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皇宮 舊識

一雙健臂穩穩地將吳眠摻起,“姑娘,你受驚了。”

吳眠站直身子,對來人深施一禮,謝道:“多謝恩公搭救。”

“爾等竟然對一個弱女子下此毒手!簡直視我大清律例為無物!自行請罪罷!”來人的聲音豪氣幹雲,帶有一絲皇家的威嚴之氣。

皇家?吳眠迅速抬頭,正好和胤褆四目相接。倆人都愣在當場。

他,好熟悉的臉孔,好像在哪兒見過,尤其是那雙眸子,可就是想不起來。

她,是她!這麽多年了,總算再次見到她了!她的容顏絲毫未變,依然如此美麗,讓人一見傾心。胤褆心裏已是翻江倒海。

“還記得我麽?”胤褆強忍住內心的衝動,輕聲問。

吳眠眨眨眼,“我好似不認識你?”

胤褆急道:“好好兒想想,多年前在京城大街上……。”

吳眠皺眉想了很久,才看出一絲眉目,“如此說來,你是艾……?”

“對對對!是我!”胤褆高興地截斷她的話。

“哦,原來你長這麽大了。你是在這紫禁城裏當差嗎?”看他的衣著不俗,應該是大小是個官吧,大概是禦前侍衛什麽的,不知道能不能幫幫自己。

“是啊,在紫禁城裏當差。你這是……?”胤褆微笑著問。這麽多年,她的性子還是一點兒都沒變化。

吳眠看了看自己,覺得和他的差距有點兒大,於是後退了一點,說道:“哦,我是想見德妃娘娘一麵。”

胤褆跟著往前走了一步,“你認得德妃娘娘?”

“嗯,我們是……親戚。”反正說謊慣了,再說點小謊應該不會遭神靈罵的。

“哦?你有何憑證呢?”胤褆很老道地問。

吳眠把手裏的玉佩遲疑地送上去,“這個,是德妃娘娘親手相贈。若你能幫忙,澐漪自是感激不盡。”

其實心裏實在是沒有底,當年把人家那麽多錢裝進自己腰包,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這個?”胤褆拿過來反複細看了一番,“如此你在此稍候片刻,我替你問問去。”

“嗯!”吳眠點頭,退到遠點的地方,看著他對侍衛交代著什麽,然後急急忙忙地進了宮內。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吳眠的腿都站麻了,胤褆還沒有出來。吳眠覺得心中那絲希望的曙光正以每分鍾一個數值點的速度減弱。

遠處的鼓樓上,一更剛剛敲響。很晚了吧?不知道衛鶯那丫頭知道自己找吃的嗎?吳眠焦急難安地來回走著。

忽然,門口出來一個年紀不小的老頭子,尖著嗓子喊道:“澐漪姑娘!娘娘有請!”

原來是個太監。不過吳眠聽到這個消息無異是福從天降,她很想擺一個勝利的姿勢“耶!”可是有七八雙眼睛在生生看著呢,她什麽都不能做,隻能裝作一個淑女,慢慢地邁著蓮花步,跟著老太監進了那道門。

謔!好家夥!這裏的燈籠不計其數,把個紫禁城照的跟白晝似的,到處是明晃晃耀人眼珠的東西。

有長長的宮牆,有種滿奇花異草,怪石嶙峋、樹木參天的禦花園,又碧波粼粼的池塘,也有九曲十八彎的回廊,隻是色彩太過豔麗,在吳眠看慣江南秀色的眼裏,自然是太過俗豔了。

她不喜歡這裏。這是吳眠進宮後的第一感覺。尤其是這後宮裏濃重的悲哀感,幾乎要逼得人流淚了,背後似乎有千萬道眼光在虎視眈眈地窺視著,即使不是落在她的背上,她還是感到如芒在背,實在沒辦法從容自在。

“姑娘,到了。請進去罷,娘娘正侯著呐!”那太監微微福了福身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還真像那麽回事兒!吳眠捂住嘴邊將要逸出的笑聲,“請問公公貴姓啊?”

“免貴!老奴姓賈。”老太監笑笑,退下了。

“有勞賈公公了。”

進了院子,一溜兒長排的廂房,見那門口站著兩個宮女的屋子,一定就是素儀呆的房間了。此時,有點兒忐忑不安,走上前去。

宮女都衝吳眠福了福身子,齊聲高喚:“娘娘!澐漪姑娘已到。”“澐漪姑娘,請進罷!娘娘等候多時了。”

是我等候多時才對吧?直到現在才召見我,還說自己等了很久,這人真要麵子!吳眠不屑地一哂,看來素儀這些年長了不少脾氣啊!

“素……。”吳眠一進門就垂頭跪下,嘴裏喊道,一時犯了口誤,立馬改了過來,“見過德妃娘娘!”

素儀正在仔細咂摸那塊玉佩,吳眠一喊驚醒了她對年少時的回憶。見吳眠偷眼瞧著她,立時讓身邊的一幹人等都退了下去。“快快請起!”雙手攙著吳眠起來了。

“待我好生瞧瞧!漪漪,這麽些年了,容貌卻未改啊!”她拉起吳眠的雙手,才驚道:“可惜了一雙纖纖玉手了!”

“沒什麽可惜的!”吳眠無謂地說。

“素儀,你仍然像以前那麽美!”素儀今晚穿著海藍色的寬大旗裝,左右身側各繡了大朵的描金**圖案,戴著纓絡旗頭,簪著各式珠花,讓人眼花繚亂的。

“漪漪,這皇宮中有皇宮的規矩,人前可不能隨便直呼我的名兒啊!”素儀耳提麵命著,吩咐道:“菊秀,奉茶來!”

吳眠有些了然,敢情外麵聚集了一幫“順風耳”。倆人手拉手在小**坐下來,隔著小方桌子說著體己話。

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吳眠隻透露了一點,比如在戲班子裏混飯吃的事兒,其他的一概沒說。素儀倒是很像久旱逢甘霖的幹渴者,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把當初吳眠走後家裏怎麽樣,她怎麽進的宮,又怎麽當上貴妃娘娘的事兒都說了出來。

吳眠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不是嗯上幾聲,就在那兒聽著素儀的唾沫橫飛,嘴唇不住地開合。心中卻是惦記著衛鶯睡了沒,是不是在等著她回去;師傅和衛鴻也不知道怎麽樣了,牢裏會不會很冷。

應該不會吧,我都拜托了齊老爺,他應該不會失信於人……。“漪漪,漪漪!”一雙腴荑在吳眠的眼前來回晃動著,“啊!”吳眠才恍然被驚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在想著甚麽?不妨說與我知?”素儀雍容的臉上透出一抹真誠。

“我該回去了,改日再敘罷!小妹在等我呢!”吳眠站起身子,準備走。

“這就走麽?不若今晚住在宮中,我即刻命人將她接來。咱姊妹倆個多年未見了。”素儀誠心挽留。

“不了,恐是不太方便。天色已晚,你早些安歇吧!我明日再來。”吳眠的腳步已臨近房門了。

門外突然一陣很有秩序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尖利無比的嗓音響起,“皇上駕到!”

接著,房門一下子被打開。素儀慌忙拉了吳眠跪下。吳眠耳中聽到素儀喊:“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吳眠被素儀硬拉扯著,抬不起頭來,隻能望著眼前的那一雙明黃色的皂靴和一小片金黃色的袍尾,暗想文弱嬌柔的素儀這會兒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本來很想看看康熙長什麽樣子,是不是真像周星馳電影中所說的,滿臉長滿麻子?奈何素儀給壓得她幾乎抬不起頭來。

“起來罷!”一聲沉厚的聲音,明黃色皂靴走了過去。

眾人皆紛紛起身,退至角落伺立。隻有吳眠還沒回過神來,依舊跪在原處,一徑地思索著,這聲音好生熟悉,是在哪兒聽過呢?好像……好像……!對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