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一手端起清茶,一手拿起桌上的報紙,頭條就是關於妻殺夫加刑,夫殺妻減刑等歧視性法規的廢除,她微微一笑,翻過第一頁,然後臉色一僵:“宏願已了,康平女士花落誰家!”碩大的黑體字震的林黛玉差點當場茶杯給扔出去。這些混蛋,這麽多年前的事兒居然還記得!當初不就是話趕話,氣得她隨口發了那麽個誓麽?在場一共就那三五個人,怎麽就鬧到全大江都知道了。

林黛玉覺得太陽穴都在突突的跳著,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趕緊站了起來,對一邊的女書記道:“我不大舒服,先回家了。有什麽事情叫人到家裏送信。”女書記是京都女學的畢業生,說起來也是林黛玉的學生,一聽老師說不舒服,忙關心的問她要不要緊,是不是需要請大夫。林黛玉連連擺手:“不必,你忙你的,我就是昨天睡的有點晚,想回去歇歇!”

林黛玉匆匆走出辦公室,想了想覺得不保險,又趕緊回來往頭上扣了個錐帽,這才又走了出去。到馬廄牽了馬尋思著從後門走比較保險就往北拐了去,誰知道到學校後門一看,正有一群人喊著號子砸地基呢,這才想起來前陣子她才買下來後街的宅子,這會兒正要把學校擴建過去,後門早拆了哪裏還能走人。她十分鬱悶的拐了回來,衝著正門又過去了,這會兒她非常後悔自己為了學校的安寧接連封了兩個側門的行為,作繭自縛說的就是她這樣的吧!

硬著頭皮往前門走去,林黛玉不住的祈禱但願那個抽風的家夥又睡懶覺了。不過顯然她心想事成的技能依然還沒及格,才走到門口就聽見一聲慘叫:“孽子,你你你簡直是無君無父,豈有此理!”林黛玉臉上一僵,卻又聽到水重輝那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獨特的嗓音氣急敗壞的低吼:“父皇,您還嫌丟人丟的不夠麽!快跟我回宮,你們趕緊把東西都收拾了!林山長出來了一定會生氣的!父皇您再這樣我就不做這個太子了,丟死人了。”一旁夾雜著許多人唯恐天下不亂的起哄聲:“陛下陛下,行百裏者半九十,您一定要堅持到最後啊!”“就是就是,律法改了,林山長不嫁人的誓言作廢了,說不準她不小心頭腦發熱暈了頭,就答應您了呢?”“太子殿下您這樣是不對的,就算再崇敬父親也不能阻止他追求幸福啊!”“雖然注定會失敗,不過我們還是會為您的努力加油的,陛下!”嘻嘻哈哈的各種音色的少女的聲音傳來,氣的林黛玉直咬牙,自己的學校裏怎麽就培養出這麽一群目無尊長的學生啊。

林黛玉遠遠地往校門外一看,果然門外明晃晃的一大片金甲,就是看不清裝備也能猜得出,準是水重輝帶來的抓他父親回宮的禁衛軍。

“黛黛,你在哪裏?你就是我的陽光,我的春雨,我的……哎呦!”林黛玉實在沒勇氣往門外走了,被這樣的蠢貨追求實在是太丟人了,更丟人的是他居然是大江的皇帝,這家夥丟人丟的全世界都知道了,偏偏還總拖了自己做他許多丟人事件的女主角,自己究竟造了什麽孽,才會被這麽個家夥喜歡上啊!

大江太子還是很給力的,綁架了試圖反抗的大江皇帝,把他塞進了馬車裏拖回了皇宮,水三兒淒厲的慘叫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留下的一隊禁衛軍拿了笤帚掃那一地的花瓣兒。這年頭兒禁衛軍絕對是最坑爹的兵種,京裏的治安有五城兵馬司,京衛指揮司,如今的京都也沒什麽重大到需要他們操心的嚴重事件,於是追在皇帝身後擦屁股或者做各種皇帝認為的“有意義的事兒”成了禁衛軍最常做的事情。掃大街算什麽,前兩天被皇帝帶著去給內河清淤呢!一個個被熏的連洗幾天澡都還被愛幹淨的太太們趕到書房睡。原本貴族子弟攢資曆的好位置,成了辭都辭不掉的丟人工作。

好容易門口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林黛玉毫不猶豫的打馬奔了出去,一大早就遇到這種事兒真是黴星高照,話說回來,這幾年黴星有離開過她麽?

京都女學是在林府的基礎上改建的,經過這幾年的擴建,離許府隻剩下隔著一座宅子了,林黛玉的馬出了學校大門,沒幾步就到了家。讓人把馬牽走,自己則直奔許陽的書房。

一進書房,便聽到許陽爽朗的笑聲:“我就猜你今天得早早逃回來,亂發誓的後果出來了吧?看你以後話出口之前還敢不三思麽!”

許陽手拿著畫筆,正在為前陣子給林黛玉最新畫的肖像做最後的潤色修改,這會兒拿了筆站起身對著林黛玉笑,唇邊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看得林黛玉手直癢癢:“快把這胡子剃了去!看著跟水三兒似的,猥瑣死了!”

許陽伸了手抹了抹胡子,十分失落的說:“很猥瑣麽?可是大家夥兒都說我留了胡子比較穩重啊!”

林黛玉連連點頭:“不是一般的猥瑣!你本來就長了一張很穩重的臉,不需要更穩重了……”

許陽歎道:“你直接說我老了不就得了。”說罷把筆放到一邊,走到窗邊躺椅上躺下:“下個月我要去美利堅,你去不去?那國家雖然隻是個新興國家,不過這些年發展的很好,這兩年咱們大江去那裏淘金的人很是不少,因為咱們兩國沒有正式建交,所以他們的權益得不到很好地保護。我這次去,準備把兩國建交的事情正式敲定下來,也省的咱們的國民在外麵吃了虧都沒辦法申訴。”

林黛玉走到許陽身後,伸出手輕輕地給他揉著太陽穴:“這事兒確實得趕緊辦了,從上次美利堅的大使的態度來看現在的美國總統對我們的態度還是非常友好的,他們馬上就要大選了,換了總統又要重頭再談,太麻煩了。我把學校的事情安排一下,跟你去。你看你,又瘦了,你一直這樣子怎麽行?侍女們再細心,也不能取代妻子的作用……哥,你真該給我娶個嫂子了!”

許陽閉著眼睛笑:“平日裏你來你去的,偏隻要一提我的婚事,就想起叫我哥了!你隻是因為心疼我才想我娶妻的吧?可是若隻為了這個,你還不是把我照顧的好好的,我幹嘛非結婚啊?你也別說我,你看你,你們同學,那個叫做,恩,胡寶珍的,孩子都成親了……”“是朱寶珍!她閨女才十五歲,也不知道發的什麽瘋,這麽小就讓閨女嫁出去……也是,她家一直都早婚,她自己也是畢業那年就成親了。”

“是已經十五歲了!人家閨女都十五了,可你呢,你都三十了,人家姑娘十五出嫁,你三十了,未婚夫還沒個影兒呢!你說你沒事兒發什麽誓!折騰到現在,大家夥兒都在等你嫁人,我看你怎麽收場!”

林黛玉歎了口氣,道:“我當初也不是故意的發的誓,隻是氣急了。那種律法,明明就不合理,偏偏那些酸腐的東西一口一個聖人言一口一個自古以來……可悲,無能的男人隻能靠從製度上壓製女人來抬高自己了!”

“噗!!”許陽噴了,有沒有搞錯,這話起碼應該在一百多年以後再出現才不會這麽違和吧!妹妹你不要這麽強悍啊,作為穿越男的哥哥我壓力很大啊:“你這話連我也罵進去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別打岔!”林黛玉鬱悶的伸手敲了許陽額頭一下,繼續給他揉太陽穴,慢慢說道:“那會兒也沒什麽合適的對象,我孝期也沒過,偏那個孔大頭還拿我的婚事說事兒,我當時就尋思著,如果真有一天,能把這些不合理的法律改掉,就是讓我一輩子不嫁人,那我也心甘情願啊!然後拿家夥被我駁的說不出話居然敢辱及父親,我一時生氣才把這話說出來了。”黛玉說著說著,臉上帶了笑:“當時也覺得自己發這個誓太過孟浪了,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我發現這世界上有那麽多有意義的事情,那麽多值得做的事情。漸漸地就覺得,就是這麽過一輩子,也不錯。再說,你說,有哪個男人,能受的了我這樣動不動就出國,平日裏又要翻譯書又要講課,一高興就把家產全捐了——就算那男人不說,公公婆婆還不得罵我敗家媳婦兒啊!”

“這倒也是……”許陽伸手止住黛玉的動作,從躺椅上坐起來,認真的抬頭看著她:“其實有個人還是合適的,他自己就喜歡旅遊,整個國家都是他的你捐來捐去也沒便宜別人……上頭還沒有公公婆婆嘮叨你!”

“不要提他!”林黛玉擺擺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撒酒瘋罷了!一喝醉就胡鬧,醒了就後悔。我看就是你當年揍他揍的輕,他才不長記性!”

“你真不喜歡他啊!”許陽扶額哀歎:“我還尋思著你隻是不想做皇後,所以想攛掇那家夥退位陪你周遊世界呢!好容易有個跟你談得來的……”

林黛玉氣得夠嗆:“我還跟一石法師談得來呢!談得來就能做夫妻那我早就嫁人了!”

許陽哈哈一笑:“逗你玩呢,還當真了,我叫了皮鞋張過來,一會兒讓他給你量量腳,再做幾雙高跟鞋,美利堅那邊兒歐羅巴裔的人多,十有八九會有舞會,外交活動,總不能讓我們康平女士穿過去的舊鞋子去啊!”

林黛玉道:“好,正好給我做雙鱷魚皮的,我知道他們店裏新進了好幾張鱷魚皮……”

許陽笑道:“其實那東西就是聽著新鮮,不舒服的!”

林黛玉道:“管它呢,反正隻是跳舞的時候穿,那花紋我覺得挺別致的!”

兩人說笑著,讓下人把皮鞋張叫過來量腳。這皮鞋張原是宮裏的宦官,德帝登基沒幾年就廢除了宦官製度,把大量的宦官放出了宮,同時為了不至於讓他們衣食無靠,除了不菲的遣散銀子外,還為他們另謀生計大開方便之門,免稅,一些商品的特許經營等等——皮鞋張過去在宮裏就是製作局的,出來以後自己開了鞋店專門做高級定製鞋子,因為他是太監,上門給貴婦千金量腳也沒什麽不方便的,手藝又實在是好,很快就出了名。這幾年他新收了一些男女學徒各自負責給男女客人量腳,自己已經很少出門了給人量腳了,不過像林黛玉這樣的客人是絕對不可能假手他人的。

皮鞋張都六十多歲了,頭發花白,一笑一臉褶子,一見麵就恭喜林黛玉終於夙願得了,祝林黛玉早日嫁得佳婿。林黛玉哭笑不得,可也還不至於衝這麽個老人家發脾氣,隻得含混過去。老頭子認認真真的量完腳,又拿出本冊子,指了上麵一雙細高跟兒的小靴子道:“林先生要不要做雙高筒牛皮靴?南洋傳過來的橡膠底兒很是柔軟防滑,冬天騎馬最合適了!”林黛玉才要答應,許陽卻插嘴道:“老張您又糊弄人!這麽細的根兒,怎麽騎馬!老老實實的做雙橡膠底馬靴就是了。”林黛玉怒道:“給你做鞋還是給我做鞋?老張你別理他,給我做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一口氣點了五六雙鞋子,又補充道:“掛我的帳!”

許陽哈哈一笑:“很是不用,外交著裝費,有地方報銷呢!”黛玉唾道:“國蠹!”

皮鞋張繃不住也笑了:“林先生又說笑了,若是許大人算國蠹的話,這世界上可真沒好官了。”自德帝上台,規定了外交上活動有著裝費的報銷額度什麽的,許陽經常出國,他一個大男人逛**幾個國家也就那麽幾身衣服就夠了,著裝費幾乎都花到林黛玉身上了,這事兒本來就不是秘密,也沒人因為這個找他麻煩,開神馬玩笑,一個林黛玉頂的上一群外交官,她又不是官員不領俸祿,幾個著裝費算個毛啊!要不是這時候女人不能當官,下一任外相一定不是許陽而是林黛玉:林黛玉思維縝密言語犀利,凡是有她出麵參與斡旋的外交糾紛,大江一定會大獲全勝。相比之下,許陽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交上都更柔和一些。當然人們不會因為這個指責他,中國千百年來盛產喜好空談的外交官,許陽這樣了解外界各國情況,能夠盡量為國家爭取利益的實幹家已經相當難得了。

訂完了鞋,林黛玉的鬱悶並沒有減少多少,她決定去譚拓寺看望表哥賈寶玉。跟許陽打了招呼,她帶了幾個隨從騎了馬往郊外過去。從歐羅巴回來以後,林黛玉就不肯再坐轎子了:“這種讓許多人扛著的殘疾人一樣的行動方式,沒有一點效率可言,白白的耽誤時間荒廢了光陰!”她犀利的言辭從那時起就出了名,她是林如海的女兒,又是皇帝都勉強不得的奇女子,那些擺慣譜坐慣轎子的官員雖然氣的夠嗆也不能說什麽,跟個女孩子較勁贏了不光彩輸了丟死人,這話很快傳遍全國,皇帝也表示十分讚成。盡管這年頭皇帝的權力越來越少,但是還是有相當的威信的,所以這十年來行動緩慢的轎子越來越少,輕便馬車越來越多,這兩年街上還出現了一個人就能拉動的輕便小棚車——許陽第一次看到這種車的時候驚呼:“黃包車”!大家不知道他這個詞兒從哪裏來,不過因為許陽的影響力,這名字倒是叫開了。如今這種黃包車滿大街都是,跑的很快,招手就停,方便得很。

林黛玉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坐黃包車,她出門要麽騎馬要麽坐自家的馬車,這會兒她騎了匹黑色的駿馬,身後的隨從一水兒的黃驃馬,一溜煙的就奔出了城。

譚拓寺一年四季的香火都極盛,更別提這幾年一石法師聲名漸起,就是他不開法會的時候,都有無數教眾特地趕來就為了看這位“真佛”一眼。林黛玉是經常開玩笑說這幫人是為了看一石大師的臉,一石聽了也不生氣,隻回她一句:“你每天去學校,聚集在門口的那些人不也是想撞撞運氣看你一眼麽……”

林黛玉到寺裏是不用跟別人擠的,她才到寺門就有知客僧認出了她,急忙引了她到靜室坐著,端了香茶敬上,又趕緊叫人去請一石大師。不多時一石大師笑吟吟的過來:“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當初不懂得慎言,如今作難了吧!”

林黛玉擺手道:“快不要提這個,我都煩死了,到你這裏是為了散心,就不要再提這個了”一石雙手合十:“小僧敢不從命。”

林黛玉哭笑不得:“師兄你怎麽越來越像哥哥了,還高僧呢,這麽油嘴滑舌!對了艾兒昨天說想跟著我和哥哥出國見識一下,他說我們帶太子去了幾次,卻從來不帶他,太偏心了。坐船的日子不是一般的悶,飲食也差,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是很苦的,可我跟哥哥商量了還是想帶他出去看看,師兄不會怪我們狠心吧?”一石道:“有什麽苦呢!太子能吃的苦,他如何就不能吃呢?我把他交給你們,自然不會再指手畫腳。”

黛玉歎道:“前天麝月回京了,到家裏來看艾兒,一見他就愣了,說他跟嫂子小時候一個樣兒,我都記不清嫂子小時候什麽樣子了,平日裏隻覺得他越長越像你。”

一石大師溫和的笑了:“你比襲人小三四歲,哪裏知道她小時候什麽樣兒?艾兒確實像他母親,前幾年尤其像,這幾年長開了才逐漸像我的。”

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一石見黛玉還是悶悶不樂,便建議她去求個簽兒:“悶著也是悶著,幹脆求個簽兒,正好散散心。”

說罷便帶了黛玉去求簽,當然忘不了讓小沙彌先去通知把來求簽的人分散到別的求簽處,不然他跟黛玉同時出現非得引起**不可。兩人慢慢的走到放了簽的一處側殿,一推門,卻聽見裏麵稀裏嘩啦的響作一團,黛玉十分納悶,一石法師卻麵不改色,帶著黛玉走了進去,隻見一個十七八的青年和尚正手忙腳亂的往簽筒裏塞簽,一見一石法師跟黛玉進來,忙又把簽筒扔到一邊,雙手合十道:“一石法師,林林林林先生……”這青年和尚生得十分的清秀,隻是臉漲的通紅,倒把好容貌給遮住了。

黛玉掃了他一眼,見他頭上沒有戒疤,便知道這又是家裏人為了好養活寄養在寺裏的孩子,不過這麽大還沒回家的還真不多見。雖覺得有點詫異,但也沒多想,這幾年因為一石法師在這裏修行,譚拓寺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真沒什麽稀奇的。

黛玉不是佛教徒,但是入鄉隨俗的道理她當然知道,所以認認真真上了香,又拜過菩薩,拿了簽筒搖了起來。

一隻簽掉了出來,黛玉拿起簽卻沒先不去看簽,而是十分納罕的問一石法師:“師兄,我怎麽覺得你們寺裏頭的簽筒裏頭的簽兒好像比別處少啊?一二三四……一共才七隻,這有什麽講究麽?”沒等一石回答,那青年和尚卻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黛玉看他一眼:“小師傅,你沒事兒吧!”那青年和尚臉更紅了,連連擺手:“我沒事兒我沒事兒,就是被風嗆了喉嚨!”這麽一打岔,林黛玉也就忘了剛才的疑問,專心看自己的簽,看完了一拍手:“手氣真差,竟然是大凶,再試試看!”

那青年和尚忽然“嘶”了一聲,聽聲音倒像是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的樣子,黛玉抬頭又去看他:“小師傅,你真的沒事兒麽?”

一石法師微笑著說:“他沒事兒,他一直都這樣,你不用管他!”

黛玉雖覺得納悶,但她向來不是瞎操閑心的人,便低下頭繼續重新搖簽,搖了幾下子又一根簽掉了出,她拿起來細細看了,眉頭皺到了一起:“又是大凶!一共才七隻簽我就能抽到兩個大凶!我不信我手氣就這麽差,再來!”說罷竟真的又搖起簽筒來。

一邊的青年和尚臉上的紅暈早就褪盡了,這會兒煞白煞白的,嘴裏嘟嘟囔著什麽,一石法師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神重新轉到林黛玉這邊。

“還是大凶!!!”林黛玉怒道:“一共就這麽幾個簽兒全都是大凶,這怎麽可能!”說罷一股腦把剩下的簽兒全都倒了出來挨個看:“這個是,不利早婚!”“這個的意思是……哦,對方是個騙子!”“還有這個,這個說我是天煞孤星身邊的親人全都會倒黴!”林黛玉一邊看簽一邊自己解簽,全看完了衝著一石法師怒道:“全是下下簽!師兄,你這廟裏是專門壞人姻緣的吧?”

一石法師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信則有,不信則無。妹妹可是那種會被幾隻簽,幾句話,幾個人所左右的人麽?既然如此,又何必管外麵這些紛擾呢?”

黛玉點點頭道:“這倒是,管別人怎麽說呢,我自過我的!慢著,你還沒說這簽兒的事兒呢!”黛玉的腦子多聰明啊,稍微一轉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小師傅,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那青年和尚原本就已經快把眼淚憋出來了,搖搖晃晃的快要栽倒的樣子,一聽見黛玉的問話噗通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嗚嗚的哭開了:“不該是這樣的啊,您不該這樣子的,您應該看到是下下簽就去解簽,然後明德師兄就會告訴您您是不能嫁人的……”

黛玉哭笑不得,走到他跟前蹲下:“你到底為什麽把別的簽都藏起來啊!”

那青年和尚眼淚汪汪的抬起頭:“一大早就聽說律法改了,您不用遵守不結婚的誓言了。嗚嗚嗚,我害怕您嫁人,我害怕您真的跑去當皇後了……嗚嗚嗚林先生您千萬別當皇後。”

林黛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誰告訴你我要做皇後了!我要想嫁他十年前就嫁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那青年和尚一聽這話立碼收了眼淚:“您說您不準備嫁啊!哎呀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明德師兄他們……”說罷不等黛玉再說什麽,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黛玉目瞪口呆:“師兄,你這裏的和尚……”

寶玉微笑道:“你不是也看出來了,他並不是這裏的和尚,隻是從小身體不好被寄養在這裏而已,前年回家考了秀才,考上了就又跑回來,說這裏更適合靜心讀書。他有沒有靜心讀書我不知道,反正你一過來他一定會巴巴的湊跟前兒……他給你倒過幾次茶,你不記得了?”

黛玉無奈的搖搖頭:“你們這裏全是光頭,哪裏記得清臉!怪不得哥哥說‘追星族是天底下最不可理喻的物種’,我那時候還笑話他像驚弓之鳥呢,這幾年自己也見識了,實在是,實在是,唉……”話沒說完自己也笑了:“有時候倒是也挺可愛的。”

被這個粉絲一折騰,黛玉一整天的鬱結之氣倒一點不剩了。便又跟著一石去吃齋飯。往飯廳走的路並不屬於內寺,人來人往的有不少信眾路過,這倆人緩緩走來,直把信眾們驚喜的幾欲衝上前去,可還是被身邊的人提醒了,慢慢退到一邊,靜靜看兩人走過來,虔誠一點的已經跪了下來連聲誦佛。即使是幾次出訪歐歐洲習慣了粉絲們大驚小怪的林黛玉,也被這架勢弄的心神不寧。

好容易走到飯廳旁的靜室,黛玉一進屋就長出了一口氣:“師兄,我以後真不敢跟你走在一起了,這可真受不了!”一石笑眯眯的親手給她盛了湯跟飯,然後又給自己盛了,兩人靜靜地吃飯。

寺裏都是兩餐,吃了哺食也才不過申時初刻,便又小沙彌來報說幾位來寺裏拜佛的太太聽說林山長在這裏便請她過去坐坐,黛玉聽了身份,卻是薛寶釵與史湘雲以及另外幾位不太熟悉的官家太太,便應承了,與一石法師道別,讓小沙彌帶路,走了過去。

這幾年黛玉交友範圍極廣,事情也多,所以盡管跟寶釵,湘雲等人同在京城,可見麵的次數卻是寥寥。這會兒她走進幾個人歇腳的靜室,寶釵還好,一眼就看到了,史湘雲卻是她愣了一愣才認出來的。

幾個人相互施禮,眾人便讓了黛玉上座。黛玉也不矯情,在上手坐了,這才笑問道:“寶姐姐雲妹妹過來這裏,怎麽不去見師兄?”史湘雲幽幽歎道:“二哥哥如今是得道高僧,我們那裏好意思總是煩他?”寶釵忙笑道:“我們都是經常過來的,不過是求神拜佛罷了,並不非要見他才是,他是有正事的人。”

黛玉見湘雲一身的素衣,臉色晦暗,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兒的生氣,心裏也不好受。史湘雲原本嫁了衛若蘭,夫妻倆當日何等的恩愛?她才回大江的時候見過史湘雲,那時候她明媚的真如盛開的花兒一般,可衛若蘭才去了不過五年,她也才不過二十九歲,卻已經是一身的沉沉暮色。倒是寶釵麵色很好,她丈夫年初才升了中書省郎中,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連帶著寶釵也過得十分愜意。

畢竟自小兒的交情,這會兒黛玉見湘雲這個樣子,便有些內疚,自己這幾年太忙了,都沒有去看過她,就是衛若蘭葬禮的時候匆匆晃過一眼,如今湘雲出孝都這麽久了,自己才頭次見到她,還是被請過來見得麵,實在是不該。沉吟了半晌便道:“雲妹妹如今家裏可忙?”

史湘雲搖搖頭:“大郎去年上學了,十天才回來一次,公公婆婆也都不在了,偌大的一個家,就我一個人,有什麽可忙的……”

寶釵忙拉了她的手:“你閑了就到我家裏坐!我自己在家也悶,咱們一起做做針線,聊聊天,也就都不寂寞了。”旁邊的兩位太太是寶釵丈夫同僚的妻子,一聽這話也都連連稱是。

湘雲搖頭:“總去你家也不是個事兒,我一個寡婦,犯忌諱。”

林黛玉再也忍不住:“什麽忌諱不忌諱的!難道丈夫不在了你就不過日子不成?我學校裏的陳先生也是孀居,她教那麽多學生,也沒見哪個學生的父母跑來跟我說不吉利犯忌諱。”說到這裏林黛玉一拍手:“我正愁著呢!鄭錦華又懷上了,說是下個月要請假,她一走教詩詞的老師就又隻剩下我跟陳先生了,我下個月要出國,沒有三五個月回不來,陳先生一個人哪裏教的了三個人的課。湘雲你閑著也是閑著,到我學裏吧!先做個助教試試,雖賺不了幾個錢,總算有個事兒做,也省的整天想東想西的,把人都熬老了。”

“老”這個字兒對每個女人來說都是很敏感的,寶釵抬頭看黛玉,見她一身鵝黃的騎裝,頭上梳了個這幾年重新又流行開了的墮馬髻,臉上隻抹了護膚的香脂跟一點淡淡的唇油,皮膚就如十幾年前一般光滑細致,說起話來眸光流轉,一臉的明豔,光華燦爛的讓人幾乎不敢直視。寶釵不禁道:“是啊,人得有事兒做,得放寬心,才不會老。”

湘雲少年時最為開朗自信,可這幾年寡居的日子似乎把她的開朗自信也帶走了不少,她喃喃道:“我能行麽?你跟陳先生都是有名的才女,我,我……”

林黛玉擺手道:“你難道不是才女?別的不敢說,小時候咱們在一起開詩會,詩詞上你可曾輸了人去?不過是梅蘭竹菊各有各的特色罷了!正好也讓學生們見見別的風格的老師。”說到這裏她一拍手:“不然寶姐姐也來試試!我那裏淨是西洋老師,中國老師反而少,我知道你家裏沒什麽事兒的,就你們一家四口,幹脆你也過來教詩詞,這一塊兒我就能徹底鬆開手了!寶姐姐前陣子不是說以後想把你家大姐兒送到我們學校麽,正好,你去當老師她以後一定很驕傲。對了,吳大人不會不許你來吧!”

湘雲嗤道:“他敢!吳姐夫向來是寶姐姐說東他不往西的……”

寶釵見湘雲知道開玩笑了,也跟著笑了:“就說人得有事兒做,這還沒去呢,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林黛玉便與兩人大概的商量了上課的時間跟需要教授的內容,另外幾位太太也問了些女學的事情,這幾年西學盛行,與國外交往的也多。好多家給孩子娶媳婦都專門挑懂外語的:實在是沒辦法,男人都忙著學四書五經了,沒幾個懂外語的,開始還不覺得,後來鴻臚寺有位娶了京都女學學生的小辦事員專門打申請說出國的時候要帶媳婦,大家才反應過來,擦,京都女學的學生懂外語啊!可以選修好幾種語言呢!夫人外交這種事情人家是真的做到了“外交”這個程度了,太厲害了。所以盡管大部分男人們還是迂腐的說外語是小道,聖賢書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聰明的太太們已經想到了把女兒送到女學裏學外語增加日後的籌碼了。

盡管黛玉對這一點很不滿,她開辦女學可不是為了讓女孩子增加嫁人的籌碼的!但是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女孩子們能有機會接觸外麵的知識這一點本身就已經是相當大的進步了,所以對於這幾位太太明顯的想要女兒日後嫁的更好的詢問態度,她也並沒有表現出不滿,而是認認真真把學校的課程講解了一遍,說完又笑道:“考得好的還有獎學金,銀子還在其次,女孩子都要個麵子,所以要比在家裏學得認真。”幾位太太連連稱是,均表示回家好好督促女兒學習,免得回頭考不進來那就丟人了。

又談了一會兒,便又有小沙彌來報,說許大人派了車過來接林先生。原來是許陽發現外麵起了風,怕黛玉騎馬回來受了涼,於是半下午就讓人駕了馬車過來接她。寶釵笑道:“正好我們也要回城了,一起走!”於是一行人便一起回了城。

回到家裏,黛玉便跑去先洗了澡,在寺院裏呆了一天,一身的香火氣,洗了澡換了衣服,清清爽爽的跑到許陽書房找他一起吃宵夜。許陽笑問她:“散散心,覺得爽快了?”黛玉點頭,把這一天的經曆跟許陽說了,又笑道:“我請了寶姐姐跟雲妹妹到學裏教課。”許陽點頭:“古典詩詞這塊兒確實一直缺人,這要是在揚州就好了,春薇的畢業生隨便拉出幾個都能教!京裏的風氣還是守舊,輕易不願意讓女眷出來工作。”黛玉嗤道:“我還不稀罕呢!真教那些太太來教,一個不小心就把我的學生都教傻了!”

許陽哈哈一笑,命人把宵夜擺上,卻是牛奶跟幾樣小西點。黛玉皺眉道:“又是牛奶。”許陽便端起牛奶杯子哄她:“你今天還說老啊老的……牛奶對皮膚最好了,你看你膚色白裏透紅,都是這些年我督促你多喝牛奶的緣故。”林黛玉白了他一眼:“你怎麽不說我天生麗質。”話雖這樣說,還是乖乖把那一盞牛奶都喝了。

兩人都是極重視養生的人,吃罷了宵夜一起到月下散了圈步,消化的差不多了又一起打了圈兒拳,這才各自回房歇了。

當年敬帝一登基,就著人把被查抄的林府又休整好了,讓專人打理,準備黛玉一回國就還給她。可沒等黛玉回國,他就去世了,後來黛玉跟著許陽一起回國,到碼頭就發現路上遇到的小胡子江三兒居然就是忠靖王水三兒……水三兒喜歡黛玉,自然不會違背他已故的侄子皇帝的願望,於是依然把林府還給了黛玉。可是黛玉去裏麵走了一圈兒,越看越難過,物是人非,整個宅子充滿了她跟父親與孟姨娘在一起生活時的快樂回憶,而且修繕過的林府多了許多陌生的感覺,林黛玉一天都沒在裏頭住,回來姑姑家就決定把這座宅子捐了做女學。

彼時許太太還在世,與許陽一樣都十分讚成她的決定。黛玉又不是沒地方住,也不缺錢花,況且這世界上哪裏有千秋萬代的家業?留在那裏看著傷心,不如捐出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就是林如海泉下有知,也一定會讚成的。

當時因為林如海去世的時候林黛玉沒有得到消息及時守孝,回國以後便要補上,索性這邊在家守孝,那邊就著人改建學校。水三兒聽說林黛玉捐了祖宅做學校,很是激動了一番,忽視他諸如“不愧是我們黛黛真的太了不起了”這類抽風的言論,他拿出了內庫二十萬兩銀子做讚助並且替黛玉把林家隔壁的宅子也買了下來擴建學校這一點還是很讓黛玉感激的。

林黛玉如今這麽受人尊敬的地位可真不是白來的,這年月因為“祖產”引起多少民事糾紛?親兄弟們為了家產鬥得跟烏眼雞似的那是常事兒!林康平居然把開國時留下的祖宅捐出來做學校,這可不是一般的義舉。就是從那時候起,人們在正式場合不再稱林黛玉為“林姑娘”,而是在一些人的帶頭下逐漸開始叫她“林女士”。“女士,謂女而有士行者”,林黛玉確實配得上這個稱號。

回到大江後的第二年許太太去世了,許陽悲痛欲絕,將母親送回鎮江安葬。黛玉則留在許家給父親,姑母守孝,待孝期結束,正好學校的改建也全都完成了,她便開辦了京城第一家對外招生的女學“京都女學”,其實一開始並沒有取這麽張揚的名字,又是皇帝陛下水三兒,親自提了匾額讓人送來,盡管上麵的字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但是總算替黛玉做了個廣告,林黛玉辦學一直比較順利也有他的功勞。

回憶起過去的事情,林黛玉微微一笑,吹熄了桌上的蠟燭,安安穩穩的睡著了。

足足的睡夠了四個時辰,天蒙蒙亮黛玉便起了床,穿上了短衣裳出去鍛煉,路過許陽的院子聽見賈艾大呼小叫的聲音:“父親您又喝酒了!我要告訴媽去,你背著她偷偷喝酒!”緊接著便是許陽的無奈的聲音:“這是藥酒,是調理身體的藥酒啊!你這個小耳報神,就不能讓你姑媽安生一會兒。”

黛玉微微一笑,走進去問:“爺兒倆吵什麽呢?艾兒別淘氣,你父親喝的確實是藥酒,還是我給他泡的呢。”賈艾撅著嘴鬆開跟許陽搶酒壺的手:“媽偏心……”

黛玉虎著臉:“叫姑媽!”賈艾老老實實的站好,喊道:“姑媽——”前一個字聲音極輕後麵的字卻拉了長聲,聽著還跟媽似的。許陽大笑:“你這孩子快別亂叫了,你姑姑要是被你喊的嫁不出去了,你爹還不得捶死你!”賈艾吐吐舌頭一溜煙跑出院子,隻留下遠遠的聲音:“我晨練去了!”

黛玉十分鬱悶的說:“瞧咱家稱呼亂的,艾兒叫師兄爹爹叫你父親叫嫂子娘又叫我媽……我聽著都頭暈。”許陽歎道:“誰不想有個完完整整的家呢?咱倆對他再好,畢竟不像個完整的家,他再懂事兒,也才十歲,想被爹娘疼著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兒了,你也別生他的氣。”

黛玉歎道:“我哪會生艾兒的氣呢!他是我從小帶大的,就跟我兒子也差不多了,這孩子心重,我是怕他這麽亂叫了在人前露出來被人笑話了去,那該多難受。”

許陽笑道:“你淨瞎操心,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被大名鼎鼎的林女士撫養呢,這孩子人緣好著呢,哪回辦聚會不是全班同學都跑咱家來一個不落這方麵我看他比咱們都強呢。”

黛玉也笑了“這就是關心則亂了。我其實也知道艾兒的性子,就是總忍不住多想,果然是歲數大了,開始胡思亂想了。”

許陽認真地看了她片刻:“歲數大了,你說誰呢?敢問這位標致的小娘子芳齡幾何?可曾許了人家……”話音未落黛玉唾道:“越老越不正經!”兩人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兩人一起沿著花園的小路跑了幾圈,又打了會兒羽毛球,這才去吃了早飯,各自換衣服去上班。

誰知黛玉才到學校,家裏便又來了人:“先生,才收到信,佩蘭太太早上進京了,上午要來拜訪您。”黛玉大喜,也顧不得學校還有一堆兒事情了,匆匆又跑回了家,果然才進家門,便有人來報說佩蘭太太到了。

蘭夢如一身的歐羅巴打扮,高領兒的絲絨上衣,腰束的細細的,下麵是鯨魚骨撐起來的蓬蓬裙,身邊的小男孩兒一身的小西裝,小女孩兒則也是蓬蓬裙,兩個孩子都是棕黑色的卷發,長得十分的可愛,一家三口走進來,黛玉頓時笑了:“總說西洋景兒西洋景兒,你們一家子一路走過來,可不就是活脫脫的西洋景兒!”蘭夢如微笑著說:“我在法國其實反倒穿中國衣服比較多,畢竟舒服,不過這次畢竟是跟了法蘭西的訪問團,我還是穿法國衣服比較合適。”

黛玉點頭:“很是!雖然艾德裏安不是官員,可是也總是代表了法蘭西形象,哎,嫁人真是麻煩……”

蘭夢如一聽這話就笑的止不住:“在天津港就看到報紙了,可真把我笑得夠嗆。咱們大江的變化可真大,過去哪裏會有這樣的報紙?皇帝陛下真是個開明的人。”

黛玉也讚成這一點:“雖然想一出是一出,還喜歡耍酒瘋,不過開明這一點確實是沒得說的。”蘭夢如撫掌笑道:“有你這麽誇人的麽!”

蘭夢如的兩個孩子跟黛玉都是認識的,黛玉當年回國後,又跟著許陽出訪過兩次歐洲,自己還獨自去歐洲旅行過一圈兒,她的法語跟英語都不錯,但是大江這些年跟英國的關係十分緊張,而一方麵交流方便一方麵朋友也多,所以她在法國停留的時間是最長的。蘭夢如的兩個孩子跟她熟悉極了。黛玉笑眯眯的跟兩個小朋友打了招呼,問了他們的學習情況,就讓人帶他們到花園玩。

半下午的時候許陽下班回來,還帶了艾德裏安。黛玉一見就笑了:“你們兩口子真有意思,見朋友還要分開見!”艾德裏安笑眯眯的說:“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們總要把公事程序走完了才可以開始私人交流麽!”正說著賈艾也跑回來了,一頭的大汗老遠就喊:“媽,我回來了!”黛玉扶額歎息:“這孩子我算是管不了了,怎麽說都不改口!”

蘭夢如笑道:“一轉眼艾兒都這麽大了,你們怎麽還不結婚麽?”許陽頓時噴了:“你別把這兩句話連在一起說啊,聽起來好有歧義。”

蘭夢如卻收了笑臉,道:“連在一起說也沒什麽錯的,你看你們在一起這麽久,誰能說你們不像一家人?難道你們還準備各自找別人麽?”

許陽十分尷尬,他在蘭夢如麵前總有一種不那麽理直氣壯的感覺,所以雖然覺得她說的不太對,家人跟家人也是不同的,可是卻說不出口,隻好扭頭看黛玉。

黛玉跟蘭夢如是多年的好友,知道她隻是關心自己,並不覺得她唐突,便笑道:“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麽?我跟哥哥自小兒一起長大,本就是一家人啊。”

蘭夢如歎道:“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的生活非常完美,結不結婚都無所謂了?”

黛玉點頭“我若能湊合,十年前就找人嫁了。如今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了這麽多年,實在不想找根繩子把自己拴住。”

蘭夢如卻沒有接她的話茬,轉而扭過頭問許陽:“明燦,我問你,若是當日林大人跟許太太商議了讓你娶林妹妹,你可會答應?”

許陽漲紅了臉:“沒影兒的事兒你提它幹嘛!”

蘭夢如不理他的反對,又繼續問:“若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成了親。你可會對林妹妹的事兒指手畫腳管東管西?你可會嫌林妹妹整日忙著自己的事兒沒時間關心你?你可會……”

黛玉道:“蘭姐姐你別難為哥哥了,他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麽?”

蘭夢如道:“我自然知道,可你卻裝作不知道,說什麽結婚是找根繩子拴住自己,難道明燦會拴著你麽?這個人不行,那個人不好,最合適的人就擺在你麵前,你怎麽就視而不見呢?還有明燦你!你少在那裏裝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現在都沒成親是因為什麽!是,你惦記紫萱,可何嚐不是因為有林妹妹在你身邊,你壓根用不著娶媳婦也快快活活的麽?再說隨便誰家姑娘在林妹妹麵前一站都成了烏漆麻黑的老烏鴉你也看不上別人了……你是無所謂了,把林妹妹拖成了老姑娘你心虛不心虛。”

許陽的腦袋都大了,他一臉糾結的又扭頭去看黛玉,卻被蘭夢如斥道:“你看你這樣子,明明就是什麽都聽她的,偏又不娶她,這算怎麽回事兒!”

黛玉卻被蘭夢如說出了火氣“我為什麽一定要結婚!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麽!我已經有了這世間女子所不能擁有的許多東西,我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蘭夢如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了起來“你當日跟我說想做個翻譯家,如今你已經翻譯了幾十本書,這個翻譯家你實至名歸了;你又想做個偉大的詩人,如今誰不說你是女中李白?你那年想要寫西行漫記,現在這書都出到第三版了;你要辦學校,現在京都女學的名氣比春薇都大……這世界上就沒有你做不到的事兒,可我問你,你現在還有什麽非實現不可的夢想?”

黛玉一下子愣住,她天分太好,想要做什麽總能做到,這世界上對別人來說極其困難的事情對她來說總是欠缺了那麽一點挑戰性。她自然還有許多想要做的事情,可這麽想來卻沒有一件可稱得上夢想,因為對她來說這些事情都是不難做到的,最多隻能算得上計劃,而不是夢想。

蘭夢如看她愣住,慢慢的說:“你為什麽不試試一種全新的生活呢?你跟我不一樣,我當初,可以說,別無選擇。艾德裏安不僅給了我一個家,更是挽救了我絕望的生命……結婚對我來說,不僅僅是為了幸福的未來,更是為了告別過去。而你呢?你的每一步都踏踏實實的留下了痕跡,你總是一件事情做到了最好才開始下一件,你現在,已經做到了一個女人在事業上的極致,為什麽不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試看你能在一個全新的位置上能做到什麽程度呢?”

“你總說這個社會有許多對女性的不公,可你反抗的方式真的完全正確麽?你樹立的,不過是一個因為不願意做男人的附庸而不結婚的女性的形象罷了!難道你就沒有勇氣去試試,試試做一個即使結婚也依然能作為一個獨立的人而存在的女人麽?也告訴所有的女人們,即使結婚生子,你林康平依然是林康平,不會因婚姻而成了男人的附庸,不會因嫁人而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蘭夢如說到此處,已淚流滿麵。她雖豁達,可對於曾經經曆過那噩夢一般的經曆,怎麽能不恨能不怨!她的哥哥們可以重新再來,而她卻永遠被蓋上了屈辱的印章,隻能用遠走他鄉的方式逃避過去所經曆的一切給她帶來的影響,而所以會這樣,隻因她是個女人。其實,她自己,早被這些年安逸而幸福的生活撫平了曾經的傷痛,可是有些痕跡,卻怎麽也擦不平抹不掉。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

黛玉於蘭夢如而言,不僅僅是摯友,更代表了她夢想的延續。她看著黛玉不停地向前走,向前走,實現一個個她想過或者想都不敢想的夢想,就覺得曾經的自己也在黛玉身上活過來一樣。越是這樣,她越希望黛玉過得更好,還要更好更完美,就好像黛玉完美的幸福,能代表了她完美的希望一般。

林黛玉早愣在了當場,她不是沒有想過結婚,過去,是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不願意將就;而現在,則是壓根沒有想這個問題,她單身太久了,早習慣了現在的日子,早忘了自己還可以結婚還可以過另一種生活。另一種生活……聽起來,蠻有挑戰性的。她緩緩抬起頭,正看到許陽漲紅的臉,忽然覺得結婚或許會很有趣。

※※※

辛未年,又是一年七月七。前一天被蘭夢如鬧得一個頭有兩個頭大的許陽最後打著“有公事要辦”的旗號落荒而逃,也不知道最後那倆人鬧成什麽樣子了,深夜才摸回家來,果然睡得晚起的晚,一向準時的生物鍾也失去了作用,一睜眼,天已經大亮。慌裏慌張爬起床想要趕緊穿官服,才想起今天不用上朝,上班的時間還早著呢。

慢吞吞的踱回到床邊,拎起掛在床頭架子上的常服穿上,許陽忽然想起昨天蘭夢如說的話,頓時覺得腦袋又大了,被這家夥一通鬧騰,他今天可怎麽見黛玉啊!

不然今天不吃早飯了,直接上班去?許陽自欺欺人的想。這些年但凡在家裏,無論多忙,他跟黛玉都是一起吃飯的。家裏人口那麽少,如果再各吃各的,得冷清成什麽樣子?所以他們從來不嫌麻煩,能等著對方就絕對不提前吃。想到這裏許陽在心裏哀嚎了一聲,沒道理躲的,不然一定會被黛玉追著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磨磨蹭蹭的踱到花廳,卻見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擺了一堆的吃食,賣相十分的獵奇,許陽嘴角抽了抽,知道準又是黛玉突發奇想跑去下廚了。所以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林妹妹絕對不屬於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那種女人……唉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正胡思亂想這,門簾一響,林黛玉端著個托盤笑吟吟的走了進來。許陽尷尬的抬頭衝她笑笑,卻見黛玉放下盤子走到他跟前定定的看著他。許陽越發覺得別扭,又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反正林黛玉的表情讓他覺得毛毛的。

“許明燦!”

“啊?”許陽呆了一呆,抬頭看了一眼黛玉,不自覺的就站了起來。

“我覺得夢如說的事兒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你覺得呢?”

(THE END)

※※※

附錄:

林康平生平

林康平,又名林黛玉,生於一七八二年,卒於一八六九年,偉大的文學家,翻譯家,外交家,更是開創了中國近現代教育的先驅。因為她的父親林海在去世前沒有來得及給起字,終其一生,林康平再沒有請任何人為她取一個字,哪怕這幾乎是那個時代身為文人必須的慣例。

林康平被人們稱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全才,她為後人留下了一千多首詩歌,四百多篇散文與時評,三部長篇小說跟兩本遊記,同時翻譯了包括《巴黎聖母院》《吉爾布拉斯》《傲慢與偏見》在內的上百部歐洲小說,她開辦了中國第一所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女子大學,並開創了中國女性對外交往的先河。

林康平早期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直到她三十歲為了挑戰新的人生目標而向自己摯友與兄長許陽求婚,並在當年結婚。當時不乏因此嘲諷她終究還是要回歸到女人應有的位置的言論,但是事實證明,婚姻並沒有成為她的負累,反而讓她開辟了新的奮鬥領域,她的《論早期教育》及《幸福論》正是在她有了婚姻的實踐後寫出的作品。

林康平在二十歲的時候捐出了占地六十畝的林府作為京都女學,(康平女子大學的前身)的校舍,而在她去世後的第二年,她的女兒許悅遵從母親的遺願,將林康平一生的積蓄全都拿了出來作為啟動基金,以其收益用來獎勵在當年數學,格物,文學等方麵有突出成就的人。這就是著名的“林康平獎”。東方的林康平獎,西方的諾貝爾獎,是後世東西方各個領域的傑出者奮鬥的目標。

林康平開創了中國“裸捐”的先河。“我給我的孩子留下了我的思想,在我看來,這是最寶貴的財富。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成為不勞而獲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雙手,她可以用自己的努力獲得幸福的生活。”自林康平以後,無數有遠見的人不再執著於給孩子留下巨額的財富,而是建立各種基金會,用基金的獎勵來推動社會各項事業的發展。

“太平洋兩岸的兩個國家,作為東西方文明的代表,在某些方麵有著驚人的相似,最明顯的便是對商人的尊重。認真的解讀這兩個國家的發展史,我們會發現他們骨子裏對商人的尊重並非來自於重商主義,而是因為大商人們的道德感。2001年,美國總統小布什為了討好大商人們,想要取消遺產稅,以比爾蓋茨為首的大商人們站出來反對‘請來向我收稅’他們認為的做法將會使得他們的子女不勞而獲,而美國的未來競爭力將會因此而減弱。而就是在同一年,大洋彼岸的大江帝國商業聯合會在二十五個城市組織了大規模的遊行,借以反對國會關於降低遺產稅的提案‘我們的孩子不需要吃祖宗本兒!’。這兩個國家的商人,不約而同的把民族,國家的未來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美利堅共和國與大將帝國這兩個製度,文化迥異的國家,卻同樣是世界上各種公益基金最多的國家,而曆史學家們評價,如果說美國的大商人們的無私精神來自於智商所帶來的遠見,那麽自古就習慣於與遺產傳給下一代的大江帝國,則是從林康平那個時代起才逐漸真正把國家利益,社會責任感放到前頭。”(節選自《大國崛起》)

※※※

附錄:

許陽生平

後世評價許陽,說他作為一個政治家在政治上實在是生澀而稚嫩,過分正直的他注定在政壇會撞得頭破血流。有人說這是因為人力有時而窮,許陽的才華都傾瀉在了他為之不懈努力了一生的藝術事業上,所以不擅長心術也是正常的。但與此同時,許陽作為一個單純的外交家卻又是非常成功的,他似乎生來就不該是中國人,他對歐美諸國的把握實在是太過精準,他在拿破侖登基傳來時就曾放言說他終將失敗,也曾在第二次出訪美國的時候就直率的指出美利堅南北方的不平衡的發展必將導致內亂。他總能利用各國間微妙的關係於亂局中為大江爭取到最大的利益,同時也因為堅持非暴力擴張與君主製而被人們稱為保守派代表。

提起中國女性的解放史,人們常把許陽與一石法師相提並論。同樣是身為男人,如果說一石法師是用一種大無畏的精神摧枯拉朽的摧毀著舊製度對女性的種種約束,那麽許陽則是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默默的用他的行為來感染著身邊的人,而他為女性們所做的一些事情出發點未必像一石法師那麽明確,但最終受益最大的卻依然是女性。

作為最早提出節製生育這項國策的許陽,他在林康平懷孕的時候就曾表示他雖然一直認為一夫一妻兩個孩子是最好的家庭結構,但是他跟他的妻子都太忙了,所以目前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隻要是健健康康的,他就絕對不會再要第二個孩子。在女兒出生之後,麵對周圍對他的政策持反對態度的許多人的懷疑,他的回答堅定而認真:“我的舅舅,一輩子同樣隻有林康平一個女兒,可他還不是一樣名垂青史了?在我看來,能有一個跟我妻子很像的女兒,好過一個跟我很像的兒子。”許陽說到做到,從他三十六歲再婚,到他七十二歲去世,真的就隻有一個女兒。

在許陽的推動下,國家開始根據一個家庭的孩子的數量增加或減免家庭的稅收,同時也對其他相關政策做了調整,諸如獨生子或隻有一個姊妹的孩子上官學的費用減少一半這樣的政策批次出台。龐大的家庭帶來的可能是天文數字的稅收,這樣的政策在推行伊始收到了全國性的抵觸,然而隨著政策的實施,孩子少的家庭的優勢逐漸顯現,低稅,同時孩子同時可以用更少的成本接受教育;而重稅下大部分的多子家庭為孩子的生機奔忙,孩子的成活率與成材率都無法與前者相提並論。養兒防老積穀防饑,這個淺顯的道理是人們大眾都明白的,而十個病怏怏的兒子隻是負擔,一兩個有出息的兒子才是父母真正的依靠!從一開始的被動接受,到後來的主動學習避孕知識想辦法節育,經曆了幾乎兩代人的時間。許陽在推行這項政策的時候或許隻是為了國家的長久昌盛,但無意中卻讓女性們從頻繁的生育中解放出來,為家庭創造了更多的財富,而經濟上的獨立也讓她們地位上的獨立性日益明顯。

公元一八三一年,大江五十歲以上婦女平均生育過六個孩子,而這個數字到了一八八一年,已經降低至不到三個。可以說,二十世紀末的大江,有著一千一百五十四萬平方公裏的國土,卻隻有三億五千萬人口,而同時期的隻有大江國土四分之一古國印度的人口已經超過了十億,在東亞,南亞諸國中大江是唯一沒有被過多的人口帶來的壓力所拖累的國家,而能夠做到這一點到這一點,一個多世紀前的許陽功不可沒。但是在當時,很顯然並沒有太多的人理解他的偉大之處,相反,對這項政策的堅持直接導致了他在一八三六年的首相選舉中落敗,最終告別政壇,開始了他去世前長達十一年的在野生涯。幸而時年當選的白俊濤也出身崇雅學派,他堅持了許陽的這項政策,沒有讓他之前的五年的努力白費。

大多數人認為,如果不是處在那麽一個風雲變幻的年代,許陽應該作為一個傑出的藝術家度過非常安逸幸福的一生。他性格裏有太多溫和的成分,這樣的他其實非常容易得到幸福,但卻根本不適合政壇,他曾對妻子林康平說:“你不用擔心飛的太快!沒關係的,你總有累的時候,你休息的時候,我會慢慢的追上你,陪著你的。”這樣溫柔的許陽,確實更適合做一輩子的藝術家而不是政治家。

即使是作為一個藝術家,許陽也不是完美的。與他那位才華橫溢,在每一個領域都綻放出奪目光彩的妻子林康平相比,他在書法與繪畫以外的藝術領域的表現實在是不值一提。他的文采尤其是讓他備受批評的原因。他的詩作被他的友人們稱為“打油詩”,他寫的遊記被江德帝戲稱為“流水賬”。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的文采都不被人承認,直到他去世以後,他的妻子整理出他多年的作品並發表,人們才驀地驚覺,許陽不是沒有文采,而是他的文采不被他那個時代的人所理解罷了。

許陽,作為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他自幼流落海外的十幾年生活,注定了他早就錯過了被古典文學熏陶的最佳年齡。他擅長用更自然,更平民化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思想,那就是,現代詩歌與現代散文。

他臨終前時給妻子的情詩《等我走後》被稱為中國第一首現代詩。在這首詩中,許陽以細膩的筆觸,通俗易懂的敘述方式,表達了自己對妻子的不舍與愛戀,而同時這也是一封他寫給妻子的遺書。在這封遺書出現之前,許多人認為比起他的結發妻子陳紫萱,許陽對林康平稱不上深情,他們的一生總是聚少離多,這兩個人經常以各自獨立的身份而不是一個家庭出現在各種場合中,人們實在看不出許陽對作為妻子的林康平與作為妹妹的林康平有什麽態度上的不同。可這封信的出現讓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許陽對林康平深埋在心底的愛意。這份愛,讓他不願意因為他們的婚姻而阻礙了林康平前行的腳步;也是這份愛,讓他至死都要提醒妻子,不要因為他的死而放棄對夢想的追求,不要因為他的死而忘記幸福與快樂。在詩中,他提到:他希望他死以後,他的妻子依然能穿著鮮豔的衣服出去郊遊;他希望他死以後,他的妻子依然能每天快樂的彈琴畫畫與朋友聚會;他希望他死以後,他的妻子依然能把她堅持了一生的教育事業繼續下去……

“母親捧著父親的遺書嚎啕大哭,後來便一天天的振作起來,直到她二十年後去世,再沒有生過一場病。我想,父親那時候一定是知道母親會撐不住,才故意留下這封信,讓她為自己尋找一個重新活過來的理由吧!”(節選自許悅《我的父親許陽》)

許陽,字明燦,生於一七七六年,卒於一八四七年。偉大的畫家,書法家,現代文學的奠基人,詩人。曆任鴻臚寺少卿,鴻臚寺卿,外務大臣,太傅等職,保守派代表,大江節製生育計劃的倡導者。人們對他一生的總結十分有趣:“作為一個失敗的政治家,他推行了中國十九世紀以來最偉大的政策。”“作為一個糟糕透頂的古文學家,他開創了現代文學。”然而無論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政敵,都不得不承認,許陽,是一個真正的君子。他一生對朋友忠誠,對妻子忠貞,他一生從未說過一句妄言,他總是身體力行的去帶頭做自己所倡導的事情。許陽他如同一個言行一致的道德楷模一般為人們豎立了一個全新的君子形象:不以空談與口號來抬高自己的身價,而是腳踏實地用自己的行為來體現他的道德與信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