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P`*WXC`P``P`*WXC`P`

林忠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微胖的身子比三年前看來倒是清減了些許。賈璉有個優點,隻要是自己想要記得的人,便是一個普通的管家,都能記得妥妥當當的。所以看到堂中站著的灰‘色’背影時,賈璉笑著喊道:“林管家。”

林忠麵‘色’微驚的轉過身來,急忙給賈璉作揖行禮。“奴才林忠見過璉爺。”

賈璉伸手虛扶,又吩咐下人上茶。

林忠惶惶恐恐,“璉爺,奴才哪裏敢,您便讓奴才送了信便成了。”

“信?”

“璉爺,實不相瞞,奴才此次來除了替老爺和夫人送年節之禮外,還另有一封信要親自‘交’付於璉爺。”說著從心口處掏出一封黃紙信封來,伸手遞給賈璉。

賈璉接過來,慢慢打開信封,拿出裏麵的信箋。修長的手指展開信紙,隨著眼眸掃到下麵的內容,俊眉越皺越緊。

“姑母病了?”

林忠臉‘色’帶著哀‘色’,點了點頭,事實上他的懷中還揣著另外一封信,是給榮國府老太君的,但是這種事情卻實在難以告訴一個年事已高的老人。

“姑父信中說姑母鬱結於心,你可知因何事?”

雖與林如海和賈敏隻有一麵之緣,但是賈敏對自己的關愛卻是真真實實的,再加上林如海對自己有提拔之恩,這二人在賈璉心中自是非一般人能抵,便是賈赦也是不能並談的。咋然聽聞賈敏的病,賈璉心裏也不免憂思。當日見賈敏便較一般‘婦’人羸弱,若是好生將養,心寬體胖,倒是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但是若遇到病痛心疾,便免不了病來如山倒了。

“哎……”林忠長長歎了口氣,麵含哀‘色’,“小公子前些日子……走了……”

“什麽?!”賈璉大驚,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手中的信紙捏得鄒巴巴的。

林忠強忍著心裏的苦澀,回道:“前些日子小公子受了風寒,卻不想這一點風寒越發的嚴重,後來還是走了,老爺和夫人哪能受此打擊,特別是夫人,竟是一病不起了。”林忠偷偷抹了老淚,繼續道:“老爺深知夫人最心疼璉爺了,想著若是璉爺能去見見夫人,日後也不留什麽遺憾了。”

賈璉聞林忠如此說,便知道這賈敏的病定是很是嚴重了。

“我知道了,你遠道而來,先去歇歇吧。”說著又吩咐了六兒去給林府來人安排廂房。

林忠有些猶豫,“那老太君那邊?”

賈璉抿‘唇’,“我會將此信送去的。”

林忠這才抹著淚跟著六兒身後走了出去。

信是後麵才傳給榮壽堂那邊的,晚間的時候,賈母那邊又找了大夫過去。賈赦和賈璉也去看望了老太太,不過沒待上一會,便被老太太請了出來。賈赦心裏不自在,賈璉卻絲毫沒有影響。這位老太太偏心眼也不是一兩天了,當個活菩薩供起來便是,至於其他的,倒是不必費心了。

如今最讓賈璉斟酌的是揚州之行。

此時去揚州,實在太不是時候了……

此時東疆之行迫在眉睫,若是此時離京,未免錯失好時機,可是林如海對自己有恩,賈敏更是真心相待。

賈璉輕輕的扣著桌子,這是他思考時慣用的動作。

“主子,鄴城那邊來信了。”聲音的源頭是一個‘精’瘦的少年,一身灰‘色’的大袍子,垂著頭,兩邊的鬢發散落下來,遮住了麵頰。

賈璉眉眼微抬,伸出手來,骨節分明,手指修長。

信箋是特有的羊皮紙,上麵細細的寫了五個字“柔然太子歿”。

“那些老家夥果然夠狠,這次王子騰可就棘手了。”賈璉忍不住冷笑,“你暫時先回鄴城去,讓那邊的人暫且莫輕舉妄動,待王子騰去後,再實施動作。”

“是。”

待灰衣少年走後,賈璉方才往身後的靠背上倒去,微弱的光襯得俊顏如冠‘玉’。隻不過那溫潤的顏‘色’重卻有著一雙暗沉沉的雙眸。

第二日林忠告辭回揚州的時候,賈母哭著喊著,抹著老淚,千叮呤萬囑咐,“我苦命的兒啊,你回去定要告訴她放寬心思,莫要生了疾,要不然我這做母親的亦是不獨活了。”

林忠被老太太這番情緒也牽引著老淚。拖著‘肥’胖的身子跪在賈母麵前,狠狠的磕了幾個響頭,“老太君您放心,奴才定然將話帶到。”

“可憐見的,當年哪裏受過這些苦楚。”王夫人亦是在一旁擦著淚。

林忠聞言,眼睛帶著狠勁的憋了王夫人一眼,方才低下頭來繼續抹著淚。

還有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林如海並沒有讓林忠告訴賈府的那些人——賈敏的‘奶’嬤嬤歿了。這位陪嫁的‘奶’嬤嬤是如何歿的,就連林如海也不知道實情,隻知道賈敏找人將人捆進了後院,就再也沒見著人出來了。後來林忠遠遠的看見兩個老嫫嫫抬著一個草席包裹著的東西從後‘門’出去。兩人慌忙中將草席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裏麵的人的一張臉。林忠認得出,那人是賈敏的陪嫁‘奶’嬤嬤。那兩位老嫫嫫急急忙忙的草席又抬了起來,邊走邊小聲嘀咕著“王夫人”、“小公子”之類的話。

後來林忠從揚州出發來京都那日,賈敏拖著病體,將他召到了‘門’外,便是特意囑咐了他,“你去看看我那好二嫂過的好不好!”

經過前思後想,林忠猜想如今府上的事情定是和這王夫人脫不了幹係的!

“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動身吧。”賈赦受不了賈母這又哭又鬧的,忙催促著林忠上路。

林忠微微一愣,抬著頭,眼睛紅腫,胖胖的鼻子紅彤彤的。

“可是奴才還要等著璉爺呢。”

“璉兒?”賈赦微驚。

眾人正說著,便見六兒哭喪著個臉跑了過來,“老爺,二爺昨兒個晚上便出了‘門’了。”

“你說什麽?他出‘門’做什麽?”

六兒將手中的書信遞給賈赦,道:“昨兒個說到姑‘奶’‘奶’了。”

林忠驚訝,“莫不是先奴才一步去揚州了?”

“額……”賈赦胡須‘亂’顫,風中淩‘亂’。

此時的揚州官道上,幾匹駿馬迎風疾馳,噔噔噔的呼嘯而過。為首的一身墨‘色’鬥篷的年輕男子正是賈璉。

賈璉是不喜歡乘坐水路的。雖說水路較車馬來的舒坦,但是那困於方寸之地的窘迫感總是他滿身不適。他突然能想明白當年為何母妃勤儉,卻獨獨‘花’費大筆的銀子去造大船了。母妃亦是不獨困於閨閣之內的。

“二爺,前麵就是金陵了,要不要先去歇歇腳?”請示的是個中年男子,長的規規矩矩的,咋然一瞧,隻以為是個頂普通的隨從,誰能想到這人是當年江湖上名動一時的彎刀霸主朱奎。

為首駿馬的馬蹄未停,迎著風的呼嘯聲呼呼的作響。馬背上一人穿著寬大的墨‘色’鬥篷,鬥篷被吹的一晃一晃的,‘露’出裏麵的雲紋墨綠‘色’錦袍。

“不去金陵,去下一個驛站再停。”

主人開了口,後麵的隨從們自是不再多言。

金陵的下一個驛站是元城。元城驛站修築在元城外官道旁邊,倒是方便許多,幾人到達元城的時候,天已經朦朧黑。驛站的小廝們幫忙卸了馬套,拿了行禮,又有幾個穿著稍微體麵的小廝領著賈璉一行人入了內室。

“嗬嗬,咱們元城驛站每日裏來的達官貴人可多了,您若晚來一刻,隻怕便沒了空房間了。”說話的是位長的很是伶俐的小夥子。

賈璉掏出一小錠銀錠子,扔給了小夥子,“送點熱水來。”

小夥子眉眼頓開,笑的滋潤,回答的爽快:“好嘞。”

幾人跟著小廝走上樓梯,腳步雖輕,卻也難免發出噔噔噔的聲音。樓梯口左邊的位置站著一個拿著寶劍的年輕後生,穿著青‘色’的勁裝,年輕秀氣的臉上滿是防備的看著賈璉等人。

朱奎見狀,眼中也透著防備之‘色’。“公子。”

賈璉輕輕搖頭,嘴角淡笑。

身後幾人放下防備,跟著賈璉一道往廂房而去。

待過了走廊,走到一間天字房間時,小夥子笑道:“幾位爺,這旁邊的幾間房間都是給幾位爺準備的,您幾位好生歇息,有什麽需要隨時喊小的便是。小的張小二,隻喚小的小二就好。”

“嗯。”賈璉輕應,隨即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道:“剛剛看樓梯那邊的房間有人守著,難道裏麵住著什麽大人物不成。吾等初來咋到,難免不識真人,唯恐冒犯了。”

張小二聞言,警惕的瞧了瞧左右,方才小聲道:“爺,您不知道,這裏麵那位爺來的時候是帶著麵紗的,平日裏也不說話。他們來了這好幾天了,也隻聽到裏麵傳來幾聲咳嗽聲。本來小的想著他們大人物必定是要住的幽靜些的,沒想到他們偏偏要挑地字號房間,又讓小的去把裏麵按照天字號的給布置了,可折騰死小的了。”

“哦——”聲音上揚,賈璉笑道:“看來是為挑剔的主,吾等日後注意些便是了,還請莫要多言。”說著又遞了銀錠子過去。

張小二樂嗬嗬的接住,滿眼星星樣,嘴裏笑道:“哎呀,小的可是省得的,爺放心吧。”

幾人進了房內,朱奎四處查了查‘門’窗,又看了看地形,見無異樣,才放下心來。

賈璉倒了杯熱茶,正要喝,一旁的瘦個子後生便忙阻止。“公子且慢,初來咋到還是注意些好。”說著便要拿銀針試探。

賈璉笑著搖頭避開,“你們莫要疑神疑鬼,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區區翰林院小官,誰有這份心思對付我。”

朱奎不以為然道:“隻怕防不勝防,外麵的宵小之輩太多了,林托如此謹慎也安全些。”

林托正是剛剛說話的瘦個子後生。

“嗬嗬嗬,不過公子說的也對,是我習慣了。”

朱奎聞言笑道:“我到是覺得你是想起了你當年幹的那些事,這才起了防備之心吧。”

林托滿臉通紅。當年為了生活,每日裏專‘門’給來往的富商貴人下‘藥’,然後盜其財物。沒想到後來犯到了自家公子手裏,原以為必定要送官嚴辦,結果公子卻說自己乃是可用之才,收留了自己,這才有了個正式的身份。

賈璉無視兩人說笑,靜靜的聽著一旁的動靜。他的耳朵較一般人更加敏感,一些細微的聲音也難逃其耳。雖然那幾聲咳嗽聲很是低沉,但是他絕對沒有聽錯。

這聲音很是熟悉……到底在哪裏聽過?

朱奎見賈璉一副深思,喚道:“公子,您在想什麽?”

“嗯,沒什麽。”賈璉溫笑著站了起來,右手放在後背,左手敲著左麵,幾聲之後,方才吩咐道:“你們也去歇息吧,不過今晚警醒些,隻怕隔壁旁邊住著的不太安生,難免殃及池魚。”

二人自是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