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鳥族所在的衝水坡到有熊族,大多數的路都是在豐族邊緣。一路上林木森森,荒崗起伏連綿,大多是還沒有人長住的地方。陰霾密布的天色下,走在這種荒僻的地方,心裏不由自主地會發毛。在彭磊的眼睛裏,那一個個土崗都成了妖魔鬼怪的家,仿佛隨時都會有什麽東西從道旁的林子裏、從地底下鑽出來。

心裏對熊汗同誌的欽佩上升到了無以加複的程度--他這個知道沒有鬼神的現代人都感到陰森恐怖,熊汗這個迷神迷鬼的家夥竟然敢大半夜地孤身走這裏,烤肉的魅力真的這麽大嗎?

“梁二,你有沒有見過鬼怪?”這個年代,人類還沒有對上古遺留下來的異獸進行滅絕性的殺戮,或許真的會有長九條尾巴的白狐。

“我沒有見過妖魅,惡鬼倒是常見的。它們頂著陰火,夏日的夜晚最多了,在荒野間常能見著。不過惡鬼怕人,我們這種陽氣旺盛的壯年更是惡鬼害怕的。我小時候還看見族中的巫老追鬼,人一趕,鬼就如鳥獸散。”

暈!這家夥將磷火當成鬼了。不過也不能怪他們無知,這個年代有誰知道那是人獸骨骼裏的磷元素揮發自燃所形成的?除了外星人,知道的或許隻有他彭磊了。不過人就是這樣,無所顧忌的時候什麽都遇不上,擔驚受怕的時候什麽都會找上門。

道旁一邊是半人高的半枯的茅草,一邊是一片荊棘叢生的矮樹林。西風微微,隻能讓茅草輕柔地波動,甚至吹不動殘葉無多的樹梢。彭磊正和梁聃研究著鬼怪,矮樹林裏突然響起一陣低沉的嗚咽聲,樹木狂抖著,好像刮起了八級大風。那邊的茅草從也不示弱,“嘰嘰”的噪聲此起彼伏,甚至還有一股股黑色、灰色的煙塵嫋嫋升騰。

“神啊,不要傷害我們啊!”這異象一現,彭磊同誌手下的勇士就全部趴到了地上,五體投地地不停叩拜,連梁聃同學也在高聲乞求著。

大勢所趨,彭磊也隻能隨波逐流。趴到梁聃的身邊問道:“梁二,幹什麽?是什麽神?”

“可能是山神吧?彭公,山神顯靈,是不讓我們過去呢!”梁聃戰戰兢兢,身子還在微微發抖。

“屁!老子才是神呢!”彭磊反而鎮定起來。冷眼四看,矮樹林雖然傍著小道,但是荊棘密密層層,即便是想鑽隻狗出來也不容易。左邊的茅草雖然才過半腰,但是眼睛能辨清的範圍不超過5O米,再遠處即使是藏了千軍萬馬,走在道上也無法看見。

“聽著,別叩頭了,大家向後退。看見剛才走過的那個凹坑了嗎?都躲進去,然後把溝邊上的草割掉。”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在後世人人都知道,眼前這一出戲有點像孔明老兄的裝神弄鬼,彭磊同學就好像是吞了螢火蟲,肚子裏亮堂堂的。

那個凹坑他們剛剛走過,就在身後10多米處,其實是小道左邊的一條淺溝,估計是大樹老死之後,樹根拔出泥土形成的。經過雨水的掏挖,溝的最深處超過1米,寬有近2米,長有6米出頭,足夠他們10個人藏身的了。

在大家的眼裏,他們的彭大首領也是神!

執行命令不折不扣,動作還真TMD麻利,把最近練出的身段全部用上了。連滾帶爬地躲到溝裏,學著彭磊的樣子,揮劍拚命地割草,很快每人就都有了一大捆,於是淺溝上又有了一道半米高的茅草牆。迷信有時候也有好處,至少可以少費口舌。梁聃他們緊跟著彭磊,直到彭磊停下來喘氣時,才一個個趴下來問原因。

“彭公,這是為什麽?”

“如果真的是妖魔鬼怪,不會隻聞其聲,不現其形的。再說了,如果鬼神想害我們,我們跑也沒用,還不如留在這裏。奶奶的,肯定是人在裝神弄鬼,我倒要看看,那些沒膽的強盜都是些什麽人。”

“彭公英明!鬼神現身時常常伴隨著陰風,可是現在動靜隻是在遠處,確實可疑。”

“我們去把東西搬過來。”聽梁聃和彭磊這麽一說,那些個車夫、挑夫也都不抖了,瞪大了眼睛,七手八腳地就想往坑外爬。

“別動,聽我的號令。那些人肯定是會來拿東西的,我們有兩把弓,你們給我瞄準了射,不許脫靶。”彭磊的心漸漸融入了這個戰場,眼前好像又見到了那晚的火光,還有竹女和絹淒慘的呼叫――誰想阻止老子複仇,誰他媽的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這些裝神弄鬼的強盜不管是不是巧遇,讓老子遇上了,那就是他們倒黴。

樹林中的樹還在搖著,號角聲也沒有停下來;那邊的草叢中,煙霧一股股冒起,連剛才走過的道邊好像也有地方在冒煙――這是狼煙傳信,真他媽的聰明,已經用到這麽現代化的通訊方法了!或許是得到後麵的消息,沒有見彭磊他們跑回,草叢中和樹林裏的動靜更大了,甚至還有女人壓抑的哭泣聲。不過那些扮神的人顯然是不知道今天從這裏走過的一位是從幾千年後過來體驗生活的,這些聲音對彭磊根本沒有用,隻有梁聃他們在漸漸喪失冷靜,抓著弓箭和寶劍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梁二,給我冷靜點,這不是什麽神鬼,是有人在裝神弄鬼。”這個樣子怎麽射箭?彭磊不禁微微皺眉。求人不如求己,古代人的心理素質太差了,看來以後這種遠距離進攻的武器自己也要學。

“快聽,那邊有人在過來了。”草叢中那些怪聲在漸漸平息,好像有人在分開茅草往小道上過來,“希嗦”的聲音越來越響。不多一會兒,三、四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遺留在道上的東西旁。

“大哥,他們人不見了,東西還在。”

“別說話,快將東西搬走。”

還真是強盜!梁聃又恢複了狀態,想想剛才自己的狼狽,把所有的羞憤都發泄到了弓箭上。彭磊剛剛下達射箭的命令,他的箭就連珠射出,十幾米外連著響起四聲慘叫,露頭的四位一個也沒有跑掉。

“好,就這樣射。鵲岩,你注意後邊。”鵲岩是另一位帶著弓箭的,好像是從有羽族過來的。

草叢中一陣**,再也沒有“嘰嘰”的怪叫聲了,是一聲聲驚恐的怒罵,好像還有人在問候“鳥人”的祖宗。彭磊身邊的男人沒有經驗,一聽人家在罵自己偶像的先人,那怎麽行!亮起嗓子就叫了起來。

“靠!你幹什麽?讓他們去罵好了。本來他們還不知道我們躲在這裏,你他媽的這一叫,不是全暴露了嗎?”彭磊差一點拔劍將身邊這位衝動的仁兄給剁了。

“這、這……他們在罵彭公。”那人也知道闖禍了,縮倒在坑裏,悔得差點用劍割自己的脖子。隨著他的喊聲,天上飛過一片暗影,幾十支竹矛破空而來。

“靠緊了,用草垛護住自己。”彭磊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攻擊,幸好這個年代沒有大威力的火器,不然草垛還沒法子做盾牌用。不過他的這個命令很多餘,他手下的這些個家夥反應還真是不慢,一個個把自己護得好好的。而且攻擊來自一個方向,這幾十支竹矛雖然準頭不錯,但是也隻是在坑沿插了幾排,連人毛也沒有傷到一根。

這回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用彭磊吩咐,十個人迅速聚攏,就用剛才人家送過來的竹矛做支撐,把草垛壘成牆,這樣四周都護住了。剛才在身後也有狼煙升騰,說明來路上也有人家的埋伏。他們這邊剛剛做好防護,第二場竹矛雨又下了,這次連身後也有零星地飛來。不過他們過來處的那些埋伏者可能還不清楚前麵發生了什麽事,三個男人是衝到路上投矛的。也就是二、三十米的距離,他們投出的矛才剛剛刺中草垛,鵲岩的弓弦也響了。這家夥的箭術竟然不輸於梁聃,用的雖然是竹箭,但是一支連著一支,三支箭一口氣射完。一支咽喉、一支小腹、一支右胸,後麵的三位也完了。

又是一陣竹矛,那些個強盜也是腦筋不轉彎的家夥,都快將茅草堆插成刺蝟了,還在這樣無用地飛標槍。從標槍的密度來看,估計有三、四十人,要是在空曠的空域,雖然自己這邊隻有十個人,但是這些個強盜根本不放在彭磊的眼裏。有了那晚殺人的經驗,彭磊早就對自己的戰鬥力重新評估了。可是現在不同,那些人隱在暗處,他們還有大威力的暗器。

“箭省著點。你們猜猜,他們每個人都會準備幾支竹矛?”這點也很重要,隻要對方暗器用完,近距離的格鬥誰怕誰啊。

“這樣的竹矛,每個人帶上五、六支不成問題。”這是大家研究後得出的結論。

“有人帶五支,有人帶六支。”鵲岩的方向上有三個標本在呢,那些個倒黴蛋才扔了一支竹矛,其餘的都還背在背上。

“也有人是不帶矛的,你們看,前麵那些個人就帶著弓箭。”大家都變聰明了。

“要想辦法讓他們把標槍都射完。”彭磊正在自言自語著,對麵埋伏著的人也在動著同樣的腦筋。他們那邊已經傷了七個,這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彭磊他們的弓箭也是極大的威脅。突然間喊殺聲震天而起,竹矛如雨而下,茅草飛快地向四下分開――開始猛攻了!

“注意,三個人一隊,互相掩護。”這樣的戰術平時練得很多了,不過訓練場上的氣氛怎麽及得上真正的戰場,除了梁聃還算冷靜外,其餘的幾位都在微微地發抖。

“把箭射完,快!”趁著竹矛雨的間隙,彭磊幾個翻滾衝出了掩體――手下的這些兵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蛋子,得給他們做個示範表演。

掩體外圍十多米的範圍內,矛草早就被割光了,彭磊幾個翻滾,人已經到了矛草的邊緣。減掉了那身肥肉真是很爽,要是在以前,做夢也不可能連做這麽七、八個前滾翻。梁聃和鵲岩兩個很是聽話,弓弦聲都快連成音樂了,箭就像是銜著尾巴在飛,一支接著一支地射向有聲音的地方。效果還真是不錯,慘叫聲不斷地傳來,這伴奏也很合拍。

彭磊最初的估計並不準確,,天上的矛雨下完之後,從草叢裏衝出的強盜竟然還有三、四十個。若是加上剛才中箭的,還有那邊隱在樹林裏裝神弄鬼的,這幫攔路搶劫的強盜或許有近百人。奶奶的,差不多能趕上鳥族一半的軍力了!不過彭磊根本不讓他們聚成隊形,那些人剛剛從草叢中鑽出,他的劍就貼上了別人的脖子――這個年代殺人是不用償命的。

南拳的速度,太極的柔巧,在戰場上是最好的護身符。彭磊今天並不是那晚的拚命,這幫強盜出現時是散成一大群的,這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了,各個擊破,順便做示範。寶劍一攪,一支長矛飛上半空,隨著彭磊的回身,那位任兄的脖子上開了一道血口。身形一挫,架開兩支刺向胸口的竹矛,寶劍順勢下落,一位仁兄捂著小腹倒下,另一位還沒有退開,彭磊吐氣開聲,左拳重重地擊在他的胸口。胸骨碎裂的聲音十幾米外都能聽得見,那倒黴蛋一聲悶哼,口中狂噴血水,人平飛出三、四米,把另一位也差一點撞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