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各自的想法,人皇的提議

人族。都城。西方教靜室。

來時候還極為高興,不斷憧憬自己教派教化大業完成時勝景的眾弟子一臉陰沉。兩位教主所傾盡心力培養出的這些西方精英弟子,此時完全沒有了他們該有的涵養,破口大罵。

“什麽聖人弟子!就連那些不知禮數的散修都不如!不,散修尚且知道麵皮,這些家夥已經連麵皮都不要了!”

一位西方教弟子滿麵通紅,口舌顫動,尤其是雙目中的怒火,恨不得變成火柱噴射出來。其餘弟子雖然沒有同樣怒罵,但看那神情,就知道他們心中憤恨,那是半點也不比他少。

麵對諸位師弟的憤怒,身為師兄的藥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伴隨著凝結成束的劍形氣息吐出,他的聲音也同時響起:“師弟莫要再說。”

“師兄!”幾位師弟不滿道:“難道任憑他們壓著我們?我們也是聖人弟子,為什麽要怕他們?”

“師弟!”

藥師一聲斷喝,臉上的笑眯眯消失不見,嚴肅無比,令眾西方教弟子心中一凜,閉口不言。

“一切心思都用在教化之業上,莫要想其他!”

“是,師兄。”眾弟子一同應下,表示對師兄決斷的認可。但是即便如此,那憤憤之色也始終埋在眼眸深處。

藥師見狀,心中歎息一聲,知道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已經給西方教的眾弟子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想要將這印象從他們心中抹去。怕是不可能的了。

不過捫心自問,他自己也不可能抹去!甚至他心中的憤恨,比所有的弟子都要來的大,來得深刻!

他是西方教的大弟子,是此次人族教化的負責人,是西方教的臉麵!他受到如此欺辱,就相當於西方教的尊嚴受到了挑釁!作為西方教的聖人座下大弟子。作為西方教的大師兄,他才是最憤怒的那個!

可是有憤怒,也得忍著!

來人族之前。準提聖人特意交代過,很有可能會受到闡教和西方教的集體壓製,會麵對今日的這種場麵!

聖人大教。爭得是天地,爭得是教化。無論是玉清聖人,還是上清聖人,都會有聯合起來將西方教排擠在外的心思——這一點,不用準提提醒,藥師就知道!

然而藥師沒想到的是,廣成子和多寶竟然當著人皇麵前,當眾發難!沒有給西方教留下絲毫的麵子!

多寶幾乎在瞬間就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教派力量,聖人們才是決定一切的最終力量!西方教雖然有接引準提兩位聖人,但闡教截教聯合起來也有兩位聖人!玉清聖人手上有著先天至寶盤古幡。而通天聖人更是有‘非四聖齊至不可破’的誅仙劍陣!而且真要動起手來,三清這名號必然不是白叫的!

決定性的力量上有差距,闡教和截教自然不會有絲毫客氣!因為麵對這兩個聯合的教派,西方教沒有任何底氣!

悲哀!憤怒!

藥師的心中充斥的滿是這兩種情緒!波瀾起伏的情感洪流,幾乎要衝破了他太乙金仙的心境修為。催使著他不顧一切的衝到闡教麵前,與廣成子來一場生死之爭!

然而他不行!他身上肩負著的,是西方教的教化大業!在這樣一個任務麵前,一切都要向兩邊讓開,為這個任務讓路!

“還好,人皇對我西方教的態度不錯。甚至願意將闡教和截教的意思駁回去,也支持我們傳教——雖然不知道真的是那當初的善緣,還是另有謀劃,但隻要有了機會,我們就不會怕他闡截二教!”

想到此處,藥師冷笑不已:“闡教?截教?且看究竟是誰來執掌人族的教化……執掌人族教化的教派,必然會收到莫大的好處!所以我們方才哪怕不顧麵皮,也要和闡教合作,將西方教壓回去!”

截教靜室之內,多寶麵對眾弟子,侃侃而談:“可惜,人皇因為當初西方兩位聖人的善緣,竟然不惜將我們截教和闡教的意思給擋了下來!”

“這……雖然是人皇,但也不會有這麽大膽子吧?”一位弟子想了想,遲疑問道:“2往大了說,這可是在對抗兩位聖人的意思!人皇他敢做嗎?會不會是他沒明白是怎麽回事?”

多寶搖頭:“不可能。一個執掌族群千年的首領,隻有可能比我們更思考縝密!至於膽子——能夠與帝俊太一戰鬥,與十一祖巫對峙的人,怎可可能會少得了氣魄?!”

“不錯!”趙公明開口說道:“我昔年曾與人皇相見,也相處了一段時間對人皇有些了解——這位人皇的能力氣魄,皆是洪荒難尋!而他治理族群的能力,也同樣超群!我從化形至今所見的組群首領之中,唯一能夠箱體並論的,便是妖族的妖皇帝俊!”

多寶大師兄否定了這種可能,而在弟子中又極有威望的趙公明有便是讚同。於是在瞬間,截教眾弟子的思索問題就由‘人皇會不會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意思’,轉變為‘人皇為什麽會冒著兩位聖人不喜的危險,去維護西方教’。

“當初之事,我也有所了解。說西方兩位聖人攔下祖巫,救下人族,也不為過。但這畢竟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且那件事情究竟會不會導致人族滅亡,因此而出力的西方聖人都將獲得人族多少感謝,都是不好說的問題。”趙公明麵對眾位師兄弟侃侃而談:“人皇雖然做出了這個結果。但其中的緣由,卻未必就真的是那麽簡單!”

奪寶聞言,雙目中光芒閃爍,對此表示讚同:“此人皇與我所想有極大不同。其能力不需多言,神通亦不可小覷!尤其是這等氣魄。若說有其他謀劃,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諸位師弟,且耐心等待。待到明日,看看人皇決議即可!”

截教眾弟子一起點頭。其中一位弟子突然道:“大師兄,今日我們的表現,會不會影響我教對教化的計劃?”

多寶知道她想說什麽,於是同時也道:”應當不會。他是人皇。這等利益之爭看的多了。隻要我們不會人族有所損傷,就應該不會惹怒人皇,以至於對我們有了偏見——況且真要論失態。也是闡教的那幾位道友,而不是我們!”

眾弟子聽他敘述,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闡教廣成子那番令人驚駭、而又令人嗤笑的言論。

於是在場的眾弟子一同點頭:“隻怕惹怒了人皇的闡教。現在反而成為了最沒有希望的那個……師兄,你為什麽那樣去說?徒惹他人笑話!”

剛一進入靜室,闡教的十二仙之中,就有埋怨的聲音響起。

具留孫眉頭緊皺,坐在椅子之中,頗有不滿的看向廣成子:“師兄,那人皇乃是何等尊位?何等修為?就算是單單憑力量論,我們也要禮數金泉,為何要這樣和他玩笑?”

普賢坐在旁邊,也一同搭腔道:“大師兄。你此舉確實孟浪了!”

廣成子今日的所作所為,即便是同樣身為十二金仙的師弟都看不過去。雖然方才在外人壓力之下,十二仙共同禦敵,同進同退;但此時回到靜室,隻剩下闡教中人。他們自然毫無顧忌,將自己心中想法表示了出來。

廣成子聽到他們的問話,感受到他們的不滿,深深吸了口氣,道:”這不是事先計劃好的嗎?”

“計劃好的也要看時機情況啊!”慈航道:“現任人皇已然修行有成,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修為力量,都已經超出我們甚多,應受到我們的尊重。怎麽能夠如此作為?”又有師弟出言質問,廣成子終於沉聲將自己的考慮說了出來:“其實在聽到西方教和截教的教化之策之後,再見到現任人皇之後,就知道,我們原先的考慮是絕對不可能成功地!”

“而更有可能的是,我被大家當作心神不定,甚至出言譏諷!”

廣成子不傻,一見白夜就已經知道計劃好的事情絕對不可能進行了。所以在白夜請他說出闡教的教化之策的時候,他才會那般遲疑。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隱。

太乙真人聞言大奇:“師兄,既然你已經預料到了,為什麽不作變化?”

廣成子反問:“做什麽變化?”

太乙道:“既然師兄擔不起這個人皇之師的位置,那就請能夠擔得起這個位置的人來不就行了嗎?反正隻要是闡教弟子,就足以將我教的教化執行下去!”

廣成子又問:“那麽哪位闡教弟子能夠擔此重任?”

太乙終於沒了話說。

原始現在隻收下了十二位弟子,其他就連個記名弟子也沒有。也就是說,這個聖人大教,滿打滿算,也就隻有十三人:原始聖人,以及十二仙。而身為十二仙之首的廣成子擔不起這個位置,哪裏還有他人能行?

沒有人!

沉默片刻,普賢遲疑開口道:“要不,就由老師來擔任?”

慈航道人讚同道:“不錯。我們不行,老師總可以的吧?以老師聖人至尊,擔當一個人皇之師,必然是沒有絲毫問題的!想必那人皇知道,一定喜不自禁——”

“放肆!”廣成子一聲大喝,打斷慈航道人的話,雙眉豎起,神情極度嚴厲:“老師可曾言過,由他來擔任人皇之師?”

“這個……不曾。”

“那你如何能做此言論?老師何等身份?未得老師旨意,我等弟子怎能代老師決斷?你可知禮數二字?!”

慈航和普賢被他當麵厲聲嗬斥,頓時麵色蒼白。雖然有心辯駁自己乃是為了闡教教化大事,但他們同樣知道,原始最重禮數。在原始看來,如果連禮數都沒有,其心中誠意真意,自然無需多言——所以盡管心中委屈,但也隻能馬上道:“師兄息怒。我斷斷不是此意!”

廣成子雖然聽到他二人之話,但仍神情嚴厲,大聲喝道:“爾等記住,我等為老師弟子,當知禮守禮!記得自己身份!我等為教派拚搏,哪怕收些委屈侮辱,也是應當!但若不知禮數。壞了天道綱常玉清教法,莫說老師,我這大師兄定然饒不了你們!”

十二仙神色一緊。一同應道:“是!我等知曉!”

廣成子見此等情景,終於舒了一口氣,緩聲說道:“諸位師弟。此番教化之事,定然有一番艱辛。多餘之話,我也不用多說。諸位隻要謹記方才之話,小心行事即可——至於其他,自有老師決斷!爾等謹記,我闡教教義,定勝於他截教與西方教!些許小劫,不足為慮!”

“是!師兄!”

……三教私下裏各自的溝通,白夜是知道的。不過他們之間各不相同的想法,卻讓白夜小小吃驚了一把。或者說廣成子的所言。頗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西方教經此一事,對闡教和截教有了不好的想法,這屬於正常。畢竟任誰被他人壓迫,都會不舒服。

截教對教化的未來有期望,也是應當。畢竟西方教被兩個教派排擠,而闡教又做出驚人言論,怎麽看來,截教都是最具優勢的那一個。

但唯獨闡教,唯獨廣成子,他的思考卻超出了白夜的思考範圍。

因為謹守禮數。不能以弟子身份決定老師之事,所以寧可自己受到小覷、甚至侮辱,也要繼續那個荒唐的決定——這種決斷,不可說不堅定。俺做出這種決斷的廣成子,不可說不聰明。

“難怪廣成子做了十二仙之首。即便燃燈後來進入了闡教,也沒能威脅到他的地位——有這種思考,這種堅持,原始不喜歡這個弟子才怪!”

每一位弟子,都是老師按照自己道路的最完美狀態所規劃而出的。畢竟在這個洪荒世界,老師就確確實實的如同父親一樣,引導著弟子的前進。而老師最喜歡的,最願意委以重任的,無疑就是那個離他心目中完美形象最近,最滿意的弟子了。

毫無疑問,在原始心中,廣成子就是這個弟子。

話扯遠了。回歸正題。

一夜轉眼即過,當三教弟子再次出現在白夜麵前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再像初次見麵時那麽融洽了。雖然彼此之間仍以道友相稱,甚至仍舊有著和煦的笑容在臉上,但無論是誰,都能夠輕易的在對方眼底找出那潛在的火氣。

當然,他們之間的關係影響不了麵對白夜的態度。無論是誰都清楚,眼前的這個人皇,並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樣無力,而是一個真真切切,能夠決定許多事情,甚至能夠影響聖人決策的強力人物。

“貧道藥師,拜見人皇!”

“貧道廣成子,拜見人皇!”

“貧道多寶,拜見人皇!”

白夜哈哈一笑,袖口一展,木椅悄然移動位置,再次重現昨日的三教平等局麵,道:“各位道友請坐!”

三教弟子恭敬施禮,而後就坐在椅子之中,雙目直視前方,看也不看就在自己左右兩邊不過一臂距離的他教弟子。

白夜心中一笑,全然當作沒有看到,極其自然的說道:“各位道友所言的教化之策,我幾經思索,卻始終無法做出決斷。”

頓了頓,看著眼前的聖人弟子們愣了一愣,他才繼續說道:“隻是我族教化乃是大事,不可拖延。各位教義皆是聖人所創,必然是上合天道,有利天地大興,也不可能有甚問題——這樣一來,我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廣成子、多寶、藥師不約而同的皺眉。

他們作業經過一番思索,已經做好了許多準備。其中甚至包括人皇拒絕自己教派的教化之後,便直接以武力打壓其他兩教,甚至最後演化成聖人出手的準備,但唯獨沒有想到,人皇竟然來了這樣一手:和稀泥!

人皇竟然幹脆的將問題拋了回來!

這算什麽?那我們昨日的辛苦表現是為了什麽?

眾弟子麵麵相覷,不知眼下的究竟是個什麽狀況。

就在此時,一聲嬌叱陡然響起。

“你莫要再拖延下去,究竟有什麽辦法,就趕快說出來,就是真刀真槍的做上一場,也好過這樣糾纏下去!”

眾人聞言大驚,紛紛轉首看向說話的那女子。卻見這女子大約十二三歲,頭上有兩個小辮。雖然穿著是成年女子的道袍,但其中邊角處頗有剪裁,使得她看起來仿佛一個稚童一般。隻不過看這個稚童的那一雙炯炯大眼和尖利語氣,尤其是那掐腰而立的動作,就知道這是個極為不好惹的稚童。

“碧霄,快坐下!”多寶一見是她,便大聲喝道:“怎可這般與人皇說話?”

這女子正是碧霄。此行截教弟子之中,不僅有著趙公明,三宵也一同前來。

碧霄脾性如烈火,有什麽就說。昨日見得那一番對答糾纏,早早就有些不耐煩。但是臨行之前,通天聖人曾經交代過小心謹慎,而多寶師兄也再三強調謹守禮數,也就強行將自己的情緒按了下去。但到了今天,眼看又要扯皮下去,她頓時受不了了——“喂!大師兄的哥哥!你一定有辦法的吧?莫要說沒有!我們和你相處八百年,知道你滿肚子都是主意!當初青丘那群狡詐的九尾狐都讓你騙過去了,你一定有辦法的!”

多寶本來還要斥責,但聽了這話,頓時收聲,轉首看向了白夜。

這突如而來的變故令白夜頗有些意外,但既然說到了這個地步,也就可以直接進行下一步了。於是他幹脆拋棄了已經擬定好的步驟,直接開口。

“碧霄仙子多年不見,果然還是那一副直爽脾氣——我也就直說了,這辦法,卻是是有,隻不過需要各位道友的配合!”

多寶微微遲疑,還是道:“還請人皇言明。”

白夜笑了笑,道:“很簡單。既然教義不能取舍,那就都用上去!”

“各教劃分區域,各自教化,百年之後,效果自有,到時再由我來決斷,究竟教化人族的主力是哪一個!”

“不知這樣,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