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嗯，怎麽？”被定光一叫，白緲立刻回過神來，手中的勺子也自然而然地順進了嘴裏。隻是好好一整勺的粥，最終進嘴的不過三分之一，著實有些浪費。
定光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白緲麵前的桌麵，沒有說什麽。白緲順著定光指的方向回頭，發現什麽也沒有，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低了頭，便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還有那所剩無幾、實際上卻沒吃進去幾口的粥。隻見白緲輕輕搖了搖頭，一揮手便將桌子清理幹淨，順便也給自己丟了一個除塵術，將衣服清理幹淨。麵上看著不過是將這件事輕輕帶過，定光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實際上白緲心裏正在崩潰地尖叫——丟臉死了我的媽呀！她堂堂白緲仙子，怎麽能連這樣子的醜態都被看到了？而且還是在自己徒弟的麵前。
丟臉丟到洪荒來了，她還真是給自己長臉。
見白緲還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定光躊躇了半晌，才開口問道：“既然舍不得，那師尊為何不趁現在與他們多聚一聚呢？”
白緲隻是搖了搖手：“這時候再聚，隻會徒增傷感，待會兒送一送便是。”
她記得這樣的方式還是小時候院長爸爸媽媽們告訴她的。當時她有一個從小就玩在一起的同歲小夥伴被收養了，還不懂事的白緲哭著鬧著不想讓她走，小夥伴也同樣不想走。可不僅大人們知道，孩子們自己也知道，隻有離開孤兒院去了新的家庭，融入新的家庭，她們才可以過上與普通孩子一樣的人生。小夥伴離開之後會受到新爸爸媽媽的寵愛，會有相對好的生活條件和教育資源，長大之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是自己一個人，會有家庭給她做後盾，所以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甚至可以說，被收養幾乎是每個小朋友的心願。
小夥伴走的那一天白緲沒有去送她，因為院長媽媽這樣告訴她，不送就不會舍不得。白緲為了小夥伴的未來，聽話了，這樣做也確實沒那麽難受了。那天沒有去送的不止是白緲，院長媽媽也沒去，因為她也舍不得。久而久之白緲就養成了冷心冷情的樣子，不是不肯付出真心，隻是怕對方離開之後自己會舍不得。
但自從來到洪荒世界，白緲才又體會到了這樣的感覺。習慣真是很可怕的事情，即便平時的交流並不算多，但千百年一起住下來，就算是石頭都被捂化了，更何況是人心呢？
定光若有所思，卻最終沒能體會白緲的意思，所以隻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白緲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聽不懂，她也不勉強。定光本就是雲緲山脈生的兔子，他的族群也都在這個地方，就算是來了雲緲宮，隻要想的話也可以經常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去看看。定光對於那早就死去的父母，則是沒有那麽多心情，畢竟作為修士，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壽命會比自己的至親長好多好多，所以對於生死看得很淡。而且死亡這種事情也沒什麽舍不舍得，不是說你舍不得對方就可以不死，所以反而比較能保持平常心。
想到昨晚雲霄在自己房間裏的時候，白緲又不經意地長歎了一口氣。
多麽可可愛愛的一個小雲霄，今天之後就不知道該什麽時候再見了。
通天來的時候，白緲並沒有與他過多地寒暄，直接就將四個人交給他之後快快地送走了。
之後日子裏少了四人，白緲的日子比之前過得更加平淡了些。剛來到這個世界對所有人都抱著一種誠惶誠恐的態度，到現在已經漸漸習慣自己“大佬”的身份，白緲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主動。四人的離開，讓白緲更加看清了自己本來就不是這樣的性子，付出更多的感情，到時候最難過的還是自己。
於是大家發現白緲仙子變了，尤其是目前跟她最親近的定光和孔宣，發現白緲仙子的笑容都變少了。從前的白緲仙子閑暇時偶爾還會打趣他們兩句，現在可完全沒有過了。在外人看來改變得天翻地覆，在白緲看來隻是回歸自我而已，麵對直播間觀眾的時候她還是那個樣子，所以她也覺得沒有多大的問題。
相比起來，最近定光倒是比較意氣風發，不僅成為了眾人的大師兄，連學習菜肴的速度都增加了。白緲將注意事項給他說了之後，整個奶牛牧場的管理都交給了他，奶牛則是白緲花了積分從係統商城裏買出來的，成年奶牛加上幼年奶牛一共五隻，可花了她不少積分。最重要的是白緲發現自從買來的奶牛開始產奶之後，係統商城裏的“牛奶”一項食材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種沒有在商城裏見過的食材。這樣的變化讓白緲將目光放到了整座雲緲山脈之上，想著或許她可以在這裏發展一下畜牧業和種植業。
是不是她將商城裏現有的食材都帶到這個世界上之後，就會有一批新的食材了？
白緲覺得很可能是這樣。從前白緲一直覺得商城的食材數量和種類都不夠多，而且價格昂貴，以為就是直播的時候專供的，可沒想到突發奇想要建牧場這件事倒是幫了她一個大忙。原來不是係統太坑，而是自己千百年來一直用錯了方法，真是白靠著係統在這兒活了這麽久。
自雲霄四人離開許多年之後，發生了許多洪荒大事，這些大事都是可以進入編年史的事件。比如西方二人組大發宏願成立了西方教，比如妖族和巫族的關係越來越緊張，而女媧則是因為妖族抓人類的行為屢禁不止而對妖族撒手不管。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羲和生了。
天庭的皇子出生當然是大事，不僅是妖族的大事，對整個洪荒來說也是件大喜事。原本世上隻有帝俊和太一兩隻三足金烏，一下又增加了十隻，自是令人歡喜。為此整個妖族歡慶了好多天，就連白緲也因抵擋不住他們的熱情而派定光和獬豸帶著賀禮去了天宮一趟。要說洪荒大陸輩分最高、修為最高的修士莫過於道祖鴻鈞、楊眉大仙和白緲仙子了，所以即便白緲沒有到場，但肯賞臉送了賀禮，自然是叫帝俊歡喜不已。定光和獬豸在天宮受到了極高的禮遇，這表明了帝俊想要拉攏白緲的心。
定光被捧得有些飄乎乎的，還好獬豸跟了去，適時地提醒了幾句，定光這才知道自己被捧得差點闖了大禍。他身為雲緲宮大弟子，在外麵的行為很大程度會代表了白緲的態度，所以立刻又學起了白緲那看似親切卻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而定光的反應也是被白緲算得死死的，這才派獬豸一起去。獬豸雖然耿直不會說話，但他天生一副看透人心的眼，隻要沒有用靈力刻意隱瞞，真話假話在他這裏立刻就能原形畢露。加上他做事謹慎，容不得一點錯差錯，所以離開之前才被白緲委托了看著定光的重任。
定光還是那個實誠孩子，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及時補救，一回到雲緲宮裏就跪在白緲仙子麵前領罰了。
對於白緲來說，罰自然是要罰，但她還是先讓定光起來，隨後讓他來自己的廚房，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情況下，打了他兩下手心算是懲戒了。畢竟雖然是自己的徒弟，但定光怎麽說也是整個雲緲宮的大師兄，孩子的麵子怎麽也是要給的。定光原先沒發現，之後在師弟師妹們關心他是不是被責罰之後，才反應過來師尊是在給他留麵子，心中好一陣感動。
當然，這些白緲都是不知道的。
眼看洪荒的形勢越來越複雜，白緲和外界的聯係越來越少，隻是偶爾會通過蒲深的蒲公英種子給雲霄他們送一些東西，那邊也會時不時送來平安的消息。
鴻鈞現在已經無法離開紫霄宮，而向來閑雲野鶴的楊眉也幾乎逐漸待在紫霄宮不出來了，這大概是因為洪荒接下來的事情與他無關，他也不需要出來趟這趟渾水，便開始自我禁足。偶爾倒是會來雲緲宮住上幾天，走的時候倒是會抓著定光順走一堆他做的菜肴，就是不知道他回去之後是拿著吃的跟鴻鈞得瑟，還是真的會念及幾萬年的情誼將它們與鴻鈞共享了。
雲緲宮的某處突然泛起了漩渦，漩渦周圍的靈氣迅速向其中湧動，而這個漩渦的中心正是打坐入定中的定光。正在廚房裏直播的白緲切菜的手一頓，往窗外看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著轉過頭來繼續切菜，節奏動聽粗細均勻，即便不用法術，白緲現在做起菜來也已經像模像樣了——當然，成品的模樣還是無法估計，但過程是越來越賞心悅目了。自從雲霄四人離開之後，白緲做菜就很少用法術了，大概也是真的想要專心培養一項能讓自己耐下心來的興趣技能，所以基本上都是動手的。
不知過了多久，白緲隻感覺到出門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她沒有說話，隻是放下菜刀，凝出水球來給自己洗了洗手。
“修為突破了？”
“是，師尊，弟子突破了！”門口傳來了定光的聲音，聽得出來他興奮極了，此刻卻因為害怕打擾白緲而極力壓抑著。白緲的廚房對其他人來說是個禁地，不管白緲在不在，左右別人是不能隨意進來的。
白緲施施然走到了門口，看著身高已經到自己耳下的少年明顯是因為興奮而通紅著一張臉，伸手揉了揉他有些淩亂的頭發：“看來這次突破的成效不錯，身高竟然長得這麽快。”
“自從人族開始研究飯食之後，弟子便收到了很多信仰。”定光抽了抽鼻子，笑得雙眼都眯了起來。
先前有一段時間師尊將自己帶去人族交予紅雲老祖的時候，定光最早還以為自己是像雲霄他們一樣被送過去學藝了，沒想到師尊竟然是囑咐自己教人族做飯。那時候的人族才剛剛懂得用火來將食物弄熟，別說做菜了，他們甚至都沒想過在烤肉上加鹽。
在知道定光是雲緲宮的仙人之後，人族很熱情地招待了他，但他們所謂“最好的食物”在定光來說根本無法下咽。幾日後，看到人族生存處境的定光心中大概開始明白師尊的用意——這些人族真是過得太慘了，還沒有他們兔族在雲緲宮過得舒服。
一邊被巫族抓去繁衍，另一邊還要防著妖族將他們吃掉，就連唯一能讓他們產生幸福感的食物都這樣單調無味。若是認識白緲仙子之前，定光也覺得鮮嫩肥美的野草十分可口，可現在……讓他來教一教人類什麽是幸福吧！
定光沒有用雲緲山秒的食材，因為他發現師尊找回來的那些食材在人族地界根本尋不到，於是他隻能花一些時間在部落附近找到所能找的食物，然後教部落的人族怎麽烹調。而定光，因為做飯這個手藝在人族間的威望迅速攀升，在經過幾十年定光將要離開的時候，人族甚至還要給他立廟祭祀。
得知這個消息時候定光毅然拒絕了，但抵不住人族的熱情，隻好讓他們隨便畫一張畫像貼在灶台上方的牆上，有空念叨幾句就可以了。
實際上定光並不是不喜歡立廟，在人族給三清立了供奉之後，洪荒眾修士便知道了這立供奉的好處。人族的信仰至真至純，可以在修煉上給他們很大的助益。但在定光看來，自己的廚藝是師尊白緲仙子教授的，連師尊這樣大能、創始者都沒有接受供奉，那自己有什麽資格呢？所以定光隻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示對白緲的尊敬。
白緲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心情十分複雜。即便她再怎麽避免，隻要她的行動範圍出了雲緲山脈，洪荒世界就會發生變化，就連她的徒弟都一樣。她將定光扔去人族的本意隻是想讓他跟紅雲一樣多看看世間的爾虞我詐，教人族做飯不過是個借口而已，沒想到這個傻孩子竟然那麽兢兢業業。
回想自己小時候見過的灶王爺畫像，再看看麵前眉心有兩個並排紅點的美少年，白緲差點捂臉——她還真是無法將這兩者混為一談。
在簡單稱讚了定光一陣之後，白緲這才想到定光雖然是她雲緲宮的大弟子，但現在除了廚藝什麽都沒學，這讓白緲莫名覺得有些愧疚。既然孩子這麽努力突破了修為，自己或許也該給他準備一個不錯的法寶了。君不見鴻鈞收弟子的時候，分寶岩那上那麽多法寶可供挑選，相比起來自己這徒弟也太寒酸了。
白緲覺得這不可以，實在太有損她白緲仙子的威名了，可她手上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可給，想來想去隻能自己煉了。
將定光打發走之後，白緲回到了灶台前，將切好的蒜蓉和辣椒下入鍋中翻炒。鍋中不一會兒就飄出了香味，在炒到辣椒的外皮有些發白的時候，白緲又陸續加入了一些其他配料。她舉著鏟子翻炒的時候看起來老神在在，實際上一直盯著鍋中的情況，生怕又失敗了。
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了……好，就是現在！
就在白緲覺得今天的一切都很完美的時候，隻是轉身拿了個碟子，再轉回來的時候，鍋中辣椒和蒜就已經有了一點黑乎乎的跡象。
白緲當機立斷一拍鍋沿，鍋中還翻炒著的東西瞬間騰空，最終朝著盤子的中心飛來。在觀眾看來，白緲做菜時的操作還是一如既往的華麗，除了洪荒界的修士，大概沒幾個人能在做飯的時候弄出這樣多的花樣。可與此同時伴隨著的，是前途未卜的成品。菜肴的格調高是高，能不能吃，就不知道了。
尷尬地看著盤中已經焦了大半的幹炒配料，白緲趁著直播間的觀眾開始嘲笑自己之前，迅速又主動地轉移了話題：“話說今天烹飪直播結束之後會有煉器直播，想要看的朋友們可以留下來看一看。”
【玄霄宗大師兄：今天竟然要直播煉器了嗎？仙子您稍等，我去師尊那兒告訴他一聲，下午的新弟子歡迎會我就不參加了。煉器可比看那些毛頭小子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