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的婚事定在了年底,家裏進入了雞飛狗跳的籌備階段。黛玉便寫信給林如海,說自己想住到哥哥成親之後再回去,實在是許太太已經忙暈頭了。好在許家是現成的院子,許陽是獨子,而且幹脆現在就是家裏的當家人,至少不用像別人家的孩子那樣搬地方騰院子,隻需要把正院兒整理一下騰出來放嫁妝的地方就成。其餘就是準備聘禮啥的,兩方都算書香門第了,依禮行事便是了!

就這樣許太太也頗忙亂了好陣子,基本把聘禮啥的收拾好,至於婚禮籌備,到時候再說吧,現在還早忙也忙不到正地方去!許太太五十四歲了,在這個時代真的已經算是老年人了,忙了一個多月,把她折騰壞了,老人家最近心情好,也愛開玩笑了:“幸好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要像別人家似的三個五個的,還不得累死我這把老骨頭!”

許陽忙蹭到許太太身邊狗腿的給她捶背:“辛苦老娘了!兒子給你捶捶背……”許太太當時就囧了,居然叫開老娘了!這孩子真欠抽。黛玉也笑的不成,不過還是給許陽個台階下:“若哥哥真有三四個弟弟,那您才不用受累呢!您想啊,哥哥先娶了媳婦兒,以後甭管家裏有多少事兒,您直接交給嫂子不就得了?然後一群嫂子進了門,您隻管做您的老封君,沒事兒坐在屋子裏數孫子就成了!”

數孫子?許陽嘴角直抽,雖然他早知道這個林妹妹就是個皮貨,可這麽油嘴滑舌甜言蜜語的真要命啊!怎麽就長成這麽個討人喜歡的模樣了呢?唉,真不舍得她走。

從那一天喝醉了之後,許陽就再不肯喝酒,也不太出去玩了。除了籌備婚事的時候一些跑腿兒的活他出去跑一下,其他時間他老老實實的跟著孟老先生念書,天氣好的時候套了車帶老人家出去散心,有比較有趣的先生上課的時候就去崇雅蹭課。因為黛玉不上學了,便也偶爾讓黛玉也跟著出來玩。黛玉冰雪聰明,孟老先生十分喜歡她,兩人像親祖孫似的,今天在園子裏撫琴,明天坐著馬車到城外踏青,沒幾天就把許陽給甩一邊去了。

許陽也挺滿意這樣的!本來麽,黛玉還小,就該多讀點書,學校學那麽幾年哪能讓她學過癮了啊,自學哪成,有孟老先生這樣的大儒教那才不浪費了她的天份啊!正好孟老先生也寂寞,整天都是許陽那張臉也會看膩的不是?多個小姑娘陪著也挺好。

四月份殿試,五月中結果就穿到揚州了,崇雅書院又是大豐收,一下子中了三個進士!全國才二百個,太忒瑪牛了!三個人都在二甲裏,其中艾達令這貨是這屆的二甲傳臚!對此洪秀全吐槽道:“長得醜沒辦法啊!他若如你我一般玉樹臨風,定然能當探花郎……”當然吐槽完畢,還得趕緊去艾家報喜。何娘子喜笑顏開,她已經接到信了,丈夫還捎了信兒回來讓她把家裏該收拾的收拾了,他十有八九要留京,到時候安排好了房子就接妻兒到京裏團聚。

當然另兩位家裏也得去的,於是洪秀全許陽來到了汪全明家。走到門前正好見汪全明的閨女汪秀寧送了另外一撥兒前來賀喜的人出去。汪全明的閨女十二了,長得很秀氣,舉止非常大方,她是認識許陽跟洪秀全的,他爹去趕考以後就數這兩位來的勤,冬天祖母又生病了也是這兩位跑前跑後幫忙忙活的,故而對他倆自然跟對那些錦上添花來賀喜的不同。親親熱熱的喊了聲洪叔許叔,請他倆屋裏坐下來。

“你爹可曾捎信回來?你奶奶跟弟弟呢?”許陽坐下來,看汪秀寧端上茶來,便問道。

“捎了信了,隻說讓我們安心住著,他名次一般,夠嗆能考上庶吉士,十有八九要外放,到時候肯定繞回來接我們!”小姑娘心情很好:“家裏太吵太忙,我怕累到奶奶,讓小弟帶了她躲出去了!”

“家用還夠麽?”這會是洪秀全問的。

“正要問洪叔叔借點呢!我還得去買些好茶葉,昨兒買的幾兩都用光了。”小姑娘很是爽快:“倒是有人過來送銀子,爹不在,奶奶說不能隨便收的,我也是這麽覺得,所以還是厚著臉皮跟洪叔叔借點吧!”

許陽佯怒道:“怎麽隻問你洪叔叔借,不問我借!”

小姑娘笑吟吟的說:“許叔叔要娶媳婦了,到處都花錢嘛!我就不添亂了,還得恭喜許叔叔呢!”

許陽哭笑不得:“小丫頭鬼精鬼精的,我哪裏就差這些了!不過也別再買茶葉了,我那裏茶多的喝不完,給你拿點過來就夠用了。”便喊小廝:“二喜,趕緊回家,跟你桔子姐姐說一聲,把前兒拿回來的新毛尖兒送過來兩包!再到全味坊,各色點心都來二斤,讓他們派個人送過來。”說罷丟了塊兒銀子給二喜,二喜趕緊出門上馬辦事兒去了。

汪秀寧趕緊道謝:“這太麻煩許叔了!”她自然明白許陽的心思。若借銀子,少不得她爹回來還要還。可送點茶葉點心招待客人用,難不成還讓她家折了銀子還回去?小東小西的不少花錢還不起眼兒,許陽這是變著法子貼補她家呢。

洪秀全在旁邊嗤道:“不用跟他客氣!他現在富的流油,你爹就是當官了也未必有他賺的多……”說罷拿了兩個錠子出來遞給汪秀寧:“這是二十兩,你先用著,這幾日開銷肯定大些,過陣子就好了,不隨便收禮是對的,隻是也別一概而論,我們的別的同窗什麽的送的一般的賀禮還得收的。便是不收的,也把話說的軟和些。”

汪秀寧笑道:“謝謝洪叔叔提點,我省得了。”

兩人沒有再多囉嗦,汪全明這個女兒養的極好,小小的姑娘很會辦事兒,再說人家奶奶早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他們就是不說,也不會出紕漏的。許陽覺得這姑娘有些地方比自己都強,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告辭前許陽對汪秀寧道:“有什麽為難事兒的話,便到我家找我,若是我不在,直接找妹妹也成,一般的事兒她就拿主意了。”

汪秀寧抿了嘴兒笑:“知道了,有事兒我就去找您!這麽一說我倒寧可找您的時候您不在呢!早就對女狀元仰慕的不行了……”

許陽一聽就樂了:“想見她,你早說啊!她現在也不上課了,閑的很,等你們家忙完這陣子就帶你弟弟到我家玩吧!”

小姑娘也樂了:“好!忙完了這陣子我們一準兒去,到時候您可別嫌我聒噪。”

洪秀全這回沒插嘴,他看著許陽那是各種的羨慕嫉妒恨啊!唉,當家作主的就是不一樣啊!自己請個客兒,七大姑八大姨眼巴巴的看著,來個同學要請安問好見一群人才能去玩自己的,更別說出來進去那個別扭啊!瞧人家許陽,啥事兒都不用跟家裏匯報……

許陽回到家裏,就去找許太太聊天,正巧黛玉也在,她正偎在許太太身邊給她捶腿。許陽一見這架勢就笑了:“康平妹妹,你今天是缺錢了,還是把什麽宋朝的花瓶子啊唐朝的畫軸子啊給弄壞了?說吧,又闖什麽禍了?”

黛玉的臉騰就紅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誰闖禍了!我就是孝敬孝敬姑姑,不行啊?”

許太太也瞪了許陽一眼,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你當玉兒跟你似的,一獻殷勤準沒好事兒?你又跑哪兒玩去了?”

許陽笑嘻嘻的坐下,隨手拿起扇子給許太太扇風:“去幾個新科進士家賀喜去了!何娘子可算熬出頭了,我尋思著要是達令確定留京了,咱們家就幫忙派人把他們一家送到京裏吧!”

許太太笑道:“這些你自己安排就行,不用什麽事兒都跟我說的。”

許陽又衝黛玉笑道:“汪全明的閨女可是很崇拜你這位女狀元呢!改天我把她請來跟你玩兒?不過你得準備見麵禮兒,雖然同歲,可她得喊你聲姑姑呢!”

幾人正聊天,便有下人說又有京城的信到了。可不是麽,今兒又是京城郵船路過的日子,大江有官方送信專用的船隻的,五天發一趟,專門送邸報還有朝廷的一些命令啥的,也捎帶的送一些民信,當然一般人是沒門路用的。運河上所有船都得給這種船讓道,所以從京城到揚州不過十天信能送到。貨船客船就別想了,一個月能到的話隻能說你運氣好的破表了啊!

下人拿過來的是個封了火臘的匣子,許陽上前接過來,打開一開,裏麵厚厚一遝子信,有林如海林如海給許太太的信,給黛玉的信還有給許陽的信,有許子清給許太太的信,還有許陌給許陽的信,順便還捎來了幾個新科進士給家人的信,滿滿裝了一匣子。

許陽隨手分了分,叫了人把別人家的信送去,抬頭看許太太看信看的一臉古怪,他倒是沒看林如海給自己的信,畢竟他們之間有些秘密不足為外人道,因此他向來是把信拿回自己書房看的。

卻聽許太太說:“隻說今年要忙你的婚事,誰知道之前居然還得要先辦一場呢!”

許陽一愣,看許太太對黛玉笑道:“才說到汪進士,這就成親戚了。你父親給他做媒,與你大舅舅家的二姑娘訂了婚呢!過了年汪進士就要到湖南平江上任了,趁回來接母親孩子的功夫,正好把親事辦了。隻是榮國府在這邊也沒什麽親戚了,你爹爹索性幫忙幫到底,便商議好了讓你那二表姐提前住到咱們家待嫁。”

黛玉一聽就樂了:“我還說明年才能見到幾位表姐呢!誰知道再過幾日就能見到二姐姐了。”

那邊姑侄二人說的挺熱絡,許陽卻糾結的夠嗆。雖然早知道紅樓的故事在自己這隻大蝴蝶的攪和之下早就麵目全非了,盡管他沒見過迎春,也為她能夠擺脫嫁個中山狼的命運而開心——那畢竟是個美好的女孩子。可是,居然是嫁給汪全明,這真的太考驗他的神經了,那個留著胡子酷愛裝逼龜毛無比的汪全明,好吧,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喂!迎春姑娘才幾歲,老汪你閨女都多大了,你可怎麽能下的去手啊。

許陽嘴角抽了又抽,還是決定先回去冷靜一下,這劇情實在是太神展開了!我個穿越的到現在才隻見過十二釵當中的一個,養了幾年還是個蘿莉呢;你老汪不就是跟我熟點麽,咋就能把迎春姑娘娶回家呢?喂你沾了我的大光了啊老兄。話說我要是不訂婚是不是也有機會娶個寶姐姐啥的……呸呸呸怎麽搞的胡思亂想什麽東西啊!我可是要結婚的人了,唉,不知道陳姑娘的喜不喜歡歐羅巴衣服,要是喜歡的話我提前給她備幾套她應該會很開心的吧?

再怎麽存有遺憾,珍惜眼前人這個道理,許陽還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這陣子一直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心情,盡量讓自己用積極的態度麵對這場婚姻,不管怎麽說,要做人家的丈夫了,就必須負起責任來。

這麽想著,許陽回到房裏,把前陣子畫的一幅萱草圖卷起來,準備回頭讓洪秀全轉托他娘子捎給他的未婚妻。許陽明白一點,感情是要用心維護的:他的父親母親結婚三十多年了,還是會在結婚紀念日裏拋下兒子們,單獨出去約會,看電影……每年的結婚紀念日,都要再拍個合影留念。更別說許爸爸有時候會蹬了自行車帶著許媽媽出去逛街,美其名曰追憶似水年華——明明家裏有一輛沃爾沃的。

受父母的影響,許陽這個家夥別看他沒什麽戀愛經驗,可他還真挺有浪漫細胞的。前陣子洪秀全賊兮兮的跟他說,說他娘子私下把許陽的一幅字兒給了她侄女,那紫萱姑娘很開心,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許陽一聽,未婚妻喜歡自己的字兒?那好啊,於是就又寫了幅小篆讓洪秀全捎過去,沒幾天,便收到了個精致的荷包。許陽不敢掛出去,偷偷的收了起來。開玩笑呢,這兩年自己這些零碎東西幾乎都是黛玉做的,這麽個眼生的東西拿出來就得被認出來,到時候怎麽解釋啊?一定會被小表妹笑話一百遍的,康平蘿莉不好惹啊……

不過許陽還是挺注意的,字也就罷了,他的字兒市麵上雖然不多,但也找得著,所以送給陳姑娘沒什麽。但是他的工筆畫從來就沒有外流過,大家都隻知道他畫的一手西洋畫……他也覺得自己工筆畫湊活但是也不算太出彩,並沒有顯派過,這會畫了工筆的畫兒,就沒寫平日裏用的雅號,而是開了個玩笑寫了個“屎殼郎”的落款,一方麵萬一讓別人看到陳姑娘手上有這種明顯是他畫的還不是外麵能買到的畫,也讓她難為情的;另一方麵,好吧,這孩子想玩點情趣,當然這個情趣實在是挺沒檔次的,真忒瑪煞風景。

沒多久,家裏便又收到林如海的信,這次的內容更讓許陽崩潰了。汪全明已經上了回揚州的船,而他跟迎春的婚事定在九月,賈家已經把嫁妝收拾的差不多了,準備六月中就讓迎春往這邊趕……好吧,這個內容一點都不意外。關鍵是送嫁的人!因為賈璉外放了,而賈赦賈政顯然不可能來送迎春,於是家裏剩下的唯一的差不多能冒充個大人的男孩子,居然隻有寶玉!沒錯,賈寶玉要來揚州,給他姐姐送嫁,然後在這裏住陣子備考,明年年初去金陵考秀才。這還沒完呢!徐子清也來湊熱鬧,他說大侄子要結婚了,自己卻沒空來,真是太可惜太可惜了……所以就讓他家老四全權代表自己,來揚州參加婚禮順便送禮。許陽真心跪了,小七叔,我婚禮在年底你犯得著現在就讓許陌跟賈寶玉一起過來麽?你們這些人組團到我家是來刷BOSS麽?

許陽真的不太高興,他也搞不清到底在不高興什麽,隱隱的總覺得這兩個人是來跟自己搶妹妹的,他狠狠的唾棄了自己的妹控心理,然後調整了心態去洪秀全家送畫了。

洪秀全前幾日就得到了汪全明要娶妻的消息,他那天正好去汪家,汪秀寧才得了父親的信,就略略跟他說了。這會兒他笑的直打跌:“聽說沒,老汪要成親了!這家夥拖來拖去不肯續弦,這會子閨女兒子都十來歲了,他還不是得成親?我估計著那位賈姑娘比他閨女也大不了幾歲,這哪裏是娶媳婦兒,這是又養個閨女啊!”

說完看許陽黑著一張臉,忽然意識到什麽:“喂,他要娶的賈姑娘,該不會就是你舅舅的嶽家的姑娘吧……”

許陽咬牙切齒:“你——說——對——了!你這張嘴就不能不這麽欠麽?”

洪秀全也有點尷尬:“該打該打,你知道我愛開玩笑的,實在是一下子沒想起來這碼子事兒。就說麽,老汪在京裏能認識幾個人?不是林大人介紹他上哪裏去找媳婦兒啊。”

許陽歎道:“是啊,哪裏那麽好找!再說老汪家的情況,若不是知根知底,我舅舅也不敢亂做媒人……我問過我妹妹,她這位表姐知書達理還在其次,關鍵性子實在是軟和的很,老汪再不用擔心她會虧待了孩子們的。”

洪秀全一聽,也有些驚歎:“你這麽說,這賈姑娘跟老汪竟是天作之合了!這可真是可喜可賀了,我該去趟汪家,跟老太太說說,也好讓她放心。”

許陽點頭說好,這會子他是迎春的親戚,反倒不合適去說這些,好歹讓汪家人事先對迎春有個好印象,也算再幫她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