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清的心情糟糕透頂。兒子的婚事讓他糟心極了,他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三兒子的死就已經讓他對周海華父子起了殺心,這會兒周淑妃的女兒居然還想染指自己的兒子,真是忍無可忍了。

許子清被稱為許難纏絕對不是叫著玩的,他昔日考上進士時,在朝中絕對是沒有半點的依靠,一步步的走到正二品禮部尚書這個位置,絕對不是靠運氣。相比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交友甚廣的林如海,他的朋友真不算多,可他的敵人同樣很少:與他為敵的人基本都已經在朝堂上消失了。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許子清不算是小人,可他卻是個真正睚眥必報的主兒。他忍周海華到現在,隻是因為一直沒有抓到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許子清對周氏黨羽的監視從未鬆懈過,而他日夜期盼的機會也終於被他等到了。許子清的部下給他送來了一個消息,當日彈劾他兒子許郊後來莫名暴斃的禦史韓孟,竟是周海華的得力幹將,正四品僉都禦史鞏豐的同母異父的親弟弟!這可真是太讓人意外了。原來鞏豐是他父親一個愛妾生的庶子,他八歲那年,生母因一點小錯被嫡母借機發落,被遠遠的賣到鄰縣的鄉下與一個老年喪子的地主地主做了妾,又生下了一個兒子,便是做韓孟。鞏豐在從未放棄過尋找生母,他十六歲那年得知自己生母的下落,便時常去偷偷看望生母跟弟弟,尤其是韓孟的父親死後,他更是一力承擔了弟弟的學業花費。鞏豐二十八歲考中進士,那時候他的生母已經過世,可是他每一年依然派人送銀子回鄉接濟弟弟。後來韓孟也進京趕考,兩人本就都是家中庶子,被人提起來又是同母所生實在是不好聽,更何況鞏豐知道自己得罪的人不少,也不想把弟弟牽扯進來,故而從未把兩人的關係對外公布過。誰知道同樣是庶子出身的韓孟與他自己當年的心態同出一轍,迅速的出人頭地的念頭讓他做出了與他哥哥當年一模一樣的決定,也投靠了周海華。

在後來的事情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了,韓孟在周海華的指使下構陷許郊,誰知許郊一家忽然被害,事情一下子變得不可收拾,韓孟緊接著就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

許子清當然不會被他們的兄弟情感動,他知道他找到了周海華最大的破綻,冷笑著把寫滿調查資料的一疊紙重新疊好,隨即命人去找鞏豐的麻煩。

鞏豐的手腳並不算幹淨,沒過兩日就被人彈劾了奪人田產,縱奴殺人,收受賄賂,勒索商戶等林林總總十幾項罪名。這陣子皇帝的精神越發恍惚,不過許子清選的時間很好,正趕上他少有的清明時刻,因大部分罪狀證據確鑿,皇帝直接就下令將鞏豐撤職查辦。

負責審理鞏豐案子的正式大理寺左少卿許陸。他早就得到了父親的指示,也不嚴刑逼供,隻把記錄了他與韓孟關係的調查資料扔到鞏豐麵前,對他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以為你還能逃一死麽?若你想跟你弟弟一樣給周老兒做墊背,到也算得上是兄弟齊心了!”

鞏豐是周海華的左膀右臂,這些年他坐在禦史的位置上不知道栽贓陷害了多少周海華看不順眼的朝臣。他自己從小受盡人間冷暖,早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他早知道與周海華是可以同富貴而不能共患難的,這些年雖然靠著周海華從一個小小的七品監察禦史一路升到了正四品的僉都禦史,可卻從未放鬆過對周海華的防備。鞏豐這輩子最大的疏忽就是一個不小心讓弟弟搭上了周海華結果枉送了性命。他從被彈劾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逃過去的可能了,許子清下手向來是快準狠,而周海華那廝向來隻顧自己,不派人把他滅口都是好的了。

雖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個說法,可是顯然鞏豐不是這號人,他這會子隻惦記著一件事兒,自己死是死定了,可死前一定要把周海華拖下水!顯然抓他的人也是這個意思,那還猶豫什麽!鞏豐是不把許陸看在眼裏的,卻非常在意他背後的許子清。鞏豐當即表示他可以把周海華的事兒都說出來,隻是,他要見許子清。他見了許子清之後唯一的要求就是讓許子清保住他的家人。

許子清雖然號稱許難纏,可同樣也是一言九鼎的人,這也是鞏豐點名要他的承諾的原因。這些年鞏豐雖然沒少幹壞事兒,但他治家頗嚴,家裏人還真沒有做過什麽壞事,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許子清答應的很痛快。

丁巳年三月十七日,禦史台二十七位禦史聯名彈劾周海華,罪名林林總總共有一百四十七條,與此同時,大理寺卿查梁宇率大理寺左少卿阮文,大理寺右少卿許陸也上交了鞏豐的供詞並其他周海華犯罪的證據,其中光是直接涉及的人命就有上百條,其他的罪行就更不用說了。事實擺在眼前,雖然皇帝的麵上有幾分不願,卻也隻得令人將周海華及其黨羽十一人暫時收監,令刑部,大理寺並禦史台會審。因刑部尚書周海華並左侍郎黎振正是此次被查處的犯人,刑部便由右侍郎齊恬出麵。

皇帝對周氏兄妹十分的愛重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的,這邊收押了周海華,那邊他回宮就賜了一堆的東西給周淑妃,並接連三天留宿在周淑妃的宮裏。一時間許多人又有些擔心皇帝怕是又會抽風犯渾,畢竟他這幾年辦的糊塗事兒可真是不少。

許子清倒是早知道皇帝會這樣,也不在意,指望皇帝多義憤填膺的督促查辦周海華那純粹是做夢,他如今哪裏離得開那兄妹?能讓他在朝臣的壓力下暫時讓步就足夠了,隻要周海華失去自由,周淑妃那邊的鴉片徹底沒了盼頭,一切就都在他們的掌控中了。

許子清的判斷一點都沒有錯,開始的一兩天皇帝還問問周海華在獄中的情況如何,並囑咐審案的人不可輕易動刑,莫要冤枉了忠臣,顯然他是極其不想處置周海華的,而第三天皇帝的精神就完全不對了,在文淵閣坐了一會兒就匆匆回宮了。第五天,精神恍惚的皇帝問了左都禦史梅寒雨案子查的如何,猶猶豫豫的說自己想親自問周海華的話。如今的左都禦史梅大人是林如海的老部下,早得了林如海的囑咐,便說周海華才得了風寒,正在養著,這會子麵聖怕是不妥。皇帝的腦子有些迷糊,但是總算還知道跟生病的人離得太近容易被傳染上,又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組織好語言告訴左都禦史衣食上不要刻薄了周海華,那梅大人急忙說既然案子還沒查清楚,當然不能苛待周大人,隻是他這幾日心情不好,春天本就是容易生病的季節,請聖上稍等,最多三五天估計就能痊愈了。

皇帝終究沒有去見周海華,因為他自己病倒了。

這幾年皇帝的身體一直時好時壞,時不時的因病不去上朝,不過這次的情況顯然有些不同,在皇帝消失在大家視線裏的三天之後,太上皇出現在太和殿上。

太上皇的出現並沒有讓大多數朝臣太過意外。皇帝這幾年胡鬧的太厲害了,而太上皇收攏權利不可能全無動靜,尤其是這幾天紫禁城被圍得跟鐵桶似的,連內閣成員去文淵閣當值出出進進都查的頗嚴,皇帝既然病著,顯然不可能是他的命令。太上皇的出現立刻讓還不知道具體情況的朝臣鬆了口氣,既然是太上皇,就好說了。

皇帝的病症讓他失去了對局麵的控製,他的老父親盡管已經告別皇帝的位置十幾年,還是並不算費力的重新把權利拿了回來。當然這其中也有在如今狀況下依然最願意抱緊皇帝大腿的周氏一黨的主要成員全都在監獄裏的緣故。

太上皇的狀態並不算好。任何一個父親在死了一遝兒兒子之後,麵對著碩果僅存的三個一個成了昏君一個準備宰哥哥還有一個不要爹媽不要孩子隻顧著自己旅行這種讓人欲哭無淚的現狀心情都好不到哪裏去。他的身體也不算好,他已經太老了,七十四歲的老人在這個年代能自己走路都很不錯了,盡管強撐著精神重新回到權力中心,可是老人家本身對權力早已經失去了興趣,他隻是來給兒子收拾爛攤子而已。

一向很少參與國事的太子被太上皇叫到了身邊學習,老頭子強打著精神接連下達了幾個命令:頭一條就是命兩湖都督明盛總領圍剿白蓮教事宜,在過去的半年中,對國事關心越來越少的皇帝倒是也沒有忽視白蓮教的問題,但是他如今腦子有些亂,經常亂下命令,前幾天還說:“讓王子騰率部過去吧……”弄得眾位閣老麵麵相覷,王子騰早被他削成白丁了,過了年兒才放回家去,這才幾天的事兒這就忘了!本來不過是湖北一個省的白蓮教,結果皇帝亂指揮一通,幾路人馬殺過去相互也沒個協調,一通折騰下來邪教沒圍剿,到弄得兵過之處一片混亂,才過了年白蓮教就波及到四個省了。這會兒太上皇並不懂什麽兵法,卻知道白蓮教說白了就是烏合之眾,尤其這次造反事件看著挺熱鬧,其實一共不過是那麽一二十萬人,沒有什麽可怕的,關鍵在於朝廷這邊的總指揮的太胡鬧,可皇帝那脾氣現在誰敢說他瞎指揮?明知道不妥也隻能眼瞅著。這會兒太上皇明確的下達了明盛統領的旨意,登時大臣們都鬆了口氣。

第二個命令是令太子監國,理由很充分,皇帝病了,太子不監國誰監國?他老頭子隻是個救火隊的罷了。

第三個重要的命令是徹查周黨,有關周黨的可能的冤案統統查,一查到底。這一次,大家都心知肚明,周海華,徹底的完蛋了。

不管怎麽說,周海華的倒台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一大批冤案重審了。這其中許陽最關心的當然是蘭濟和的案子,不過十天的工夫,蘭濟和的案子就徹底查明白了。他本人被證實是被誣陷的,沉冤昭雪,被追封了正二品的正治上卿,蘭夫人追二品誥命夫人。即日召回他兩個被流放的兒子,兩人全都恢複了功名並分別授了正四品跟正五品的散階待回來考核後另行分配工作;而蘭家女眷全部恢複自由身。

得到這個消息黛玉比許陽都著急,趕緊派人去打聽蘭夢如的消息,很快消息傳來,蘭夢如跟珠兒被接出教坊司後,就被安頓在官府專門給官員及其家眷租住的類似政府宿舍裏的一個小院子裏。

一打聽到蘭夢如的消息,第二天黛玉跟夏美鳳一起跑去看她了,三個昔日的好友湊在一起,自然又是一陣的唏噓。夏美鳳從上學的時候就是所有人的開心果,隻要她一出場絕對是一片歡笑,隔了這麽多年,她這一點依然沒什麽變化。這會兒說起同學十餘人,就她們三個到現在沒嫁人,她咬牙切齒的道:“前陣子好容易有個我跟我爹都看著不錯的,偏被人先搶了去!哼,我爹說了,反正我們爺倆眼光差不多,下回再瞅到合適的他也不用再跟我商量了,直接就跑去給我提親!管它丟人不丟人呢,再被我娘念下去我們爺倆都要瘋了。”

林黛玉跟蘭夢如先是愕然,繼而大笑,林黛玉笑的直揉肚子:“你你你……你跟夏叔叔怎麽這麽多年了還是這樣,你們倆看上的人要是能討夏嬸嬸的喜歡那就見鬼了!”

夏美鳳故作憂鬱:“非也非也,我這是孝順……我娘看上的人我肯定看不上,那我嫁過去也一定不開心,我不開心我爹也不開心,我爹跟我都不開心我娘又怎麽開心。”

蘭夢如好多年沒有開懷大笑過了,這會兒也實在繃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了:“你就折騰吧!行了行了鬧夠了你們倆都快回去吧,被人知道你們到我這裏不好。”

夏美鳳冷笑道:“有什麽不好的!難不成在你眼裏咱們這些年的情誼就這麽不值錢?明明是做皇帝的判了冤案,你幹嘛要瞧不起自己,把頭給我抬起來!你是蘭家的千金,你……”

話未說完卻見蘭夢如已經淚流滿麵,一時不忍再說什麽,呆了半晌,終於與林黛玉一起陪著蘭夢如大哭起來。

在黛玉與夏美鳳去看望過蘭夢如之後,許陽也悄悄的去探望了她一次。蘭夢如為許陽彈了首曲子,許陽為蘭夢如畫了一幅簡單的素描,臨走前蘭夢如拿出了一件洗的發白的衣裳交給許陽:“這件衣服,我收了許多年,今日終於可以物歸原主了。隻是欠你的恩情,今生怕是還不清了。”許陽微微一笑,說前塵往事,還記得那麽清楚幹嘛?就讓它統統都化為灰燼好了,說罷便把那衣裳放進了炭盆裏燒了,蘭夢如見他如此,也笑了,把許陽剛畫的畫兒也扔到了炭盆子裏燒掉了。很顯然,兩人都認為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不過事情後來的發展兩個人都沒有想到。

其實蘭夢如原本想清清靜靜的等她的哥哥們回京,然後自己就可以找個地方落發為尼,安安靜靜的度過殘生了。誰知道曲如夢就是蘭濟和的親生女兒這個消息還是給傳開了!一時間所有的寧靜都沒了,很有些紈絝子弟打著探望故人的旗號來給蘭夢如添亂。蘭濟和雖然得到了二品的追封,可畢竟已經死了,哪裏還有什麽威懾力?蘭夢如過去能冷靜麵對這些人,那是因為她給自己套上了個叫做曲如夢的麵具。可現在不一樣,這種事情她根本不能忍受,她先是把珠兒送到昔日幫忙安葬他父親的蘭濟和生前好友封大人家裏,請封大人代為照看自己的侄女。自己則扭頭直接就跑到剛離開教坊就聯係好準備日後落發的尼姑庵裏找主持說想要提前剃度了。

事情就是這麽的湊巧,這天林黛玉又跑來看望蘭夢如,卻發現她住的地方掛了大鎖,讓人一打聽就知道了大體的情況,又是生氣又是難受,忙轉到封大人家去看望蘭夢如,結果出來見她的卻是蘭夢如的侄女珠兒,珠兒告訴她自己姑姑怕是到城外的一個尼姑庵去了,她早就準備日後出家了,林黛玉一下子就驚了,偏這個時候她哥哥進了宮,她爹也上班去了,她自己絕對不能往城外跑的,這都下午了,好幾十裏地呢,一來一回得到什麽時候?

林黛玉的聰明腦袋轉的極快,她很快就排除了去送信給祝少彥之類的人去勸人這樣的做法,那對蘭夢如絕對是火上澆油,她立刻讓人駕車往許家跑,報信給佩蘭先生。林黛玉隱隱聽許陽說過艾德裏安對蘭夢如與大江的男人的態度有很大的不同,他是真心把蘭夢如當朋友的,蘭夢如似乎也對他有些不同。這會兒隔了簾子迅速的用法語把事情跟艾德裏安說了,艾德裏安一下子就竄了出去,還沒等黛玉反應過來又衝了回來問了地址,然後就又衝了出去。

艾德裏安前些日子一直在給蘭夢如畫像,畫了一幅又一幅,一邊畫著,一邊講著自己從小到大的故事,他給蘭夢如畫了小半年的畫,幾乎把自己的前二十年的每一天都跟蘭夢如講過了,終於有一天,他對蘭夢如說:我講完了我的故事,你願不願意跟我講講你的故事。

蘭夢如愣了半晌,才輕輕的說:“曲如夢的故事,沒什麽好講的。我倒可以給你講講另一個女孩子的故事……”

這麽兩個人,就這樣成了朋友。此刻艾德裏安得知蘭夢如要出家的消息,如夢方醒的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是把蘭夢如僅僅當做朋友的,當下再不猶豫,騎了馬就向城外衝去。

那種戲劇化的在落發前一刻趕到的場景並沒有出現,蘭夢如的身份特殊,主持也不肯隨便給她剃度,隻勸了她在庵裏住下,說等她哥哥們來了再說。

艾德裏安跑到地方的時候蘭夢如正呆呆的看著遠處山上的一片杜鵑發愣,他顧不得許多,直接就衝上前去問:“夢,你說過你這輩子最愉快的旅程就是坐船去揚州的時候,雖然大病了一場,可是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色,每一天都覺得自己是個全新的自己。我也走過京杭大運河的那一段,不過是幾千裏就有那麽多不同的景色,確實美極了。可你知道麽?大江的風景雖然美麗,卻也隻是一個國家而已。這世界上每一個國家都有它不同的風景。夢,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更多的地方去看更多的風景?去許多許多的國家,許多的地方,去……”

這是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的一場婚姻。一個月後風塵仆仆從伊犁趕回來的蘭夢如的大哥跟二哥聽說妹妹要嫁給一個外國人,簡直暈了。可不答應麽?顯然不可能,如果不答應這個婚事,蘭夢如確實隻剩下削發為尼一條路了。

蘭夢如從答應了艾德裏安的求婚就沒有再回京裏,寄住在庵裏雖然清苦,可是卻有著難得的清淨。直到與艾德裏安的婚禮前一天才回到京城,他們的婚禮非常簡單,隻有蘭家一家以及許陽這邊的一群外國朋友參加,她的哥哥也不想節外生枝,畢竟曲如夢的名頭太響了。等到京裏的社交圈裏隱約傳開蘭夢如嫁人的消息時,蘭夢如早就跟著艾德裏安在天津港坐上了出海的大船。

許陽與黛玉,夏美鳳等人一直把蘭夢如他們送出了城外,一拉溜十幾輛馬車不僅有兩人的行李,還有弗朗索瓦托艾德裏安捎回法國他鋪子裏的商品。雖然馬車裏有位置,可是艾德裏安跟蘭夢如還是上了馬,出發前蘭夢如回頭看了一眼跟前來送行的人們,微微一笑,放下錐帽上的輕紗,毫不猶豫的打馬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許多年後,許陽偶爾回憶起蘭夢如,發現自己記得最清的,就是她那一刻回眸時的輕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