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人之將死其言也哀

美國人征用幾輛卡車算什麽,在這片土地上,他們儼然是主人,而韓國人是奴仆,隻能是仰人鼻息。因此韓國軍隊在朝鮮戰爭中,地位很低,美國人甚至可以隨意解散他們的軍隊。說他們是“偽軍”並不為過。

一個軍隊從裏到外,都是別人賜予的,怎麽能挺直了搖杆和別人說話?韓國人離開了美國人,早就被北韓人滅掉了,他們遇上了這種事情,隻能是忍氣吐聲,不過這次美國人遇上的卻是北韓軍人假扮的韓國軍隊。

像這種征用汽車的事情在平時是不可能發生的,美國人財大氣粗,哪裏在乎幾輛破卡車。他們出手很大方,動輒是上百輛幾百輛送給韓國人,怎麽能看上這些破車呢?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美國人麵對中朝軍隊的聯合進攻,節節敗退,兵力捉襟見肘,物質損耗的太快太多,都被中朝軍隊的猛烈炮火擊毀了,新的補給一時跟不上來。看到了韓國人的車隊,就想著先征用。他們根本瞧不起韓國人,拉開了車門,就要把那些正宗的北韓軍人趕下來,取而代之。

那些人民軍戰士也非常緊張,手裏攥著槍柄,都快擰出水來了。他們麵對美國人,就分外眼紅,恨不得一槍掃倒一片。隻是沒有金鬥成的命令,他們不敢妄動,坐在駕駛位置上,惡狠狠地瞪著美國人。這讓美國人心驚膽戰,同時覺得很詫異。這怎麽不像平時見到的乖乖的小綿羊啊,個個都像餓狼般的眼神?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不執行我們的命令?”美國人大叫著,叫聲裏充滿了驚恐疑惑,他們的手也向武器摸去。

自從林飛穿越到這次朝鮮戰爭中,已經發生了不少次韓國人造反的事情,如果眼前的韓國人想要造反,他們會把那些呻吟不絕的傷兵殺得一個不剩的,而這支部隊裏護送的兵力顯然不足。美國人心裏在打鼓,七上八下的。說出的話就像潑出的水收不回來的。

“喂,你們這裏還有我們的人,這是怎麽回事?”美軍忽然發現這支車隊裏還有不少的美國軍醫,更是訝然。美國軍醫更應該先為我們的人服務才對,怎麽能先服侍這些奴才呢?

“各位,大家都不要上火,我們是同舟共濟,艱難時刻需要相互扶持啊,不能相互拆台。”隨著一聲幹笑,金鬥成帶著手下出現在美國人的麵前,滿臉堆笑,他會說一些英語,在戰俘營裏和柯柳森進行交流,學到了不少,他父親是商人,懂一些英語,對他的影響也很大。

“你們是什麽人?”美軍中走出一個上尉,直視著金鬥成問道。問話的時候,他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搭在手槍套上,隨時準備掏槍射擊。金鬥成會說英語,讓他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

“你不用說英語,我聽你們韓國人說英語說的別扭,實在受不了,還是說韓國話吧。我原是你們韓國軍隊中團一級的軍事顧問,我懂韓國話,說起來不比你們差。”這美軍軍官果然會說流利的韓國話,聽得在場的人民軍實在汗顏,這也算是很流利?簡直像初學韓國話,還得靠猜測他的意思。

金鬥成莞爾一笑,心說你自命不凡,倒也省了我的很多麻煩,你現在說的話我的部下都能聽懂,相反倒是你的部下雲裏霧裏。這對於敵明我暗很有好處。誰讓你賣弄呢。

“我們是大宇戰地醫院的,剛剛從前線回來,這些車上拉著的都是我們大韓民國十五師的傷兵,戰地醫院的車隊離韓國軍隊的陣地稍近,就把我們的傷兵拉上了車,都是為聯合國服務的,都是和凶惡的中國人戰鬥,何分彼此,我建議我們都上車,空間不足,大家就擠一下吧,我們是難兄難弟。”金鬥成笑著說道。

“胡說,讓你們的人滾下來,讓我們坐,你們李承晚總統還得看我們盟軍總司令的眼色,難道你們忘記了你們的一切都是我們給的嗎?”美國人果然很囂張,他的朝鮮話雖然說的挺不地道,但在場的北韓人民軍都聽懂了。

在美軍的眼裏,李承晚一錢不值。不過他說的是李承晚,北韓人民軍沒有感覺,要換成金日成,估計會有人暴跳如雷的。美國人也不以為意,因為很多南韓人也瞧不起李承晚,李承晚就像是美國人的走狗。

“這恐怕說不過去,而且十五師正在前線戰鬥,如果他們聽說自己的傷兵被人欺負了,恐怕會嚴重影響到他們的士氣,如果發生了臨陣倒戈的事,那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你看看這裏的護送的軍人個個神情剽悍,惹惱了他們,我想在場的先生們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也是疑問哦。”金鬥成不卑不亢地說道,說的美國人倒吸冷氣,頭皮發麻。這不是不可能的。

“唔,你說什麽,你們,等等,你說的不錯,艱難時刻需要我們同舟共濟,患難相扶,就這麽辦吧。讓我們的人和你們的人混在一起,畢竟在這裏耽擱時間太長了,會有不少人失血過多而死,上車,士兵們,不要侵占韓國人的位置,注意禮貌。”

美國軍官當然不是傻子,也清楚逼急了這些大兵,沒有好果子吃,看他們的樣子,個個如狼似虎,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不要招惹的好。不過他們心裏卻恨得牙根癢癢的,讓他們和向來鄙視的韓國人共處,還得像小媳婦一樣,心裏那個憋屈哦。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美國人還全無防備,金鬥成要想解決這些美國傷兵,不費什麽事,但他不想在這裏解決這些美國人,留著這些人有時會有奇效,但這極為冒險。冒險對於金鬥成這些屢屢從死亡邊緣走過來的人來說,算不得什麽。用他們的話說,他們是死過多次的人,就算最後死了,那也是多活了不少年。

金鬥成擔心這些美國人會想著去戰地醫院,就搶先說道:“位於大宇的戰地醫院已被北韓的遊擊隊襲擊了,死傷無數,還有很多隱藏的危險,我們是離開後才知道這些的,因此我們此時是不能去那裏的,你們準備去哪裏呢?”

美軍指揮官顯然很吃驚,他沒有得到相關的消息,不過他隨即反應過來,說道:“這裏到處是戰場,哪裏都不安全,我們不去戰地醫院,我們去仁川港,從哪裏出海到東京去。真是見鬼,參加韓戰,竟然要到日本去躲避風險。”

他不說仁川,金鬥成手下的人民軍或許好受些,一提到仁川,個個怒火中燒,恨得咬牙切齒,仁川是人民軍永遠難以抹殺的傷痛。眼看著勝利唾手可得,轉眼間就變成了大潰敗。本是橫掃千軍如卷席,一夜之間就變成了落花流水,橫死遍野。勝利和失敗的轉換太快了,讓人刻骨銘心啊。這些戰士多數是從仁川潰敗中被俘的,仁川是他們的恥辱之地。

“你們,你們是怎麽啦?你們怎麽會是這種表情?!”就是金鬥成能沉得住氣,他的手下也是橫眉怒目,臉色鐵青。沒有辦法,不可能要求這些普通的士兵也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金鬥成心中一緊,他剛想說話,誰知從車廂裏忽然伸出一張臉,大叫著:“你們都是瞎子嗎?他們是北韓赤匪,他們是共軍——”這是柯柳森手下的一個助手,見到美國人,以為見到了救星,忍不住大叫起來。

剛剛叫完,他就後悔了,他感到心髒像被一根燒紅的鐵棍穿過,低頭一看,隻見胸前露出了一截帶血的刺刀,接著他感到背後被人用力一推,他再次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刺刀從他的胸前抽了回去,他被推到車廂外,一頭摔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了。

不用金鬥成下命令,這些早就磨刀霍霍的人民軍士兵一擁而上,照著美軍傷兵和護送的小部隊揮起了屠刀。美軍全無防備,被那句話驚呆了,還在雲裏霧裏,身邊的人就接二連三地倒下,然後自己也被一刀抹在脖子上,鮮血迸濺,身子晃動著摔倒在地。

人民軍對他們早就構成了包圍的態勢,這時候動手,局勢是一麵倒,毫無懸念。美軍根本沒有招架之力。誰能想到剛才還在談笑風生的雙方會忽然拔刀相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像是生死冤家,你死我活,這之間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情感上轉不過彎來。

這次屠殺很悲慘,一些投降的美軍也招到了誤殺,他們處在其中十分尷尬,幫誰也不是。他們更沒法對自己的傷兵動手,人民軍聽不懂他們的話,見著美國人,就揮刀相向。

直到金鬥成大叫著:“快住手——那是我們自己人!”他們才發現將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美國戰友也誤傷了一些。慚愧的同時,他們也對這些美國人產生了不信任。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會引起更多的悲慘之事。

美軍指揮官這時發覺上當了,他也沒有機會下令反抗了,幾把刺刀對著他的胸膛,他連說話都不能,哪裏還敢發出半點聲音。金鬥成苦笑著望著他:“實在是出了意外,我本想和平共處,等到了你們的基地,再告訴你我們的真實身份,誰知你卻點燃了導火索,這真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悲哀啊。”

現在出手和將來出手有何分別,難道還要美國人感激金鬥成讓他們多活了一些時間嗎?美軍指揮官恨恨地怒視著金鬥成:“你真有種,竟然闖到我們的腹心大鬧天宮,不過你們是逃不出我們的防線的,你們最後隻有覆滅的下場。殺了我吧。”

金鬥成搖搖頭,對趕過來的克利亞說道:“克利亞,發生了意外,打破了我的計劃。我不能帶著美國人和我們一起去仁川了,你們帶著柯柳森院長他們上路吧。我再為你配備一支小分隊護送你們。”

克利亞驚呆了,“你還想去敵人的重兵集結地仁川,天哪,我說林飛的膽子很大,看來你們亞洲人的膽子都很大,我真是看走眼了。不過我讚同你的計劃,就這麽辦,隻是我要和你們一起去仁川,柯柳森由我的人帶走。他們會取小道出境的。”

金鬥成搖著頭:“我是戰俘,這是洗刷不掉的恥辱,我不能這麽回到我們的陣營中,那樣是無法向上麵交代的。像我這樣的人即使能僥幸活著回到北邊,也會不再被信任,甚至要受到嚴格的審查。金日成的那一套我受不了,我是中國戰場上殺回來的共產黨員,不能被他當作叛徒清洗。但我忠於我的祖國,我會用一腔熱血報效國家。你不必和我一起赴死。”

克利亞瞪大了眼睛看著金鬥成,她向來瞧不起這些人民軍軍官的作風,這些軍官隻會做官老爺,使喚部下就像使喚奴仆,作威作福。作戰素質很低,隻會紙上談兵,漠視士兵的生命,讓人憎惡。

但是這些從中國回來的軍官卻是保持著一身樸實的作風,包括忠於他們的祖國,這讓她很意外,也很驚訝。沒有哪個人民軍軍官敢這麽說首相的。金鬥成讓她大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