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翔根本就不想出麵,他現在最想要的是躺平了休息。這剛剛過去的半天可能是他平生最痛苦的幾個小時,當時在驢背上時還能忍著,此刻稍息之後,臀部傳來的痛楚讓他也有了痛不欲生的感覺。渾身的骨架都像是散開了,可憐平日那強壯的雙腿,此刻竟然支持不住他的體重,於是走路的樣子就像極了鴨子。

那頭驢子是一定要殺了解恨的,當然,必須親手殺!那個塗山鏘也要殺,否則怎麽對得起自己的屁股!不過……聽過來傳話的弟兄們說什麽?那個塗山鏘竟然還是個巫師?鷹翔本來還打不起精神,一聽到這個消息,即便是屁股真的分成了兩半,他也要親自去看個究竟了。

彭磊他們占領的一塊地盤是村頭一棵大槐樹,有三人合抱粗,估計已有了數百歲。槐樹的枝椏伸展開來,占了好大的一片空間;樹底下卻是非常的平整,空間也足夠大,正好可以給彭磊他們安營紮寨。

東西分開,一邊是女生的營地,另一邊是男人的地盤,四周的邊界用茅草和竹木簡單地圈出,免得外人誤入。和外麵相比,他們的這個圈子完全是另外的一個世界——熊熊燃燒的篝火,溢彩流香的烤肉,還有那醇香撲鼻的美酒……更讓人想不明白的是,這酷熱的天,外麵到處蚊蟲肆虐,蒼蠅亂舞,可是那棵大樹下,卻好像是初春的季節。看那些在篝火旁陶醉的男女,臉上、身上沒有絲毫的汗跡;而且,那麽香的肉,居然看不見一隻飛舞的蒼蠅!

邪門啊!

聞著那勾人肝腸的濃香,鷹翔連屁股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狂咽著口水,卻也不敢太靠近——在那個時代的人們的心裏,巫師是如神仙一般的存在。不由你不信,榜樣就在邊上躺著呢!剛才有四五個弟兄受不了**,提槍舉劍地就往裏闖,可是現在都躺在地上抽搐。那口吐白沫,神誌不清的樣子,看著真的是被鬼神拘了靈魂似的。

若是現在夠得著彭磊,鷹翔絕對能夠把彭磊生吞活剝地吃下去!

他們算是什麽?有酒肉居然敢不先孝敬他鷹翔大人,居然還敢使用巫術……不過,看在他是個巫師的份上,如果能讓他鷹翔分享那些美味,那麽或許白天的不滿鷹翔都能忘記…………當然,那是鷹翔同誌的心裏話,他不說出來,別人不可能知道。而且,塗山族的人是隻聽彭磊的,而彭磊正忙得連放屁的時間都沒有呢,根本沒有閑暇關心外麵圍觀的人,甚至沒有發現鷹翔也過來聞香了。

彭磊不忙才怪呢!他現在客串火頭軍,整整42個人的夥食,都得他一個人弄。本來出門在外,這麽大熱的天,幹糧涼水填飽肚子就行了,可是今天鳥人就是心情好,想整人,所以赤膊上陣,光烤全羊就是三個。沒有辦法,大話說在前麵了,今天請大家放開肚子吃的。這個年代的男女,肚子裏的油水少得可憐,若真是放開肚子,說不定一個人就能吞下半隻羊去。這還是大家收斂著,所以才準備了三隻烤全羊。

還有前麵說到的麵食!一路上向他的新娘子炫耀,於是決定拿幾樣阿嬌還沒有學會的手藝出來,順便討好和阿嬌同行的那10個漂亮的妹妹。那些都要鳥人親自動手的,別人隻能做下手,幫著生個火、倒個水什麽的,連阿嬌也幫不上忙——其實烤肉之類的阿嬌還是能做的,但是,她今天穿得這麽亮,若是沾上一手的黑灰、滿身的油漬,好像也有點對不起那身新衣裳。

別人都在開吃了,隻有彭磊還在忙著擀麵,搞得滿頭的白粉。不是大家不幫忙,一來大家確實幫不上忙,另外,也沒有人顧得上幫忙了。那烤全羊裏麵還沒有烤透,就有人迫不及待地用短劍割肉嚐鮮,然後是你爭我擠,一會兒的功夫就消滅了一個,又圍著另外的兩個垂著口水,渾不管圈子外麵鷹翔他們血紅的眼神。

還是那些個妹妹稍微斯文一些,彭磊一鍋一鍋地煮著餃子,她們文文靜靜地圍著大鍋唱歌,偶爾起來跳幾圈豔舞——阿嬌就是她們的榜樣,若是能夠和阿嬌一樣,被眼前這個男人寵幸,那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們此去夏侯城,是陪著阿嬌公主去遊玩的,這個神奇的男人答應了的,要將她們全部帶回族裏。沒有人不信,沒有人懷疑這個男人的許諾,尤其是在吃過餃子和烤肉之後。

鷹翔終於忍無可忍了!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人這麽無視過他的存在,即便是尊貴的夏侯族長粟,尊貴的中原之主高辛,見到他鷹翔的時候,也都是客氣萬分。眼前的這一群塗山人,居然敢對他鷹翔這麽怠慢,這不是請他殺人嗎?即便是殺光了他們又如何呢?夏侯隻要那得到幾個女人就可以了。

怒氣直灌百匯大穴,那一瞬間,沒有被縛住的頭發也根根倒豎起來。不過,對那個無影無跡的惡魔守護的屏障還是有點心悸。短劍離鞘,指著遠處正在忙碌的彭磊怒吼:“咄!大膽的賤民,竟敢偷食族主的牛羊,竟敢偷喝族主的美酒。還不給我滾過來?”

終於有人留心圈子外的動靜了!還是鷹翔凶名在外,他這一嗓子不要緊,那些圍著烤羊流口水的塗山族的男女們立即清醒過來。彭磊雖然給他們保證過,但是誰知道彭磊的巫術能不能敵得過鷹翔的凶悍?彭磊身上帶著神奇的仙寶,在夏侯麵前換回他們幾個的自由應該不成問題,但是如果得罪深了鷹翔,這野蠻的家夥不顧一切起來,他們這一群人說不定連夏侯城也到不了。

彭磊是從小嚇大的,鷹翔的這一嗓子在他的耳中,甚至比不上妹妹的一個響屁。終於也不擀麵了,扔掉擀麵杖,搓著滿是白粉的雙手,臉上堆滿賊笑,向遠處的鷹翔一躬到底:“鷹翔大人,聽說您老人家正在休息呢!不是我說這些大人的壞話,這些大人真是沒有人情,他們竟然不讓大人好好休息,真正是該死!大人為什麽站這麽遠說話?大人是蓋世英雄,妖魔鬼怪怎麽敢冒犯大人的虎威?我布置的這個小小的法陣是防止壞人來騷擾這些漂亮姑娘的,若是她們有什麽閃失,我沒法向塗山交代。”

“咄!快快撤了這個妖陣!有我們在此,什麽人敢來侵擾這些女子!”被彭磊一吹捧,鷹翔暴躁的心火竟然漸漸平息下來。這年代還沒有流行陽奉陰違和兩麵三刀,還有口蜜腹劍之類的操行,他鷹翔自己就是一個坦****的君子——殺人就是殺人,強奸就是強奸,吃生肉就是吃生肉——原來他鷹翔在塗山鏘的心中也是一個大英雄,他沒有看不起自己!那麽鷹翔如果還是生氣,好像確實對不起人家的尊敬。而且,塗山鏘的話確實有點道理,看身邊的這些個隨從,人品還真的是不怎麽的!

吼了一嗓子之後,轉向身邊正憤憤不平,等著看血流滿地的暴力的那些隨從,手中的寶劍揚了起來:“你們是不是有人做了?這些女人都是夏侯族長的,我有沒有和你們說過?”

“大人,是塗山人汙蔑我們,我們根本就沒有想要和這些下民為伍。大人,那個巫師就是在防著我們,他們剛剛占據這塊地方時,他就用巫術將這裏圈起來了。大人請看,他們居然殺了三隻羊,煮了數十罐的白米,還有那些,我們連見都沒有見過!這些本來都應該是獻給夏侯的,他們就是該死!”馬上有人向鷹翔解釋。

“嗯?對!咄,好你個塗山鏘,快快將妖術解掉,我就饒你。否則,我砍下你的人頭!”今天的鷹翔,腦袋裏的血液也參與到了安撫腰臀的骨肉的行動中了,所以根本就懶得動腦筋,別人給他的提示就全部都是道理了。弟兄們說的也對啊!所以又將怒氣衝向彭磊。

彭磊還是一臉的賊笑,阿嬌妹妹親手端過清水,他優哉遊哉地洗手洗臉,慢條斯理地整理身上的盔甲,鷹翔的咆哮他就好像是沒有聽見。品一口豔紅醇香的葡萄酒,啃兩口熱氣騰騰的烤肉,然後才抹著嘴巴向鷹翔方向走去。

“大人,不是我不解開這個法術,因為這道護欄是鬼神的魂魄鎮守的,這夜色,正是陰魂們最興奮的時候,我的法力低微,恐怕沒法請動它們。大人,隻要這黑夜過盡,等明天旭日升起的時候,這道障礙自然就會破碎的。大人不用擔心我們,現在我們也是沒法出去的。”揉掉臉上的賊笑,勉強堆上一絲誠惶誠恐的態度,彭磊湊到近前解釋道。

“什麽?”鷹翔滿臉的懷疑,可是對巫術這一門,他還真的是一竅不通。看彭磊的表情,好象不是說謊。可是,如果真的隻能這樣,那心中的不平衡怎麽能夠撫平?

寶劍掄起,狠狠地砍向虛空——明明隻要一步就能跨過去的一道淺溝,他鷹翔卻不敢衝過去,這將來若是傳出去,鷹翔的名聲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玷汙?眼中殺氣湧動,鷹翔的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絕對不能讓前麵的這些人回到塗山族去。至於眼前,當然也不是這樣就善罷甘休了。別人說跨過這道茅草斷枝覆蓋的淺溝就會中邪,那是別人說的,鷹翔沒見過啊!沒見過怎麽個中邪法,怎麽能判斷那道無影無跡的魔牆的凶險?

一把抓過身邊的一個,那家夥正是和塗山山治探討山治老婆的經驗的那位。

“你,過去將那隻烤羊帶出來!”一聲怒吼,抬手就將那可憐的家夥扔了進去。

“不!大人不要啊!”驚恐聲在夜空中回**,卻又戛然而止,如被人硬生生地一刀切斷的似的。那個倒黴人是最早的參與者之一,當然知道擅闖者的下場。他是隊長麽,前麵幾個受難者也都是受了他的挑撥和威脅才遭殃的,不過前麵的人行動小心翼翼,隻是輕觸那個界線,所以倒在圈子的外麵。他的遭遇就不一樣了,雖然飛得夠高,但是那極度的陰寒還是瞬間凍住了他的血脈。

“砰!”一聲脆響,倒黴蛋摔到地上的姿勢非常的優美,還是保持著在空中飛翔時的那個動作,不過鷹翔用怒火點燃的氣力實在是太大了,他飛行的高度超過四米,飛行的距離超過十米。這一下硬著落,摔得真是夠慘的。“哢哢”聲中,身上的衣甲就如寒月裏水麵上的薄冰,碎成一片片的;手指折斷了三根,左耳也在地上蹭掉了,右腿上布滿了裂紋,火把的光照下,能清楚地看到一塊塊碎裂的皮肉。

“妖術!”鷹翔倒吸一口涼氣,心裏所有的衝動都在那一瞬間被凍住了。心中暗暗慶幸,幸虧他自己沒有衝動!若是當時聽了邊上這些人的話,不顧一切地往裏闖,那麽現在躺在那邊地上的死人就是他鷹翔大英雄了。難怪對麵的那個塗山人對著自己揮舞的寶劍會那樣鎮定,這個被陰魂守護的界線確實變態!不過,若是希望這樣就能讓鷹翔束手無策,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一聲冷笑,鷹翔又探出他的大手,這次抓的不是人,他的手上是一把精致的強弓。箭緩緩地搭上弓弦,方向卻指向大樹下正向這裏關注的男人們。

“塗山人,不知道你喚出的陰魂是不是也能凍住某的利箭?”

“大人想幹什麽?我們都是向夏侯獻禮的勞力,我們並不想冒犯大人的虎威!”彭磊的臉色也變了,他知道自己置下的結界,隻有陰力,對飛空的利箭根本就是不設防的。

“沒有冒犯嗎?誰說你們是勞力?你們隻是一群下等的奴民而已。你這賤人,你召喚出的這些陰魂已經傷了我們多少人了?你自己不知道嗎?你的行為已經犯了夏侯的大律,該當誅滅全族了!還要妖言狡辯,我看你是存心的!”

鷹翔冷冷地吐著氣,弓弦在雙手中堅定地張開,甚至沒有多看近在咫尺的彭磊一眼。又是一聲冷哼,弓弦發出一聲悅耳的輕響,箭簇那一點淡淡的黃色劃破黑沉沉的夜幕,如天際的流星,疾奔向樹底下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