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奔向浮橋

“老雷,我女兒喜歡何誌強,希望你不要怨恨她,她向來隻是將你看作是叔叔的。老雷,絕不能讓敵人跨過漢江,無論怎樣,你也要炸斷漢江浮橋,這是我的最後的一點要求。”趙文英躺在老雷的懷裏,上氣不接下氣,呼吸越來越弱,緊緊抓住老雷的手不放。

“你放心,大姐,我會完成任務的。青霞姑娘他們會安全轉移的。”老雷泣不成聲。

“老雷,我不能和你一起生活了,就是死,我也不要落到敵人的手裏。你把我放進漢江裏去吧,我在那裏等著你,我們到地下再做夫妻吧。”趙文英想要伸手撫摸一下老雷的臉,手伸到半途,就無力地掉下來,眼睛裏帶著無限的依戀,死在老雷的懷裏了。

“大姐——”老雷痛哭失聲,對於趙文英對他的癡戀,他或許一時不能接受,但他深深滴感動。不為了別的,就為了趙文英死去的丈夫,他的老上級,到了地下,也要照顧好嫂子,不能讓她再受任何的委屈。

“殺啊——”老雷抓起身旁的砍刀,向著那些躺在血泊中、泥濘中掙紮的偽軍衝上去猛砍猛殺,殺的那些偽軍鬼哭狼嚎,靈魂出竅,老雷就像是受傷的猛虎,吼聲如雷,所到之處,鬼神皆驚,擋者披靡。

與此同時,大堤的另一側也在血肉橫飛地搏殺,那些趴在死屍堆裏裝死的戰士一聽到大堤上的爆炸聲,就一躍而起,半跪在地上,槍口抬高一寸,向著聚集在四周的人影開槍了。敵人遭到了這意外的打擊,頓時大亂。

整個大堤下麵霎時間全是抱在一起翻滾的人影,子彈亂飛,手雷不時地爆炸。還有人在張著手大喊大叫:“誤會——誤會——”有的人還在大叫:“停——止——”亂成了一片,誰也不聽誰的,都是抱在一起廝殺。那些裝死的戰士打光了子彈,活著的敵人就到了眼前了。

還有很多是從大堤的斜坡上逃下來的,他們幸運地躲過了爆炸,卻沒想到大堤下麵竟在發生慘烈的戰鬥,他們收不住腳步,就衝到了戰士們中間,來不及換彈夾的戰士也看不清敵我,都在混戰。

大堤下聚集的敵人更多,也看不清你我,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們舉著槍向著四周胡亂開火,見著人影就開槍,恨不得把所有衝到麵前的人都幹掉。美軍的衝鋒槍一掃就是一個扇麵,一掃就是一堵人牆倒地;加蘭德步槍一槍就打穿了一串的人影。那些機槍掃射起來,周圍就沒有站著的人了。

遠處觀戰的美軍官氣惱地大罵出這主意的偽軍官,那偽軍軍事主官早就被這一幕驚呆了,他還在呆呆地望著,對於美軍的破口大罵,像是根本麻木了。他沒想到這麽絕妙的計策竟然會給自己帶來慘重的傷亡,看來對手也是很聰明的,竟會將計就計。早先一刻,他還在喜不自勝呢,以為成功唾手可得。

好半天,他才聽到美軍的斥責聲,趕忙下令撤退。但這時,大堤下麵能夠站起來的已是寥寥無幾了。還未衝進煙霧的偽軍後續部隊頓時屁滾尿流地潰退下來。看得偽軍軍事主官眼睛紅腫,放聲大哭。

說起這種撤退還真是讓人傷感,後續部隊以為可以摘桃子了,都想搶奪勝利果實,靠的大堤太近,很多人也遭到了流彈的傷害,有四分之一是別人抬回來的,能夠自己一瘸一拐回來的,那都是僥幸。還有四分之一的人已是躺在血泊中奄奄待斃了。

現在這種大霧經久不散,偽軍不敢再急於進攻,而是等待著大霧的散去。美軍卻急不可耐了,“混蛋,你們想等到吃晚飯嗎?我們傷亡慘重,敵人也是如此,他們上麵還有多少人能堅持?一鼓作氣上去,就能占領大堤。”

“可是那下麵還有我們的傷員呢?我們再繼續進攻,依然是會發生誤傷的。”韓國人不敢答應,隻要那裏有人活著,這時肯定都殺昏了頭,誰闖進去,都會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格殺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我們給你們的炮彈是留著下崽子的嗎?統統給我打出去,驅散煙霧!”美軍的命令讓偽軍聞之色變,渾身發抖,誰敢下這種命令呢?

沒有辦法,山姆老爹的話是不能不聽的,他們甚至可以將這支部隊就地解散,當作老百姓趕往後方,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會化作過眼煙雲。那些偽軍官自然不願意,他們隻能是下令開炮。

“轟轟轟——”大堤下麵的煙霧被爆炸掀起的氣浪漸漸地驅散了,轟炸是如此的猛烈,不但將奄奄一息的敵我雙方炸得粉身碎骨,就連老雷他們想要下來救護傷員的隊員也死於炮火中,餘下的不得不撤退到大堤上。

他們還想利用偽軍留下的槍支彈藥,可惜,整個大堤變成了月球的表麵,全是坑坑窪窪的,除了大堤下麵還能撿到一些完整的槍支,繳獲到一些彈藥,大堤上麵連一件完整的武器都看不到了,包括老雷他們帶不走的那些重機槍和輕型迫擊炮,都被炸得粉碎,炸得彎曲的不成樣子了。這些武器實際上基本打完了彈藥,留著也沒用了,還能迷惑敵人。但看著被炸成廢鐵的重武器,老雷心頭直跳。

老雷吩咐幾個戰士小心翼翼地將趙文英的遺體整理好,然後再送到江邊,戰士們將趙文英臉上的血跡擦洗幹淨,沒有好的衣服給她換上了,隻能是略微地整理一下,然後輕輕地把她放在一條漏水的小船上,讓波浪推著趙文英的遺體漂向漢江中心,小船會在江心沉沒。

老雷在趙文英的遺體前默默地禱告:“大姐,如果你泉下有知,就要相信我,我答應老首長照顧好你們母女。李青霞有何誌強照顧了,我會追尋你,在那邊照顧你的。老首長囑托的事,我絕不敢忘,我會繼續陪伴你保護你的。”

與此同時,美國人逼迫韓國人鼓起餘勇,發動最後的攻擊,這次就是團長一級的都帶隊衝鋒,在前幾次的攻擊中,偽軍營連長都死傷過半,團長成了敢死隊員。團長到底怕死披上了那時還很罕有的防彈衣,把自己裹得像狗熊一樣笨重。手裏端著一挺輕機槍,累的他呼哧呼哧直喘,好久沒有幹這種體力活了。

偽軍的軍事主官第七師師長師益醇看著稀稀落落的人馬,都快哭出來了,雖然在這裏他隻投入了一個團的兵力,但他的另兩個團都被誌願軍頑強阻擊的七零八落,正在後方補充兵員。現在僅剩的主力團還被打殘了,他都快成了光杆司令了。

可是老雷手下的人也隻有不到五十人了,多數是帶著傷。老雷望著這些英勇的戰士心中一陣悲苦,這些鐵血的鬥士能活著回到漢江以北嗎?他知道敵人的瘋狂的反撲就要開始了,圖窮匕見,敵人也要孤注一擲了。

“你們能夠站起來的都給我走,走不動的留下來打阻擊,我們殺了這麽多的敵人,就是落在他們的手裏,也討不了好,美國人不把咱們千刀萬剮就算不錯了。還有體力的都給我撤走,渡過漢江,去找林飛的部隊,他會給咱們報仇的。”老雷沉聲說道。

“隊長,咱們早已是饑腸轆轆、精疲力竭,一天下來,水米不粘牙,想走也走不動了,我們留下打阻擊。你帶著遊擊隊員走吧,你們還在,就有機會打回來,我們的旗子就不會倒。”一些戰士苦笑著。

“朝鮮東木們,你們走吧,我們那麽多的兄弟倒在漢江以南,我們的心離不開他們,就讓我們的魂魄和他們留在一起吧。這裏是你們的祖國,你們活著,才有光複和建設朝鮮的希望。你們走吧,我們留下。”滿身血跡的誌願軍戰士若無其事地笑道。

“還是誌願軍同誌走吧,你們是客人,為我們流血犧牲,我們已經非常感激了,哪能讓你們留下打阻擊呢?你們走吧。”經曆了一場血火洗禮的並肩戰鬥,這些朝鮮人民軍戰俘也知道謙讓了,這場戰鬥煥發了他們身上漸漸熄滅的男人的血性。

“別爭了,沒有時間爭論了,活著才有報仇的希望。還能站起來的快走,不要和我們這些重傷員死在一塊,這是沒有意義的。”老雷斬釘截鐵地說道。

老雷這麽說是將自己也劃作了傷員之列,其實憑借他的武功,憑著他身手敏捷,過人的反應能力,他算是受傷最輕的,隻是胳膊上被彈片劃破了一道口子。所有人都奇怪滴望著他。

老雷笑笑:“我不能走,我還有重要的使命未完成。我也離不開趙文英大姐,我答應要照顧她的,不能失信。我相信朝鮮也是不乏英雄的民族,金日成將軍一定會將我們的遊擊隊組建的更強大的,你們都在戰鬥中成長,都可以成為將來的隊長。我會看到不止一支遊擊隊脫穎而出。”

那些戰士無可奈何地擦著眼淚,扶著輕傷員,一步三回頭,步履蹣跚地向著漢江浮橋而去。老雷帶著警衛員在大堤上目送著遠去的他們,向著他們揮手告別,堅毅的臉上流下了惜別的淚水,但他不後悔。

警衛員怯怯地問道:“隊長,你真的舍得李青霞和何誌強好嗎?你可是一直愛著她的。”

“住嘴!”老雷怒喝一聲:“這是你小子管的事嗎?強扭的瓜不甜,我在青霞的眼裏原來隻是叔叔。這也罷了,隻要青霞能有一個好的歸宿,我就算是閉上眼睛,也安心了。何誌強小子不錯,會真心真意對待青霞的。”

“隊長,敵人上來了!”隨著戰士們的喊話聲,槍聲就密集地響起來了,剩下的戰士都是不再吝惜彈藥地射擊著,手中有什麽武器,就撿起來射擊。槍聲中不時帶著槍榴彈和迫擊炮彈的爆炸聲。這是那些堅守的戰士將迫擊炮彈當作手雷使用呢。一炸就是一大片的,炸得偽軍嗷嗷直叫,狼奔豕突,可就是數量太少了。

老雷聞聲大驚,正要轉身,冷不防,一顆炮彈在他的附近爆炸,將他重重地掀飛到江堤上,他被撞得肋骨斷了幾根,口吐鮮血,但還能站起來。警衛員大叫著,奔跑上來扶住了他,他推開了警衛員的手。

“現在已不需要我的指揮了,他們打得很不錯。小金,你也上去支援,我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沒完成。”說完之後,老雷竟然轉身艱難地向著浮橋的方向跑去,看起來好像是逃跑似的,但警衛員知道老雷不會,隻是不明白他想幹什麽。

警衛員相信老雷不會拋棄自己的部下,不會做逃兵,但老雷卻是頭也不回地向著浮橋的方向飛跑過去。跑了沒多久,受傷過重的他就覺得頭暈眼花,有些天旋地轉,體力上有些支撐不住了。他一個趔趄,摔倒在江邊上,距離浮橋還有五十米的距離。

警衛員看著老雷奔跑的方向,愕然發現了那橋中間的下麵還有捆綁著的炸藥,拖著長長的引繩,炸藥分為兩處,各在橋的中間相隔五十米的位置上。隻要炸斷浮橋,美軍在短時間內,就無法過江,這足以掩護誌願軍撤退,避免腹背受敵的窘境。

這是美國人布置的,他們害怕誌願軍會利用這浮橋,強渡漢江。可是誌願軍動作太快了,一下就衝過了大橋,使得這些炸藥都成了擺設,還被中國人利用了。

老雷的警衛員才在大堤上站穩腳跟,就發現大堤上已經到處都是偽軍,正在對著傷重未死的戰士瘋狂滴掃射著。畢竟傷員太多,防守的地段太長,被偽軍攻破是早晚的事情,加上這次是偽軍的團長打頭陣,士兵不敢不用命,個個像是紅眼的餓狼一樣瘋狂滴撲上來。

傷員每奮力搏鬥一次,都是血流如注,他們在用燃燒的生命支撐著。這也是他們不願意撤離的原因。他們打光了手裏的子彈,用完了身邊可以找到的武器,就舉著最後一顆手雷,順著大堤,滾到進攻的敵人當中。

這是誌願軍戰士首先為朝鮮人民軍做出了榜樣,懷裏揣著手雷,滾到仰麵攻擊的敵人中間,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起,炸得敵人血肉橫飛。那是誌願軍傷員接二連三地滾出去,和敵人同歸於盡。

等到朝鮮人民軍想要效仿的時候,偽軍早就嚇得躲得遠遠的,從別的地段上再進攻,氣得這些人民軍直想罵娘。不過朝鮮人除了擅長逃跑之外,還擅長裝死。已經有前麵的人做過了,他們想要裝死就會變得很難,但這也難不住他們。

他們是從偽軍的身上扒下軍服,胡亂地套在身上,然後抱著爆破筒或是炸藥包,滾到大堤下,將這些東西壓在身下,然後向著摸索前進的偽軍揮手喊“救——命——”氣息微弱,斷斷續續的。

還真有偽軍向著他們摸索過來,硝煙還未散盡,先前彌漫的煙霧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被爆炸的衝擊波衝散的,爆炸產生了新的煙霧,偽軍還是像睜眼瞎一樣摸上來。

他們不是想著救護傷員,偽軍從來就沒有這種生死相扶的意識,他們是選擇從這裏登上大堤。凡是先前響槍的地方都遭到了美軍火炮的報複性攻擊,這裏就變成無人之地了,這裏就成了相對安全的地段,適合攀登。

江堤雖然朝著陸地的一方坡度平緩,但是被這麽猛烈地轟擊過後,大多數地方早已是殘垣斷壁,坑坑窪窪,像是遭受了地震的劫難,土質疏鬆,很多地方根本不適合攀登。那麽還有呼救聲的地方自然就是適合攀登的,有前車為鑒嘛。

隻是沒想到就在他們無暇顧及,目不斜視地從這些哀憐呼救的傷兵身邊經過的時候,會猛然在他們的隊伍中發生猛烈地爆炸。

“轟——”地一聲,就是一大片偽軍被炸得四分五裂地飛起來。“轟——”地一聲,就有一大群偽軍屍體從大堤上滾下來,像是伐木工人從山上放下了木排。“轟——”地一聲一大段大堤被炸得稀裏嘩啦地垮塌下來,把那些趴在地上的偽軍劈頭蓋臉地埋起來。

偽軍開始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但越來越多的呼救聲使他們明白了,就是這些呼救聲把他們拉進了地獄。他們幹脆隻要聽到呼救聲,就是一陣彈雨掃過去,寧可犧牲戰友,也不能威脅到自身的安全。大堤下叫罵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像是人間的地獄。

“停下來!停止射擊!”押陣的偽軍軍事主官意識到這是在自相殘殺,趕緊下令停止射擊,但那些偽軍充耳不聞,繼續射擊著。到最後,那些真正受傷的偽軍都一聲不敢吭,默默地忍受鮮血嘩嘩地流淌。不少人為此錯過了救護的時間,搭上了一條命。

偽軍師長師益醇氣瘋了,看著自己的部隊迅速地裁減人數,他恨得咬牙切齒,拔出了自己的勃朗寧手槍,當先向著大堤衝來,不是他驍勇,而是就是傻瓜也知道堅守大堤的敵人已是全軍覆沒了。他要阻止自己人殺自己人,他可不想當光杆司令。沒有軍隊,他就屁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