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令決定進京參加明年的春闈,而洪秀全卻決定放棄了。他才二十一歲,時間還大把的,既然把握不大,就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趕路當中,崇雅的教學水平可是全國一流的。而今年正好是鄉試的年份,許陽正在考慮要不要下場試試。

“到金陵不過二百裏的路程,又不像京城那麽遠太耽誤時間,就去試試也無妨,就當練手了。”這回艾達令跟洪秀全的意見倒是統一了。許陽一聽,也覺得又道理,便回去跟許太太商量了秋天下場試試。

誰知到了許太太那裏,許太太不等他開口,便道:“我寫了封信給族長,他會為你聯係保人的事情,今年的秋闈你也下場試試吧!正好與你四弟做個伴!”

四弟?許陽的嘴角直抽!就是那個比自己更像穿越男的許陌吧?唉,小七叔的寶貝小兒子舅舅的得意弟子,十三歲就中狀元,這十五歲就準備考舉人了,依照舅舅的脾氣,定是很有把握才許他千裏迢迢的回來的。唉唉這一年多舅舅的信裏就從來沒忘記過他這個學生的,整天都是陌兒長陌兒短的,唉果然天才少年更討人喜歡啊,想當初我也是天才少年的,怎麽就混成這樣了?

許太太一看他又走神,伸手戳了他額頭一下:“又想什麽呢?”

許陽便問:“是舅舅來信了麽?”

許太太便道:“是啊,說是你四弟今年要下場試試。春天的時候我拿了你幾篇策論給你舅舅寄去了,他說你現在的學問,考舉人是有些勉強,但是下場試試倒是無妨,正好與你四弟搭個伴兒。又特地給你捎了好些上等的筆墨,還有各種的名紙,你一會兒去點點看,記得給你妹妹挑些合用的過去。”

許陽便笑:“妹妹又該說舅舅偏心眼兒了,都不專門給她準備。”

許太太忍住笑:“你們兩個就能弄鬼。你在你妹妹麵前說我偏心她,你妹妹又在你麵前叨咕她爹爹更疼你!你們兩個啊,真真都是越長越小了!”

“你們都偏心妹妹還差不多!舅舅明明就是懶得專門把筆墨紙硯分開裝了,他就是吃準了我給妹妹專門選才專門選最好的,況且哪次不是專門給妹妹帶一堆京城的小玩意兒……”許陽也開起了玩笑。正說著便聽簾子一打,林黛玉笑吟吟的走了進來:“感情哥哥是嫌爹爹沒給你帶小玩意兒了?行,我跟爹說一聲,趕明也給哥哥帶些泥人兒雕刻什麽的……”

這幾年,許陽真的覺得林黛玉跟紅樓夢裏的林妹妹已經完全是兩個人了。這個越來越漂亮的少女臉上總帶著健康的紅潤的光澤,她是這麽的活潑開朗,她是這樣的語笑嫣然,她身上勃勃的生氣總是能感染身邊的每一個人。許陽常有一種恍惚感,縱是自己今後什麽也做不了,隻這一條,讓一個美麗的生命散發出她應有的最奪目的光彩,就已經不虛此行了。

許陽站了起來走到黛玉身邊,跟母親告了別,然後叫黛玉跟他回院子去,又微笑著說:“行了,你這個不吃虧的小丫頭片子,走,跟哥哥去給你挑挑舅舅捎來的文具。”

黛玉看許陽不跟她鬥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哪用專門帶我去挑啊,這些東西哥哥是行家,你用的多,抽空隨便找些我能用的送我那裏就行了。”

許陽卻道:“舅舅捎來了一些上好的太倉筆,你這陣子不是在練行書?親手挑挑還是最好的。還有硯台,竟是有幾個很是可愛的小硯台,隻有巴掌那麽大,女孩子用最精致不過,你都拿去,自己用,送人都很好……”兩人絮絮叨叨的邊走邊說,慢慢的走到了外麵。許太太看他們兄妹感情好,心情更是暢快。

黛玉挑完自己喜歡的文具,又聽了許陽的建議又拿了一些適合她用的,許陽卻又打開大櫃子,從裏麵拖出個三尺見方兩尺多厚的牛皮的大箱子道:“本想趕著你生日送你,可偏那海商的船遇到風浪結果就走偏了航線,前後耽誤了幾個月,這東西雖穿不出去門,可是在家裏樂嗬一下還是不錯的,你也可以私下跟你的同學顯派一下,這幾套我特意訂的大小都不一樣的,這幾年都能穿的。”

黛玉聽得雲裏霧裏的,打開盒子一看,確實金光燦爛的似乎是一堆衣服,翻出來一看一堆的東西卻不知道每一件兒是幹嘛的,許陽也挺尷尬的,這東西怎麽穿難道讓他教妹妹?再說他也不會啊!好在終於在盒子底下翻出來了一本小冊子,打開一看,竟是一本如何搭配的說明書,看著這衣服還真是專門的出口品,每個部件怎麽穿居然都寫的很清楚,許陽粗粗一翻,便毫不猶豫的把裏麵跟刑具似的兩件束腰給撿了出來扔到了一邊:“小姑娘本來就瘦,用不著這個,再說對身體不好。”抬頭一看黛玉漲紅了臉,便嗤笑道:“小丫頭片子,跟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又沒旁人!”許陽是真不覺得有什麽,自己家的妹妹,自己給買幾件外國衣裳怎麽了?都為了那些規矩活著累不累啊,在外麵有些分寸大麵兒上過得去就是了。

但凡女孩子,別管她是冷清的還是熱情的,開朗的還是內斂的,少有不喜歡衣服首飾的——美女這一點上更是嚴重。黛玉雖然小,但是絕對是小美女不打折的!她雖然眼睜睜的看著她哥把兩件應該有用的部件給收走了很是鬱悶,但是依然不能澆滅她對新衣服的熱情,高高興興的把幾套衣服又全塞回了那個衣服箱子裏,喊了早就兩眼放光的雪雁跟春纖又叫了幾個丫頭幫她抬回自己房子——因為還有個箱子裝了一堆大小不同的裙撐子跟配套的鞋子。

第二天一早,去吃早飯的許陽就被黛玉給鎮住了,嗷嗷嗷妹妹你不可以這麽可愛的,我要變成怪叔叔了!

原來許陽在托海商訂購衣服的時候就交代了大體要求,所以這幾身衣服的款式都是很有些可愛感覺的洛可可風格的裙裝,而且他特地叮囑絕對不可以買成那種上身很暴露的。因此現在的黛玉的造型就像他在二十一世紀見到過的穿蓬蓬裙的洋娃娃一樣可愛,上身因為她還沒發育所以還是比較寬鬆的,帶了花邊的長袖,下麵的裙子被鯨魚骨的裙撐給撐的鼓鼓的,尤其特地梳了她好幾年都不梳的小女孩專用的丱發,前麵還打了薄薄的劉海兒。冷不丁的一看,就跟許陽在後世看到過的SD娃娃一樣精致的不像真人!許陽真是崩潰了,果然不管女人還是女孩兒,有些人對於美總有一種天然的直覺!小表妹怎麽就能把一身洛可可風的蘿莉裝搭出這麽合適的中國發型的?

許陽嘴唇兒都直顫:“妹妹今天不是還要上學?難道就穿了這個過去?”林黛玉卻理所當然的點頭:“有什麽不行的?去年鄭姐姐穿過果熊人的衣服,帶了一腦袋的銀飾叮叮當當的就跑去了;夏姐姐還穿過男裝上課呢;我這個不算什麽,也就是新鮮些罷了!披個鬥篷過去,到教室再脫了,外人誰能注意我穿的什麽?哼,這東西咱們這裏根本沒有賣的,好好饞饞她們!”

許陽撲了,這家夥絕對不是林妹妹!絕對的!林妹妹怎麽可以這麽愛打扮愛顯派啊?卻又聽見林黛玉說:“哥哥還有什麽有趣的學問,教教我,上次跟她們打那個多大尺寸鏡子能照全身的賭,全都輸給我了,她們都覺得這些東西真的很是有趣呢!”

是的,在教林黛玉英語法語的同時,許陽有意無意的也跟她講了一些基礎的物理化學的知識,當然不敢深講,講深了他也講不清大,但是幾個小孔成像還有浮力的小實驗依然讓林黛玉對這些知識有了非常濃鬱的興趣。

許陽的心裏其實是覺得很難過的,在這個國家裏,隻有四書五經才是最高尚的知識,從事具體技術的研究很容易被讀書人斥責為研究奇技**巧,自己整理出那麽多的知識卻隻能給一個小姑娘當娛樂教著玩兒!揚州的經濟很好,走在街上,似乎一切都散發著勃勃的生機,可就算明知道大江比清朝好得多,對外來的科技也更寬容,可是許陽卻總有一種夕陽日暮的焦躁感。

這一日許陽去崇雅蹭了節鄭知州的官課,回來剛進家門,便聽見門房的老李對他說:“少爺,京城的四少爺到了,太太吩咐讓您回來就直接去見客。”許陽一聽,便也沒去自己房裏換衣服,直接穿過自己的院子去了許太太的半閑居。

進去屋,果然許陌已經在許太太這裏坐著了,看他進來慌忙站起來與許陽行禮,許陽自然也趕緊回禮。兩人一照麵兒,便都在心裏暗暗喝彩,許太太也愛的不成,一個是文雅精致的翩翩少年,一個是高大挺拔的英俊青年,實在分不出誰更出彩……兩人相互見禮雙雙落座。許陽便問許陌舅舅及小七叔的身體,又問了家中其他人的情況,許陌一一答了。血緣是個奇妙的東西,這兩個人雖過去沒見過,卻依然很快便熱絡了,雖脾氣大不相同,可談起來卻很是投緣。

許太太看他們兄弟想得,也很是開心,這時便有丫頭稟告說姑娘放學回家了,許太太便讓人去請姑娘過來。

當日許郊來揚州,是沒有見到林黛玉的,沒有必要。可許陌與他的三個又有不同,他是林如海的入室弟子,因此算下來林黛玉也得叫他一聲師兄,這兩年許林兩家走的又比前兩年更近了,於情於理林黛玉都該見見許陌的。

片刻林黛玉便到了半閑堂。

許太太便道:“玉兒,過來見見你師兄!”黛玉款款走來與許陌見禮並口稱師兄。許陌早站了起來,端正的與黛玉回禮,兩人行罷禮卻是一起抬頭,不禁都愣了一下。

一個是俊秀無雙的少年,一個是一身秀外慧中的少女,兩人見過幾個同齡的異性都寥寥無幾,這會兒愣神兒也沒什麽稀罕的,許太太不以為意。可是一邊的許陽的腦海裏,卻驀地響起了那首經典的曲子“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暇”,想到此處又暗暗搖頭,那是形容雙玉的,又關許陌什麽事兒?可偏偏腦海裏卻又掃不走那曲調,又冒出另一句“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許陽越發覺得不詳,自己這是怎麽了?妹妹不過是見了一個自己以外的男孩子,便胡思亂想這麽多,還淨往壞處想,真把妹妹當成了自己家裏的物件要藏著掖著不成?真是豈有此理。

那邊許陌與黛玉已經落座,黛玉還好,許陌的臉卻有些紅了,他早知道自己這個師妹出眾,但是他以為更多的學問上,誰知道竟是這麽個鍾靈毓秀的女孩子,難怪老師整天心心念著都是這個女兒。

畢竟許陌還是與許陽不同,總是外男,黛玉見了麵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便告退了。許陌這才敢抬起頭來說話,許太太見他靦腆的可愛,更是喜歡,連連說他一點兒都不像許陽這個皮猴子,實在是招人疼,直說的許陌的臉又紅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