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自壺口下三十裏,有一座完全是花崗岩山體的小山。這小山高不過百多米,形狀也並沒有什麽稀奇之處,隻不過山上山下有許多的巨石,有的就好似一個個天外飛來的小山峰。不過這小山頭原先是深藏在群山之中,不長一棵大樹,山上山下除了巨石,唯有淩亂的野草,所以當地的百姓連名字也沒有給它一個。

現在這小山可不同了!大河之水自壺口瀉下,奔騰激**,在這小山前為山體所擋,於是百折千回,卷起無數漩渦,又繞山南而過,急跌十數米,狂瀉而出。氣勢之壯觀,不輸壺口幾許。所以當初彭磊在這小山上還舉酒唱詞,給這山一個響亮的名字,叫什麽回龍嶺。

老魘這家夥做人的本事沒有學會多少,拍馬屁的功夫卻已得真傳。這些天仗著他那個飛車的便捷,稍微有空,他就會出現在這回龍嶺上。回龍嶺上,正在開建一座神州曆史上最為雄偉壯觀的大廟,名字也是老魘請人題寫的,叫禹王廟。鑿在一塊千鈞巨石之上,抹上朱砂紅漆,立於山前,是足夠的顯眼。彭磊並不反對老魘的做法,人民是需要信仰的,把百姓的虔誠都引到到那虛無的神靈身上,他們對生活就不會有那麽多的苛求和不滿。後世的統治者都做過這樣的事,隻不過有的帝王蠢得將自身宣傳成了神。

同意是同意,但是彭磊還是反對將他鳥人的形象作為主角。事實上彭磊倒是建議老魘考慮高辛帝的形象的,但是老魘這家夥就是那麽執著,寧願將傳說中的人物搬出來,也不願意給高辛一個接受香火的機會。

不得不承認,老魘對學習做人的功課還是非常努力的,至少不比老白懈怠。他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彭磊讓他做副手,他主持日常的工作的同時,對中原地區人類的曆史也是用心地研究。那些傳說中的帝王,傳說中的神靈,都被他供奉到了他的神廟裏。當然,他的主人一直說的,大家都是龍的子孫,龍的傳人。龍是什麽樣子的?沒人知道!他老魘也不知道上古究竟有沒有這樣的神物!但是,既然諸神都是龍的子孫,那麽他們的神像的造型就必須誇張一點。於是,老魘主持下的神祗都沒有腿,而是盤著一條巨大的蛇尾。

既然是龍族,神廟的圖騰上也當然是要有龍的形象的了!老魘設計的龍,當然是蛇的身子,蜥蜴的頭。那個形象是夠難看的,並且老白也不同意哪!對於龍的形象,老白是最清楚了,在埃及的時候,彭磊曾不止一次的點評過,關鍵是它有四條鷹的腿。於是經過老白的修改,最終成型的巨龍隻保留了蜥蜴的鱗甲和鼻子,連尾巴都換成了魚尾。

中原大地上,修河開渠的同時,鎮水的神也是請了不少。按照彭磊的意思,連仇敵共工氏和蚩尤氏也都在河邊受了供奉。回龍嶺上的神廟是老魘親自主持的,神壇上的大神的麵貌也是老魘親自指點開鑿的。肥頭大耳,手執神劍,尾卷Lang花,麵目慈悲,那是他送給他的鳥人主人的最大的馬屁。當然,既然是最大的神廟,將來一定會受萬眾景仰,所以也必須給他自己留下一席之地。在主神像的兩邊,又供奉了兩個小妖神。一個頂著蜥蜴的頭,另一個是鷹頭人身,正是他和老白兩個。

從塗山族回來之後,老魘已經和高辛氏的那個大巫師姬元成了真正的朋友,尤其是姬元在領命修建神壇之後。修為如姬元這樣的高人,當然知道高辛帝將他遣出的真正原因,當然知道高辛帝後宮又有了新來的修道者。修煉者本來就是應該與世無爭的,不該為俗利而爭生死。正所謂天下之大,何處無有緣之人?何處無存身之所?所以祭天台建成之時,姬元就辭別而出,甚至沒有參與高辛氏的祭天大禮。

作為領命治水的主要領導,工地上隻能看到老魘的身影,卻很難找到彭磊的人影,若是按照標準的看法,彭磊絕對是玩忽職守的典型。姬元卻不這麽看,走過了幾處之後,就對老魘和彭磊的關係起了疑心。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仙丹,就真的這麽盡心盡力?據老魘最初的陳述,他原先的主人應該也是很有實力的豪門。難道就因為他是妖,才這麽賤?暗中跟了幾天就了然了!原來這位自稱是益的妖精真名叫老魘,他本來就是那個塗山人的手下,那天所謂的認主,隻是在他姬元的麵前裝樣而已。

姬元對彭磊的興趣是由此而生的。彭磊自稱是出自煉丹名門,但是誰知道他是不是說的真話?雖然在工地上很少能見著他的身影,但是他設計指導的疏理水道的方法還是非常的有效,而且老魘還有一個同夥,也是一個小妖,居然甘心做塗山人的坐騎!再有一點,老白和老魘動用法力炸開一個山口的時候,那次姬元就在遠處窺視——他們兩個請出的法寶太驚人了!那輕易就炸開巨大山石的光束,簡直就像是來自上界的神器;還有老魘的那個座駕,飛馬拉的車!姬元也算是修行了幾百年了,傳世的典籍看過的也不少,卻從來也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法器。

他們隻是兩個下等的小妖精而已,他們就已經這樣了,他們的主人又是何等的富有呢?

對彭磊的好奇與日俱增,於是姬元竟然是刻意地屈身交往,那個時候老魘正在修建回龍嶺上的禹王廟,因此姬元也就成了回龍嶺上的常客。

大廟行將建成,這兩天老魘也是幾乎每日必來。不欣賞一下他自己的傑作,他是連酒都喝不下的。不過大廟雖然雄壯,老魘卻也隻是個抄襲者,整體的式樣是他從乾坤界裏抄來的。乾坤界裏的宮殿是那些外星人挖空心思搞出來的,為了消磨時間,結構是極盡繁複,裝飾是極盡奢華。那重重飛簷的宮殿確實非常莊嚴雄偉,用來供奉神祗是最適合不過了。

這兩天因為老白常駐在回龍嶺,所以姬元也借口欣賞老魘的傑作,在回龍嶺稍留了幾天。妖精就是那樣,永遠也改不了自卑的心裏。姬元這樣的修真高手屈尊和他們交往,他們兩個就是受寵若驚。對姬元的疑問那是從不馬虎,除了有些是實在不能說的,幾天下來,姬元已經把彭磊的老底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老白的廚藝得自彭磊的真傳,修仙的人雖然能夠辟穀,但是大魚大肉吃一點好像也無妨的,所以姬元又在極力地挽留老白:“白兄,據我所知,能去雷澤那個山洞裏療養的至少是高辛帝的內戚。白兄有所不知,你家主人以前所遇見的那幾個修真者,極有可能是來自東海的一個偏修門派。我曾遣人打聽過,故夏侯一族的法師就是來自東海,那個豐穀子擅長雙修之道,在夏侯時也向夏侯傳授過采陰補陽之術,害人無數。今白兄在雷澤所遇,肯定是為東海妖人所害。高辛變了,據說他罔顧人倫,甚至糟蹋自己的親女。這樣的人遲早會遭天譴,東海的妖道傳授邪術害人,有悖修道者的宗旨,也不會有好下場。陰虛之體,若是想康複,必須靜養。貴主人精擅丹道,慈悲滿懷,隻不過恐怕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讓那兩位康複的。既然白兄和貴主人有約定,那好像也不必這麽急就過去。益兄以為如何?”

“對!主人最喜歡和美女在一起,老白你他媽的真是不識相,若是你那個、嘿嘿,說不定會吃不了兜著走!看什麽看?老子也是為你好,老子才不稀罕你煮的東西呢。對了,老白,那兩個女人漂不漂亮?主母們都在修煉,讓主人多陪一會兒美女,也是我們做手下的一點心意,是不是?幹脆,如果主人不招,我們就等這大廟全部完工後再去請,就讓主人來給大廟開光。這些天老子也要偷懶一點了,正好在這裏休息幾天,請姬前輩指點指點迷津。”老魘有了老婆之後,仿佛是高人了一等,連和老白說話都是那個口氣了。

“操!那兩個女人病得都快沒氣了,你說是不是美人?你他媽的再敢吃老子烤的肉,老子拔下你的鱗片做阿膠!你信不信?不過,姬前輩若是肯指點小子們一些,白風倒是願意在這裏等主人的召喚的。”老白對老魘是橫眉冷對,不過老魘說的還真是有點道理。

“兩位過謙了!”姬元哈哈大笑,“在下師門,所習者乃自然之道。觀星宇循環,察風水輪轉,以悟其至理。然則人類雖然是萬物之靈,但是自懵懂之始就有七情六欲、三癖四好。此乃劣性,修行之孽障。那裏比得上兩位!兩位雖是異修,但是若不是心誌堅毅之士,是不可能修得正道的;兩位又是自然之靈,五行之體,於其間之體悟,決非吾輩所能及的。姬元正欲向兩位請教呢!”

“這怎麽敢當?實不相瞞,我兩個修行日淺,尚不滿一劫。前輩所說的體悟,也隻是一點點而已。我們現在的修為,都是仰仗老神仙的栽培。老神仙知道嗎?是我家主人的弟子。當然不是那個,據說他是上古的真仙,是我家主人將他從困境中救出來的。他的修為那真是深不可測!之所以願意屈尊,嘿嘿,一者是感恩,另外也是想要主人的仙丹。我家主人真的是丹道世家出身!這個……以後再和前輩細說。”老白一激動,將自己的老底也泄了。

“不會吧?”姬元的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上古的真仙?如果是真的,那麽他姬元真是撞了大運了!也是自己的祖宗有靈,修的是那個自然之道,讓他對老魘的內丹並沒有起貪念。到現在,他姬元可以很有把握地說,和這一家子已經有了很好的感情基礎——這個塗山人泗文命絕對是一個巴結的對象,高辛帝姬俊或許會慘了!

難怪這兩個妖精這麽死心塌地地為塗山人賣命,有真仙在身後撐著,這天下誰敢對塗山人不敬?那個老魘說的,他的主人最大的喜好就是美女,對美女是極度的關愛和遷就。而且,據說他主人身上就有那種修真者視為仙丹的金丹。老白他們還在猜測現在和彭磊在一起的兩個女人的身份,姬元當然不用猜。雖然他在遠離高辛大村的高前山上督建紫星台,但是高辛帝的所作所為,能漏過他的感應的也隻是寥寥無幾的些許。隻不過他修的是自然之道,認為萬物有劫,慶都和簡狄兩個的遭遇就是她們人生的劫難,是天意。

薑原送慶都和簡狄兩個去雷澤的動作是很大的,動員了遠近數千的人力。這麽大的行動,姬元當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至於兩位帝後是不是美女,姬元當然更清楚。簡狄和慶都兩個的身體情況,姬元暗中也查探過,甚至還在樂鵬留下的藥丸上動了一番的手腳,也算是略表心意。

老白來這裏有三四天了,若是有那種能讓修道者破丹成嬰的金丹,即便是再費些時間調理,她兩個也應該恢複了。若是那個男人真是個愛美之人,即使不和兩位帝後擦出火花,那一腔的同情和憐憫也夠姬俊老兄受的。說不定還會因此引起天下大亂,畢竟這個塗山人也是一族至尊,那日在陽邑,姬元是親眼見過他手中的實力的。

這個時候是更不應該在紅塵中亂走了!一個不巧,或許會找來橫禍。

長歎道:“吾輩修道之人,以悟道飛升為至極,卻終不知上界又是如何。他日若有機緣,一定要拜見那位仙師大人。”

“這個……前輩請替我們守秘。若是讓主人知道,我們兩個或許會受重罰。我們保證,他日一定為前輩引見。”連老魘都覺察到了,好像向姬元透露的內部消息太多了。不過,既然都已經說了,那也是沒法收回的。

“兩位是信不過我嗎?我可以對天明誓的。”

“不……不是!不用!其實好多人都知道這些,隻是我家主人有時很變態,常常會莫名其妙地發神經。老魘,你說是不是?對了,前輩可以教我們一些修煉中的小竅門,比如煉器之術,行不行?不瞞您說,我們遇見主人之前,很少和人類接觸,對修煉之道,也是弟兄幾個自己參悟,也不知道是不是正道。我家主人從來不教授我們技巧,老神仙也不管我們。我們資質愚魯,又很少有時間修煉,若是沒有人指點,即使是最基本的技巧,說不定也是到死也學不會呢。”老白是難得的這麽謙虛,同時也是掩飾心中的尷尬和不安。不過,老白說的那些還真的是事實。

老魘和老白兩個是真的好學,姬元則是想盡量多地知道關於他們的主人,關於那個真仙的消息。於是,三個人各懷目的,將回龍嶺當成了修煉的道場,搞得這座平凡的小石山整天的都是怪風呼嘯、天雷亂舞。修廟的勞動人民不知道是有人在這裏參悟天道啊,以為是禹王廟裏的大神已經顯了靈,於是更加的誠惶誠恐。這座禹王廟還沒有完工開光,已經成了天下最著名的靈異之地,甚至超過了雷澤的夏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