛這一墜落入水,頓時與外界隔絕,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周圍一團漆黑,陽光、人聲全都見不到,聽不到了。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死亡的恐怖,隻有深深的遺憾:我還這麽年輕,就被天妒英才了嗎?啊,洞房花燭的滋味還沒享受到,太遺憾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他仿佛覺得周圍都熱乎乎的,暖洋洋的,閉著眼睛似乎也能感受到光亮,而且……身上好像什麽也沒穿,還被裹在厚厚的棉被裏,如同初生的嬰兒裹在繈褓裏,十分的舒服。就是腦子暈的厲害,而且漲得發痛。

林飛費力地睜開了眼睛,隻覺得眼睛一陣發澀的酸痛,一支雪白的,柔軟的小手伸了過來,輕輕地觸摸他的額頭,接著就是一張戴著樣式老舊軍帽的清秀的鵝蛋臉湊了過來,仔細地凝視審視著他。這裏怎麽會有女軍人呢?

那軍帽的樣子見過,不過是在電影裏或是電視裏見過的,那是抗美援朝時的朝鮮人民軍的製式軍帽,比現代的朝鮮女軍人戴著好看多了,威武嚴整。現代朝鮮女軍人的軍帽甚至比不上中國土地革命時期的女紅軍戴的八角帽,朝鮮人的審美觀在倒退啊。

林飛看清了這姑娘的麵容,這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姑娘,雪白的麵頰上有被擦傷的淤青,還有一道血痕。睫毛很長,嘴唇紅潤,緊抿著微微上翹,帶著甜甜的笑意,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透出的是興奮和激動。

這姑娘一笑起來,眼睛就眯縫了起來,猶如兩輪彎月,非常的好看耐看,這會兒未婚妻不在,怎麽看別的女人都不犯法。漂亮的女孩男人都想多看兩眼,這也許是“食色性也”吧。

“我好象是在中朝界河上遊玩,怎麽一落水,竟然會飄到了韓國,韓國的美容業十分發達,這不是整形後的美女嗎?朝鮮的女人那可大都是銀盆大臉的。哇,玩的這麽酷,還假扮成朝鮮戰爭中的女兵?這一定是軍迷們在重演朝鮮戰爭的場景,那我溺水之後,正好成了他們戰地救護的對象了。”林飛暈乎乎地想著。

“東木(同誌),你醒過來了啊?”女孩湊近他的臉,微笑著問道,櫻桃小嘴裏吹來陣陣的香風,林飛都快再次暈過去了。但他卻驚愕地呆住了,因為這女孩說的是地道的朝鮮話,而他竟然能聽得懂。

林飛能聽懂朝鮮話並不奇怪,他祖父參加過抗美援越,而且是偵察兵,能說流利的朝鮮話,父親也會說朝鮮話,會讀朝鮮文字,但到他這一輩還沒有精通到如此程度,沒想到這會兒聽得字字真切,他有種一種強烈的想要說朝鮮話的欲望。

“這是在哪裏,我這是怎麽啦?”他蠕動著僵硬的舌頭說著話,說起來就像是外國人說中國話似的笨拙,不過漸漸地就流利起來了。那姑娘一愣,隨即明白了,這是凍僵了,舌頭不管用呢。

“東木,你這是凍僵了,我在雪地上發現了你,我和阿爸吉把你背到這個山洞裏來了。”阿爸吉,這不是抗美援朝電影中才有的朝鮮老大爺嗎,這裏怎麽還有朝鮮老頭呢?

順著姑娘的視線,林飛扭過了頭,看到了蹲在一團篝火前忙著的老男人的背影。聽到話音,身影轉過來,向著他微笑了一下,那是一張被火映紅的花白胡子的飽經滄桑的臉。

林飛看著這老人身穿過去的黑羊皮背心、厚厚的一身棉褲驚愕半晌,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腦子徹底短路了,這是什麽年代的服裝?即使是軍演,也不至於要整的自己像個叫花子吧,竟連胡子都裝上了。不過,看兩個人的神情似乎都很和藹,不像在演戲。

“東木,你不是我朝鮮人民軍吧,你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一點證明,而且你的軍銜也沒有,難道你是潛伏進來的特務?哼,我們朝鮮人民軍即使是戰敗了,也不會放過你這樣祖國的叛徒,你們這些美國佬的走狗!”

姑娘滿臉疑惑地望著他,忽然就變得橫眉豎目,說著從腰間拔出了托卡列夫手槍,嘩啦一聲推彈上膛,頂住了林飛的腦門,冰冷的槍管,滿臉的殺氣使得林飛覺察到這絕不是在演戲。篝火邊的老大爺忽地站了起來,抽出一把錚亮的短斧,咬牙切齒地說道:“他要真是賣國賊,就讓我再送他下地獄吧。呸——”一口濃痰吐出來,好懸沒吐在林飛的臉上。

林飛一時鬱悶若死。我暈啊,我這是招誰惹誰了?一來到這個世上,就麵臨著出生入死的絕境,才把我救活,難道就又要把我大卸八塊嗎?老天啊,還讓不讓我活了?林飛叫苦不迭,卻無力掙紮。

“對不起,姑娘,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但我知道我是中國人,不是你們朝鮮人,我叫林飛,謝謝你們救了我,請別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誌,我絕不是你們說的賣國賊。”林飛胸口起伏,卻在極力壓抑著驚恐。

“啊——你是中國人?好啊,你們中國人終於出兵了,我們就知道你們絕不會坐視不管的。我們的崔庸健將軍就說過,你們早晚會出兵的,沒想到你們來的這麽快。東木,請問你是哪支部隊的?”姑娘滿臉欣喜地問道,“我好送你回到你的部隊中去啊。”

“我哪裏知道哪支部隊的番號?見鬼,我出娘胎就想著參軍,可惜視力不佳,這一生就隻能是做做軍人夢的幹癮了,沒想到來到這個世上,竟被別人當成了軍人。笑話,為什麽不說我是普通的伐木工人或是火車司機啊。”林飛是莫名其妙。

“我是軍人嗎,你們怎麽知道的?”這句話問得姑娘和老大爺驚訝地張大了嘴,他們麵麵相覷,終於明白這中國人竟然在蘇醒之後失去了記憶,他們隻有苦笑著搖頭。

老大爺從篝火旁捧來了一堆衣物,“孩子,這是你的軍服,怎麽,你難道連這都記不起來了嗎?可憐的孩子,和我的小兒子一樣大,就這麽忘記了過去,忘記了所有的親朋好友。”說到最後,老大爺竟然哽咽起來了。

林飛有些迷糊,感情別把我當成了你的小兒子吧,看來這老頭的小兒子凶多吉少啊。那姑娘有些沉痛地說道:“阿爸吉的小兒子是英勇的朝鮮人民軍的坦克手,在美國佬仁川登陸的時候,一連擊毀了兩輛美式坦克,光榮殉國了,我是他的女朋友樸玉素,人民軍少尉軍醫。”

哦——林飛明白了,這是美軍麥克阿瑟五星上將在仁川登陸,抄了朝鮮人民軍的後路,使得一路高歌猛進的朝鮮人民軍頓時土崩瓦解,潰不成軍,他們本來已經在釜山附近險些將美韓聯軍趕下大海,如今,想要撤回來都不容易了。不過這女軍醫能在重兵包圍中撤出來,也是匪夷所思的事。

樸玉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苦笑著,“我是幸運的,關於我男友的事也是聽戰友說的。我們當時在包圍圈的外圍,正在護送一批傷員北返,路程近,想要撤回來並不是太難,就是隊伍撤得太快,我們都走散了。”

林飛點點頭,“我實在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記得自己是在執行什麽任務,不過還請你們盡快把我送回我的部隊中。真要麻煩你們了,我完全不記得來時的道路了。”說完是一臉的沮喪。

他心想,如果找到了自己的隊伍,沒準就因為身體健康的原因被送回國內了。一個喪失記憶的人,自理都難,還談什麽打仗?朝鮮戰爭那是祖父一輩人的事情,跟我這八十年代的人有何關係呢?這個年代的人很難有祖父那一輩的保家衛國的思想。祖父們拚死拚活,浴血奮戰,到七十年代,中美還不是握手言和嗎?相逢一笑泯恩仇。

樸玉素顯然猜不到他的想法,還以為他這是求戰心切,急於歸隊呢。她很讚許地點點頭,“東木,你別著急,現在韓國人的搜索隊和美軍的先遣聯隊正在火速向鴨綠江跨進,外麵隨時會出現敵情,以你現在的情況無法自保,還是等你的傷勢稍好些再行動吧。”

老大爺搖著頭說:“孩子,洞裏的食物可不多了,外麵眼看就要大雪封山,再不回到村莊裏去弄些食物,就是那些賣國賊找不到我們,我們自己也得餓死了。我今晚就想方設法出去轉轉,希望能有一個好運氣,村子裏埋藏食物的地點我都清楚。”說著,他站起身,緊緊褲腰帶,摩挲著手裏的斧子,滿意地笑笑。

“阿爸吉,外麵很危險,韓國軍隊一定會在村子裏住下來的,他們也無法在雪地裏呆著,你這時去就等於是自投羅網啊,你不能去。”樸玉素連忙攔住了他,懇求著阻攔著。

“沒事,阿爸吉都一把年紀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沒事的,遇上三兩個賣國賊,就憑阿爸吉這把斧子,也能要了他們的命,讓他們看看,在金日成將軍的領導下,朝鮮人民是不可戰勝的。”老頭豪邁地笑著,推開樸玉素,大踏步走了出去。樸玉素癡癡地站著。

林飛的身體素質是非常過硬的,不是他本人有多厲害,而是這具他竊據的身體的素質非常強壯,隻是灌下了一碗薑湯,他就覺得渾身熱乎乎的,頭腦也隨著清醒過來。期間樸玉素一邊忙活著,一邊不時地和他說話,幫助他恢複著記憶。隻是她也想不到這身體的主人早已是借屍還魂了。

林飛躺著休息了一天,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已經覺得精神煥發,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勁了。要像他以前的那種身體,這種凍傷沒有一個星期那是起不了炕的。他的父親也許是個合格的軍人,那是爺爺訓練培養出來的,從小就是軍事化管理啊。

到了他這輩,也許是父親深受其苦,不願兒子再從軍,加上溺愛的媽媽,壓根兒就是溫室的花朵,不見風雨的,後來做了老師,那也是和孩子們打交道,平時孩子們訓練,自己是不用參與其中的,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那也不過分。

可如今他的肩膀上都是恐怖的疙瘩肉,和施瓦辛格相仿,他自己都驚訝。隻是借著鏡子,可以看到那張小白臉已換成了一張濃眉大眼,滿臉剛毅的國字臉,隻是有些焦慮,這才是他心底的寫照,別提多暈菜了。我的未婚妻還不知我是死是活呢,估計他們會認為我死了。

“阿爸吉到現在還沒回來,肯定出事了,我的去看看,你身體還沒好,就在洞裏呆著吧。這裏比較安全,外人不容易找到,如果我到明天這時候還沒回來,你就自己想法回到部隊裏去吧。我想你們的人很快就會到來了。”樸玉素向他笑笑,笑容裏絲毫見不到驚慌,倒像是安慰著他,說完,又仔細檢查了手槍,安上彈夾,彎著腰走出了山洞。

林飛驚愕半晌,心中這個慚愧啊,難道這種險惡的環境中,我連老人和婦女都不如了嗎?他們是在保護著我,難道我需要這些素昧平生的異國百姓來保護嗎?林飛啊,林飛,你也是個男人,還是軍人,就這麽沒出息嗎?別忘了,你現在是中國人民誌願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