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分離 遇害

吳眠隔了好一段時間都不敢再去“逢仁源”,衛鸞的粘人功夫實在是……讓她不敢恭維。

姑姑見她老實了不少,覺得很奇怪,還特別差人買了她愛吃的薩其馬來,說是獎賞她最近的不出門。

吳眠坐在“憶菊齋”二樓的窗邊,聽素儀撫琴,彈著一首《高山流水》。

這曲子倒是聽芽兒用箏彈過,怎麽一樣的名字不一樣的調子啊?吳眠聽著,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便小雞啄米似的,打起瞌睡來。

初秋的涼風挾著夏末蒸騰的暑氣撲麵而來,素儀看了看窗子邊上睡著的吳眠,她麵容無憂,姿勢隨意,不由欣羨地歎了口氣。

都說快樂的事兒不長久,這話在吳眠身上倒應驗得快。

姑姑臨盆,生下來卻是個女兒。姑丈當下就立馬變臉,拂袖而去。

那晚,姑姑哭了大半宿。聽著斷斷續續地低泣,吳眠也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姑姑便讓翠娥來替她收揀東西,要把她送回南安老家去。

姑姑受冷落了,她自動就要把鄭澐漪送回去,要是不識相等到大福晉過來,就不是走那麽簡單了。

“心肝兒,姑姑真舍不得你。”姑姑眼淚汪汪地,緊緊抓住吳眠的雙手。

吳眠小大人似的,抽出姑姑胸前的手絹,給姑姑擦了擦,說道:“姑姑,您莫傷悲,漪漪大了再來看您。”

這下把她姑姑感動得,把她抱住了,嘴裏不住說著:“好漪漪!”

“漪漪!漪漪!”素儀邊喊著,邊小跑著過來了。

吳眠走上前去,“素素,我該歸家了。”

素儀眼裏有了點點星光,“這是難免之事,你我摯交一場,豈有不來送君之理?”

“素素,多謝這些時日對漪漪的關照!”

“你我情同姊妹,說話怎生如此見外?”

“倉促之間,無甚物件相贈,這枚翡翠牌你帶著罷,他**我相見,以此為憑。”

吳眠拿過來一看,寶貝呀!這是一塊掛在腰間作裝飾的綠色玉佩,古人常形容的“環佩之聲”,這個“佩”就是指的這種。

玉呈橢圓形,上麵鏤空雕著一朵**,單看那玉色,就知非比尋常了,更何況那雕工,真是巧奪天工,別具匠心啊!

吳眠愛不釋手地讚歎了一番,覺得自己也要送點兒什麽才好,可是翻了翻自己的東西,沒有一件能拿的出手的。

思索了半天,忽然想起衛鸞送的那方手帕,忙掏了出來,畏畏縮縮地遞過去,“給,是……自小帶在身邊的,勿嫌棄。”

哪知素儀欣喜若狂地接過,“漪漪!你如何得到顧氏繡工的?這可是千金難求嗬!”

吳眠頓時傻眼了,“這……我也不知曉啊!”

難道比這玉還貴重?還值錢?吳眠有點兒後悔了,但又不好意思要回來。

“漪漪,如此深情厚誼,素儀自當銘記於心,萬望你我勿忘這段淵源呐!”素儀沒看見吳眠的表情,捧著那手帕兀自說著。

其實吳眠是一副悔得腸子都快要青掉的表情,眼珠子直直盯著那手帕,很不是滋味兒。

素儀終於看夠了,伸出雙臂擁抱了吳眠一下,“漪漪,真舍不得你走。”

其實吳眠也很舍不得,不要說回家要挨打,就算不要挨打,也不如在這裏活得自在。

但是天下之大,她隻是一個竄入者,她能去哪兒呢?更何況,她還得替鄭澐漪盡孝,她有父母,有家。

馬車緩緩駛過長街,吳眠像想起什麽似的,忙跳下車。幸好這馬車跑得不快,吳眠踉蹌了一下,站住了腳。

唬得蓮香都快要哭了,緊緊攀住車窗喊著:“停下!停下!小姐,您上哪兒去啊?”

“蓮香,你先走,我晚點兒跟上。我跟友人道別一番。”話音未落,吳眠已經熟門熟路地拐進了一條小胡同裏,眨眼間不見了人影。

“小姐!小姐!”蓮香連聲喊著,想跳又不敢跳,急得跟螞蟻似的在車上亂轉身子。

“逢仁源”裏眾人一聽她要走了,個個神情低落,悶悶不語。

吳眠走到正怏怏不樂的衛鸞身邊,低聲說:“鸞妹妹,對不住。”

衛鸞輕哼一聲,扭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鴻哥哥!”吳眠又轉向許衛鴻,“對不住!沒能替你們找著父親。”

許衛鴻也很難過,但他強忍著沒表露出來,隻輕聲說:“今次多謝相助,尋父之事……我明此理,賢弟,咱們後會有期!”

吳眠欣慰地笑了,裝模作樣地抱拳施禮道:“後會有期!”然後轉向在場的人,“各位!後會有期!”

大家也紛紛還禮,將她送出了院門外。

看來當古人蠻好玩的嘛!這個在古裝劇裏看到的場景,今天自己也過了一把戲癮,嘻嘻!

吳眠走出胡同,蓮香果然還在原地等著她沒走,她正要走過去,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小心!”她下意識地抱頭蹲下。

隻聽“咻”的一聲,一件東西從她的頭上飛過,她戰戰兢兢一摸,“糟糕!帽子不見了!”吳眠咕噥了一聲。

正納悶著帽子呢,一個黑影到了跟前。

“給你!帽子。”

“謝謝!”吳眠起身接過,道了謝就要往馬車走去。

但來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驚喜地問:“你是女孩兒?”

這下大事不妙了,吳眠暗暗叫苦,這許衛鴻跟出來做什麽呢!

“嗯……這個…….嗯,我得趕車了,天色不早了。”說完趁他沒抓牢,一個箭步衝出去,跳上馬車,嘴裏還大喊:“快趕車!”

車夫慌忙應著,狠狠甩了馬好幾鞭子,馬兒立刻飛奔起來。

許衛鴻怔怔站了半天,吳眠的舉動很讓人玩味啊!

天色漸漸暗下來,車夫收住馬,恭聲問道:“姑娘,天已黑透,可是在此地歇息一晚,明兒再趕路?”

吳眠探頭看了看,“也好,煩請你到前邊的客棧打聽打聽。”

不多久,那馬夫回來了,仍是恭聲說道:“回姑娘的話,還有空房,已命掌櫃的備好。”

吳眠下了馬車,見那客棧並不大,顯得很不起眼,門外掛了一幡,上寫著“此地酒家”四個大字,滿意地點點頭,就是要這樣的地方!

掌櫃的見了她們,忙從櫃台後麵迎出來,點頭哈腰地親自把她們帶進了房間。

坐了一天的馬車,吳眠挺累的,早早就睡下了。

半夜,吳眠讓尿給逼醒,忙喊蓮香點燈,喊了半天,也沒人應聲。於是掙紮著自己坐起來,卻驚恐地發現手腳被人捆得嚴嚴實實的。

這是在哪兒?好像坐在車子裏,馬車仍然在顛簸,四周一片靜謐,悄沒人聲。

“莫出聲!若不聽話,便立時將你了結了!”一道暗啞的男聲突然響起。

吳眠才看清黑暗中,自己的身旁還隱隱約約坐著兩個男人,都是黑衣裝扮,看不清他們的相貌。

吳眠低聲問道:“請問,兩位大俠是何人派來?”

其中一人喝道:“江湖人士,何須多問!”

“那敢問兩位欲將我帶往何方?”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若再多話,可別怪我們哥倆不客氣!”

吳眠骨碌碌轉了轉眼珠子,住了嘴,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心中暗暗思量起來。這“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拿了誰的錢,要來殺我呢?莫非……是那個後娘?按理說,鄭澐漪一個小屁孩能結什麽怨呢?除了她還能有誰?除掉鄭澐漪,她就可以獨享鄭家的一切了。

馬車繼續狂奔著,吳眠又動了心思。

“兩位大俠,小女子想方便一下。”

坐在右邊的那個發話了,“忍著!”

“哎……,大哥,小姑娘能如何,且讓她方便就是。”左手邊的那個還算好心。

“那好罷,就依了她。”那人“籲”了一聲,馬車便停下了。

“謝謝大俠!”吳眠趕忙道謝。

兩人給她鬆了綁,帶著她下了車,指使她就地解決。

吳眠四下觀望了一下,襯著明晃晃的月光,她發現馬車正駛進了一座山裏,一麵是懸崖峭壁,一麵是萬丈深淵,中間隻餘這能容納一輛單馬拉車的羊腸小道。

被男人看著,真是不好意思解決,吳眠扭捏了半天,那倆人等不及了,她才脫下了褲子。

“小弟,不如就在此地將她……嗯?”吳眠豎起耳朵,聽見一人說著。

另外一個點點頭,做了一個殺的動作,“依哥哥所說罷!”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居然對一個手無寸鐵、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狠下毒手!”吳眠憤憤地站起來喊道。

倆人見話被聽見了,嘿嘿奸笑著走過來,“小姑娘,休怪我們兄弟啊,我們隻是為著養家糊口而已。”

吳眠一邊往後退,一邊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們家亦有兒女姊妹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可是被錢迷得失去良知的人是聽不進任何人的規勸的,他們惘然不顧,慢慢逼上來。

吳眠已經退到了懸崖邊上了,無路可退,“別過來,再過來我便跳崖了。”

“眼下隻有兩條路子了,要麽跳下去,要麽被我們‘哢嚓’!”兄弟倆肆無忌憚地狂笑著。

吳眠死心了,她咬牙切齒地望著眼前那兩張窮凶極惡的臉,一字一句地喊著說:“你-們-記-住-了!我-吳-眠-不-會-放-過-你-們,就-算-做-了-鬼,我-也-會-纏-著-你-們,讓-你-們-不-得-安-寧,你-們-不-得-好-死!”

那聲音在山穀裏回響著,最後融匯成一股聲音“不得安寧……不得好死……”久久不肯停歇。就連那殺人不眨眼的漢子,也懼怕得瑟瑟發抖起來。

吳眠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