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馬車將要入關,因為是兩軍對峙之時,城門口的守衛比平日裏更加森嚴——

“本王不信任他們,所以不能暴露身份。”

賈璉淡笑著點了點頭,“臣正有此意。”隨即放下車簾,趕著馬車繼續前行。

馬車慢慢靠近關門,守關的侍衛伸手攔住了去路,“慢著。”

賈璉忙下了馬車,對著兩位守衛笑道:“這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我二人一直在這邊境做生意,不料我兄弟突然染病了,如今正要等著回去和家人團聚,還望給個方便。”說著偷偷的將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遞給守門的護衛。

守衛挑開了門簾便見到忠順一臉病怏怏的模樣靠在車裏。

“哼,看你二人一身打扮奇奇怪怪的,就這麽點子東西就讓本大爺讓你入關?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奸細。”

“那這個總夠了吧。”

賈璉回身看去,便見忠順從車中伸出了手,手中拿這個血紅的翡翠玉佩。忙伸手接過,遞給守衛,“這是我們祖傳之物,平日裏都待在身上保平安,還望兩位軍爺莫要嫌棄,去換點酒喝。”

那守衛自是識得幾分寶貝,見到這把貴重的,自是趕緊接著,裝作一臉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們趕緊過去吧,免的晦氣。”

賈璉上了馬車,馬車快速的行駛起來,剛過了關門,便聽到裏間傳來諷刺聲,“沒想到我堂堂的元氏天下的大門竟然是這種宵小之輩在守著,若是皇兄知道了,不知道做和想法。”

賈璉未曾回應。其實沒落的又何止榮國府,如今朝中內鬥不斷,邊疆將領不忠,君臣皆卷入皇權鬥爭。為君者無心恩澤天下,為官者隻顧一己之力。世家大族代代沒落,朝中上下一片奢靡之景。像剛剛這樣的事情,天下間任何一個角落每天都會上演,而且更加荒唐,更加炎涼。

忠順坐在車中,未聽見賈璉回應,問道:“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賈璉淡笑,邊趕著馬車,邊道:“臣隻是在想,如今已經入了關了,是先去找王爺的人,還是先找臣的人。”

“哼,就你的那些飯桶,能管什麽事情,自然是先聯係本王的人。”

“哦——那王爺知道如何聯係他們?”

忠順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拇指粗的竹筒來,“你拿著這個去找沒人的地方放出去,便會有人來接應的。”

“是,下官遵旨。”說著接過竹筒。

“你……本王準你不必如此稱呼,還是如之前那般稱呼即可。”

“下官不敢,王爺是皇族宗親,下官自當謹守君臣之道。”

見賈璉堅持如此,忠順臉色微沉,狠狠的放下簾子,靠在車壁上,冷聲道:“既是如此,那請賈大人盡快趕路吧。”

“是,王爺。”

進了關內,二人的安全倒是得以保證,畢竟這裏乃是邊關重地,各處都有軍隊把手,便沒了賊子們可乘之機。

賈璉按照忠順的吩咐將信號發了出去,兩人便坐在隱蔽之處等待接援的人到來。

忠順靠坐在馬車內,賈璉在車外,兩人隔著一道簾子,都靜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忠順突然將簾子掀了起來,便見到賈璉眯著眼睛靠在車上,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寐。

此人生的顏如溫玉,形如芝蘭,舉手投足的大家風範比自己這個皇族宗親也不遑多讓,不像是榮國府那般以武起家的沒落世家能培養出來的。更何況這幾日裏所表現出來的學識和閱曆,絕對不是一個在國公府中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所能接觸的,這人身上的秘密真是越來越多了……

“賈璉,此次回去,你有何打算?”

賈璉睜開眼睛,眸中清明如水,深邃如潭。“此次臣是暫代王爺的和談大臣之位,如今王爺平安歸來,下官自是聽命從事。”

忠順皺眉,“你不想建功立業,本王可助你。本王此次有病在身,你可繼續暫代本王之職,屆時和談成功,便是一大功勞。”

賈璉站了起來,臉上呈現淡淡的笑容,若隱若現,捉摸不透。

對著忠順行了一禮,弓著身子道:“下官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不曾有其他想法,王爺的好意,微臣心領了。”

“你……”忠順眸中帶著怒色,卻又不知如何發作,便這樣冷眼看著眼前紋絲不動的賈璉。

二人片刻未動,未聞風起塵落。

突然,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留夏的聲音。“屬下等來遲,請王爺降罪。”

忠順看了一眼一旁神色淡然的賈璉,心裏歎了口氣。

邊疆這幾日倒是未曾出現大的變動,隻不過二人剛剛到了行館中,便聽到馮唐父子特來拜見忠順王千歲。

忠順心裏本就不快,加之之前被劫之事這二人脫不了幹係,自是沒有好臉色,隻吩咐道身體疲乏,無心應付。

換上一身寶藍色的坐龍蟒袍,墨色的發用一頂通體透白的玉冠束住,一雙緙絲金線雲紋長靴,盡顯王室親王之尊。

才梳洗罷,便讓人去尋賈璉過來。

親信之人自是急忙去尋人。

行館不大,隻去了片刻,便見那人領著一身翰林官服的賈璉走了進來。

賈璉本就生的麵容俊朗,加之見人便存的三分笑意,更是讓人如沐春風之感。

忠順抬頭的時候,便見到了賈璉那雙深入碧潭的雙眸,心裏突然咯噔一下,有些微微的緊張起來。

“微臣見過王爺。”賈璉弓著身子,看不清神色。

“免禮,賜座。”

隨行的奴才們添了椅子在忠順的桌前,又添了新茶放至賈璉身前。

忠順揮了揮手,伺候的人便魚貫而出。

見賈璉神色未動,無一絲不適之處,忠順沒來由的覺得堵得慌,冷聲道:“你可知道本王宣你過來是何意?”

“不知。”幹淨利落。

“你……”忠順皺眉,端起桌前的一杯茶水便灌了進去,“砰”的一聲,白茶盞便落在桌麵上,“賈璉,本王並不是有意瞞你,那般情形之下,本王如何能輕易信人。”

“微臣不敢。”

“那你為何這般態度,本王已經說過真心結交,當以朋友相稱。”

賈璉抬起頭來,輕輕彎唇,“君臣有別,天理之道,臣不敢忘。”若真心以朋友相稱,如何還自稱本王,以王者自居,如何能得人真心相待?

“你……罷了……”忠順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終究隻能作罷。

二人靜謐,隻聞滿室的茶香四溢。

“不知賈大人覺得此次柔然之事該如何行事?”

忠順終於出聲,隻不過語氣中盡是疏離。

“微臣淺薄,一時無法,不過想必王爺應該早已成足在胸了。”

忠順眯了眯眼睛,放下茶盞站了起來,寬大的袍袖隨著轉身的動作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度。

看著窗外稀稀朗朗,眼中帶著沉色。

“本王的身份,想必你已經猜測出八分了,今日本王便將另外的兩分告知與你。”

“微臣洗耳恭聽。”

“其實在皇室宗親之間,這本也不是什麽密聞,隻不過到底是有辱皇室顏麵之事,民間自然不知此事。本王的母妃是柔然的鬱久閭茹公主,她是柔然王太後與一個中原人的私生女。在十歲之前皆是由王太後的親信之人教養,待當今的柔然王登基之後,方才正式接入宮中撫養。她生的貌美,又是從小一處長大,便得了柔然王的喜愛,不久便生下了柔然王的長子,也就是剛剛過世的樓銘太子。柔然人雖不如中原人這般重視倫理,卻也不能接受一個這般的女子成為王後,便勸諫柔然王娶了王後。母妃性子烈,便在柔然王迎親之日偷偷出了王宮,在荒漠中遇到了微服的大元皇帝,也就是本王的父皇。江山美人,父皇自是喜愛,更何況母妃還是柔然最受寵愛的公主,所以兩國之間便有了這樁聯姻。”

隨即轉過身子,看著賈璉,眼中帶著諷刺之色,“可是母妃入宮後才八個月,便生下了本王,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賈璉心裏微動,卻隻是移開了目光。

“哼,母妃本就是柔然人和中原人的血統,本王生的亦像柔然人,也像中原人。那些家夥自然沒有把柄在手,隻不過父王疑心重,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便連柔然王都以為本王是他的骨血,還為本王賜名鬱久閭樓爭。所以——此次柔然之事,還有何人比本王更適合?”

誠然,他有著柔然王對他的愧意,還有柔然王太後的支持,若是此人出馬,自然能夠事半功倍,但是……這也就說明他承認了自己的柔然血統,承認了他是鬱久閭茹公主和柔然王的私生子。

“柔然勢弱,王爺可不必如此。”話剛出口,賈璉便有了悔意,若是能夠盡快解決這件事情,早日騰出時間於己也有利。

幸而忠順倒是堅持,轉過身子遮住了眼中的神色,隻是放緩了語氣,“賈璉,本王知你是明白人。若是朝廷上下一心,柔然何懼。可是如今內患未除,柔然便是心腹大患!本王曾經說過欠三哥的,便一定會還清楚。“紅樓之嫡子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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