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慘烈至極的戰鬥

“別勸了,現在已經撤不下去了,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吧。姑娘,你天生就是神炮手啊。哈哈,我老趙臨死之前,還能見到這麽精彩的畫麵,就是死也值了,都別圍著了。咱們同生共死,誰也不會撤走的。”

老趙一邊說著,一邊哆嗦著摸著口袋,掏出一根帶血的香煙。

看他那麽艱難地想要掏出火柴,楊柳青含著淚,為他從旁邊燃燒著的彈藥箱上,抽出一根燒著的木板條,為他點煙。老趙笑笑,正要湊過來點上。

“嗖嗖嗖——”美軍的支援炮火開始了,天空中像是飛來了一群黑老鴰,一顆炮彈帶著嘯音,向著他們的位置飛來。老趙吐掉了香煙,一下子將楊柳青撲倒在地。

“轟——”地一聲巨響,炮彈就在戰壕裏爆炸了,老趙的身體飛了起來,又重重地壓在楊柳青的身上,楊柳青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卻是安全無恙。她爬起來一看,老趙竟又被炸斷了一條胳膊,背後嵌著一塊彈片。

楊柳青就想為他拔出那塊嵌著的彈片,“別——動——”老趙竟然還能睜開眼睛,製止了她,微弱地笑道:“你一拔,我就會死得更快了。扶我坐起來。”戰士的生命真是頑強,楊柳青卻像看到他的生命在迅速地流逝。淚水頓時猶如泉湧。

“嗚——”美軍的幾架轟炸機飛來了,向著誌願軍據守的陣地狂轟濫炸。楊柳青拖著老趙爬進了一處防空洞。老趙依著洞壁坐著,指著自己的機槍,示意楊柳青為他拖過來。楊柳青驚呆了,老趙都是快死的人了,怎麽還能堅持戰鬥。

老趙艱難地說道:“姑娘,借你的肩膀用一下,我們一起打下一架美國佬的飛機,就是做鬼都光彩啊。”不可思議,他竟然想著用一條胳膊打飛機。楊柳青沒有再說什麽,立即將機槍的支腳架在了並不寬厚的肩膀上。

“隻剩一梭子了,就是死也找個頭彩啊。”老趙說著,眯眼對準了飛來的敵機。美軍的飛機真是猖狂,技術很高,幾乎是擦著山頭飛過,肚皮都要貼著山頭的尖石了。楊柳青感覺到自己的袖子都濕了,那是老趙的鮮血嘩嘩地往下淌。

她禁不住渾身哆嗦,老趙喘口氣說道:“別動,姑娘,機會,隻有,隻有一次啊。”

就見一架飛機呼嘯著向著他們飛來,那上麵美國飛行員猙獰的麵孔都看得清了,“噠噠噠——”航向機槍的子彈暴雨般飛來,楊柳青卻變得堅定如山了,望著美國飛行員,目中噴出了怒火。

“再靠近一點,再靠近——噠噠噠”老趙低低地喃喃自語,機槍在猛烈地射擊,槍口蹦跳著,支腳幾乎劃破了楊柳青的肩頭。她咬著牙,一動不動。就看到那架飛著飛著,忽然駕駛艙玻璃被打得稀爛,美國飛行員腦袋向後一揚,飛機冒出了濃煙。

“轟——”飛機掠過了山頭,在山後發生了猛烈地爆炸,其餘的美軍飛機頓時像鳥獸散,四處逃走。這是美國人的天性,當他掌握了命運的主宰的時候,就會任意地欺淩弱小,當他被征服時,就會比別人更怕死。

“哈哈——”老趙笑起來的聲音聽著這像是在哭,不過楊柳青卻覺得這是最動人的聲音。接著機槍從她的肩頭滑下,老趙已經倒下了。楊柳青哭著回頭一看,發現老趙身上的鮮血早已流幹了。

這時的楊柳青沒有流眼淚,見到的身邊戰友倒下的多了,就麻木了,沒有悲痛,隻有強烈的複仇之心。她一聲不吭地抓起老趙留下的那挺機槍,從地上站起來,將機槍架在戰壕邊上,對著向上爬的美國人,就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機槍噴射著火焰,槍托撞得她的肩膀火辣辣的痛,而她卻全然感覺不到,眼中隻有敵人,心中隻有報仇。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打得美軍前仰後合,倒下了七八個。其他的都嚇得趴在地上。

那些活著的戰友一看,這麽年輕的小姑娘都如此的英勇,頓時士氣大振,喊殺聲一陣高過一陣,彈如雨下,將衝到陣地前的美軍再次打了下去,丟下了一地的屍體。

“哎喲——”楊柳青到底是姑娘,過去隻在父親的部隊裏,軟磨硬纏著那些父親的老部下,玩過幾次實彈打靶,機槍隻打過一次,還把肩膀都差點撞折了鎖骨。這次打起來,開始沒有感覺,後來肩膀上又是痛的鑽心。一個仰麵朝天倒在了戰壕裏,摔了個仰八叉,最後的幾發子彈打到天上去了,那姿勢真是丟大人了。

幸好她倒下了,“轟——”地一發火箭彈打在戰壕前麵,將那挺機槍高高地拋起,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火箭彈炸塌了那段戰壕,濺起的塵土將楊柳青都埋住了。

“護士,你怎麽啦?沒事吧?”旁邊的戰友大聲喊道,關心地扭頭問道。這時的陣地上機槍已是重火力,機槍一停,戰士們自然注意到了,那些美軍發起了狂呼亂叫,又像餓狼般地撲過來,他們以為這是打啞了中國人的機槍火力點呢。

“我——沒——事——”楊柳青隻覺得頭腦發昏,耳朵裏嗡嗡直響,看著身旁的戰友關切的眼神,張著嘴動著,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她茫然地望著他們,心裏急的火急火燎,眼淚止不住像泉水般流淌下來。

她想大聲叫喊,可是連自己都聽不到。她已被炮彈的巨響震聾了耳朵。這在戰場上屢見不鮮,隻要沒有震破耳膜,過一陣子又會沒事的。不過這會兒,她是什麽也聽不見了。

那些戰友見她沒事,鼓勵地笑笑,又繼續向著敵人射擊。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女人,可能那些戰友連看都不看,這或許是另一種憐香惜玉吧,身旁的戰友死的太多了,眼淚早就流幹了。死一個人,就有幾個人圍上來,那陣地早就失手了。

她用滿是塵土的袖子擦幹眼淚,濃烈的硝煙味隨著灰塵進入了她的鼻腔,她忍不住大大地打了幾個噴嚏,人也覺得清醒一些了,她頑強地爬起來,再次抓起機槍,不由得淚水潺潺而下,機槍的槍管都被炸彎了,支腳也被炸斷了一根,再也用不了了。

一個被炸得一隻眼睛都掛在臉上的老兵爬過來,楊柳青隻是看了一眼,就嚇得連連後退,太恐怖了!可是那老兵卻渾然不知,還朝她齜牙咧嘴地笑笑,那個眼眶裏黑洞洞的,不住地往外淌著血水,麵目更加猙獰。

楊柳青更加害怕了,一隻手指著那老兵說著:“別過來,別過來,你的,你的臉哪,天啊……”她聲音都在發抖,嘴唇哆嗦的不行,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老兵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沒事,就是一隻眼睛濺進了塵土,痛的厲害,有些發蒙,看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一隻眼睛已經永遠滴失明了,楊柳青心如刀絞,不忍心告訴他真相,隻是默默地看著這老兵想幹啥。

老兵低下頭,又拖過一挺機槍,他費力地指著遠處的一挺機槍,對楊柳青說道:“姑娘,去把它拖過來,我再拚成一挺機槍。”說著話,就在拆卸機槍了,將兩挺機槍都拆開了。看他麻利的動作,根本就不像是重傷員。一旁的楊柳青卻哭成了淚人,從沒想到戰士們會這麽英勇。

楊柳青爬著把那挺機槍拖過來,老兵沉穩地將三挺壞機槍拚成了一挺好機槍,又從土裏拽出來幾個彈夾,麻利地擦拭一陣,不慌不忙地裝上了彈夾。

楊柳青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著,心說這老兵難道是神經壞死嗎,感覺不到痛嗎?她覺得這些人都是不可思議的人,真沒見過這麽英勇的戰士。

“嗖——”一發迫擊炮彈拖著嘯音飛過來,老兵丟下機槍,一下將楊柳青壓在地上,這已是第二個戰士奮不顧身地掩護她了。“轟——”炮彈就像是在他們的身邊爆炸,但卻沒有炸傷他們,在戰壕的另一邊爆炸了。

老兵忽地坐了起來,擦著臉上的塵土,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渾身抖得像發瘧疾一樣,臉上掛著的那眼珠子已是落到了腳邊,他無意間把他擦得掉下去了。楊柳青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將這眼珠子撿起來,遞到了他的手裏。

老兵盯著自己的眼珠子一陣苦笑,看起來更加的可怕,“老子這下就要埋骨朝鮮了,再也回不到故鄉了,死了隻剩一隻眼睛,我怎麽找到回家的路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絕不能隨意丟掉。”

他說完之後,楊柳青目眥盡裂,發出了慘叫,幾乎難以置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這老兵竟然張嘴把自己的眼珠子吞進了肚子,一仰脖子咽了下去。他把機槍塞給了楊柳青,“姑娘,還照剛才那樣打。狠狠地揍他們,死了也不虧啊。”

他從遍地的血漿裏抓起兩顆反坦克雷,回頭望望楊柳青,毅然站了起來,朝著戰壕外就滾翻出去。楊柳青爬起來,緊追著那老兵的身影,就看到衝上來的美軍“嘩——”地敞開了一條胡同,目瞪口呆地瞪著地上的老兵。

“哦,我的上帝!”下麵一陣吵嚷聲,鬼哭狼嚎。

楊柳青能聽懂美國人的叫喊聲,她會英語,不然看不懂外文的藥品。就看到那些美國人盯著老兵懷裏冒出的白煙,掉頭就想四散而逃,可是來不及了。“轟——”地一聲,衝上來的美國人隨著爆炸,像樹葉一樣四處飄落。

不等楊柳青反應過來,也不等後麵的美國人做出相應的動作,有一個戰士抱著炸藥包滾出了戰壕,接著是另一個,又一個。這些誌願軍傷員知道自己活不了,個個抱著拉著幾個美國人墊背的決死之心,像趕集似的滾出去,沒有半點的猶豫遲疑。

山梁上像是一根橫木在往下翻滾,四處的美國人都像放羊一樣地撒開腳丫子,落荒而逃。進攻的美軍不斷地被誌願軍的人體炸彈炸得大片大片地倒下,遠遠看去,美國人像山洪一樣衝下來。撤退比衝鋒更快,一躍三丈,那是從山上往下蹦。

有的美國人在陡峭的山梁上立腳不住,一頭栽倒,車軲轆般滾動,像是滾地葫蘆,變成了誌願軍的同行者。附近的美軍不斷地開槍阻攔,結果把好些自己的兄弟也當做誌願軍打死了,混亂時刻,性命攸關,誰還顧得上仔細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