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息很劇,並說不出什麽,但這場麵足以說明一切了。

文朗緊緊摟著我,怒斥:“這是要反了麽!”

胡嬪和那宮女見狀忙跪了,胡嬪俯身道:“臣妾該死,言語無意衝撞了娘娘。”

文朗沒有理,而是一手指著那宮女:“淑妃站不穩也不知道扶一把,摔著了你有幾條命賠!拉下去杖斃!”

文朗是帶了人的,很快就有人來拉那宮女,那宮女嚇得大喊:“皇上饒命!娘娘饒命!”

見沒人應,又忙著喊:“主子救命!主子救命啊!”

胡嬪現在哪裏還顧得上她,俯下身一句話都不敢說。

環鈴跑過來抓住我的胳膊,嚇得臉都白了:“小姐,你怎麽樣?”

折騰了這麽一會兒,我喘得很厲害,汗也冒出來,搖頭不語。

文朗見狀也不耽擱,厲聲對那胡嬪道:“你就好好的跪在這反省!沒朕的話不準起來!”

說罷一把把我抱起來,就往轎輦那邊走。

周圍的人已經多起來,小黛和頌芫也驚呆了般站在一邊,我這時緩過神,忙掙著要下來:“我身子沉了,快放我下來,叫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再沉也抱得動,別亂掙,”文朗的聲音更沉,“誰愛看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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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召了好幾個,環佩得了信兒也火速趕回宮,其實什麽事都沒有,一堆人跟文朗再三保證了無礙,他才放下心,轟了人,摟住我道:“非得自己動手麽?”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胡嬪那段瑾瑜之論說出來,隻笑笑:“自己動手才解氣。”

說著我靠近他,道:“頌芫給她哄哄就罷了,不能給她養,早晚教壞了。”

“嗯,”他點頭,“過些日子叫涵妃接過去。”

隔了片刻,他又道:“連致禎一起,還是叫他們姐弟在一塊吧。”

我聽了自然點頭稱好。

當夜下了雨,據說胡嬪就一直在那湖邊跪著,文朗仿佛把她忘了一般,直到第二日一早暈倒在地才叫人給抬了回去,並降為貴人,罰俸三月,本來還要禁足的,但頌芫淚汪汪的去求,也就作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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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妃第二日一臉期待的瞅著我問:“打起來了?”

我哼笑,扯動一邊嘴角:“注意你的措辭,是我打了她,她要有膽子還手,早沒命了。”

“是是,那不是已經沒命了一個,”她倒是很開心的樣子,“不過照這個架勢,估計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瞥她一眼:“我有一臉殺氣這麽明顯麽?”

“那倒不是,”她笑笑,“牆倒眾人推嘛。”

我眨眨眼,心想這算什麽話,又不是什麽高級人物,已經降為貴人,頌芫更是沒希望給她,牆都沒有了,誰還能去推什麽。

不過畢竟文朗還沒正式下旨,我也就沒提要把頌芫和致禎給宋碧寧的事,隻隨口揶揄她:“你很閑是不是,中秋宴出了差錯看你怎麽交待。”

不幸被我言中,兩日後的中秋宮宴上果然出了事。

太平殿,宴席過半,太後照例提前離了席,我正端起新上的一碗八珍竹蓀湯要喝,忽然見環佩從外頭衝進來,後頭還跟著一臉驚慌的小黛和怯生生的頌芫倚在門口。

我看了一眼文朗,他也是不解,尚未說話,環佩已經跑到我麵前,還沒站穩就一下子打掉了我手裏的調羹,慌亂中那碗湯也被撥到了地上,隨著一聲碎裂,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環佩才不理多少人在看她,喘著氣異常焦急的問:“小姐,你喝了沒有?”

我嚇了一跳,怔怔搖頭:“沒——”

“怎麽了?”開口詢問的是文朗,他扶著我站起來,小心的避開那一灘碎片。

環佩不言語,蹲下去用手指沾了那摔成半隻的碗裏的湯,放在鼻尖聞了聞,隨後又用舌頭嚐了一下,臉色更加難看,跪在地上對文朗道:“皇上還是請太醫來驗一驗吧。”

文朗聞言眯了眼睛,麵色不善:“你先說說看。”

“膳房那邊的湯煲奴婢已經扣下了,一查便知,”環佩抬頭滿麵擔憂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去,低聲道,“這湯裏被下了紅花。”

聲音再低,依然許多人都聽到了,不少人臉色驟然大變,我身上一顫,若不是文朗扶著我,差點都站不穩,涵妃更是騰的一下子站起來。

紅花是宮裏避之不及卻再熟悉不過的東西,功用早不必說,我不明白自己苦心經營到這個份上的後宮,怎麽還會有人對我下這樣的手。

後頭的小黛此時慢慢走上前來跪下,手裏捧著一個小紙包,文朗的臉色沉得嚇人,死死盯著小黛,小黛抬頭瞄了他一眼,輕輕的點了頭。

文朗問:“這是從誰宮裏找出來的?”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麵麵相覷,人人都擔心自己受到牽連,或是被陷害。

小黛站起來,聲音很小的說了一句,隻有我和文朗聽得到。

文朗聽了頓時怒極:“好哇!了不得了!”

我也是覺得血瞬間就衝上頭,看來大凡要對付我的人都很懂得破釜沉舟垂死一搏,恨我恨到這個份上,簡直視死如歸!

我一下子掙開文朗,從上頭快步走下來,環佩慌忙就來扶我,扶都扶不住,我很快奔到胡貴人麵前,伸手指了她:“你——”

開了口,卻不知道要罵什麽好,一邊的環佩趕緊勸我:“小姐,你別太激動!”

文朗也走下來,眾人見狀全都呼啦啦的站起身,他快步到我身邊:“愉兒,你冷靜一下。”

接著他眼睛掃過去看胡貴人:“你有什麽話說!”

胡貴人眼睛裏頭已經掩飾不住的驚慌,忙跪了道:“此事與臣妾無關!”

“事實證據俱在,”文朗沉聲,“你還要狡辯!”

“臣妾冤枉!”胡貴人急著喊冤,很快道,“若是臣妾所為,又怎麽可能把證據留在身邊這麽輕易被人搜出來,況且東西搜出來的時候臣妾不在場,臣妾不服,分明是有人著意陷害,請皇上明鑒徹查!”

“你當然不會留在身邊,卻是挑了個極好的地方藏,”文朗冷笑一聲,對小黛道,“說給她聽!”

“是,”小黛垂首,“這東西是公主在自己房裏無意翻出來給奴婢的。”

這話在眾人聽來便已經沒什麽可辯,許多目光裏都帶了如釋重負。

“你倒說說,”文朗氣極,伸手一指在門口瞪大眼睛看著的小女孩,“難道是頌芫做的不成?”

說著又指向她:“你以為你平日的那些動作手段朕看不到?說的那些話朕聽不到?每每仗著頌芫遮掩過去,得了教訓還不知收斂,當所有人都是傻子麽!”

胡貴人怔了一下,突然笑了一聲,不管不顧的站起來:“何以見得就不是旁人陷害,恨淑妃的也不止臣妾一個,整個後宮人人皆有可能!何以見得就不是淑妃自己做的,再誣賴到我頭上,要置我於死地!”

我聽了這話渾身都抖起來,用力的咬了唇,就知道這個女人不能留,非要放任到今天,再手軟早晚自食惡果。

“放肆!”說話的是涵妃,也是氣得渾身發抖,“你倒問問哪個做母親的會拿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做賭注,來陷害你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生養過孩子的

良妃和安貴嬪都立刻表示讚同,還有更多吃過虧的憤憤然的附和,胡貴人的同黨們早已在她降位的時候就躲得一幹二淨,當然一個替她說話的都不會有。

雖然眼下是一個一邊倒的局麵,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下來,也不想再與她爭論什麽,隻歪過頭去看文朗,淚眼哽咽:“皇上處置吧,臣妾告退。”

說罷再也待不下去,也不等文朗的話,手抖著拉了環佩就回了翊仁宮。

回來以後,我吩咐環鈴關了門,坐在桌邊不出聲。

環佩小心翼翼的來勸我:“小姐,你別太生氣了,好在及時發現,總沒釀出大禍。”

見我不語,她又道:“要不早點歇著,奴婢去那邊看一眼。”

我掃她一眼,淡然道:“你現在去了,豈不是欲蓋彌彰。”

環佩一呆,麵上當即就有點變色,怔怔瞅著我。

“敢做,就不要怕,”我哼笑一聲,“你了不得啊,當著這麽多人精的麵生事。”

她吃不準我是什麽態度,訥訥的:“小姐——”

“好在及時發現,”我沒什麽表情,“要是沒及時發現,你待怎麽著?”

環佩被我拆穿,早沒了衝進太平殿的勇敢冷靜,小聲道:“小姐桌上那碗湯沒事的。”

我淡淡一笑:“不錯啊,都懂得偷梁換柱了。”

環佩有一點著急:“小姐,經過了湖邊那一回,就算咱們不動手,她來動你也是早晚的事。”

環鈴在一邊都聽傻了,這會兒反應過來,卻是一臉遺憾的對著環佩叫:“這種事怎麽不叫上我!”

我丟了個眼神過去,沒好氣:“這還布局不穩呢,虧得是環佩素來給人覺得穩妥,要是你隻有壞事的份兒!”

“小姐,”環佩有點後怕的樣子,“破綻很大麽?”

我有點無奈的看她:“我要是沒當場氣得衝過去,又迅速傷心離場把你帶走,單靠你跟小黛,恐怕很快就圓不過去了。”

停了一下,我忍不住問:“陳雁羽就是這麽教你的?”

見我連主謀都猜到了,環佩勉強笑笑:“她說對付小人物不用太縝密費勁,罪過大一點,沒人敢幫她說話,落井下石的倒會有一堆,還說現在宮裏是你和涵妃娘娘的天下,該清掉的人不能手軟……”

聲音越來越小,我瞄她一眼:“是不是還說不甘心涵妃有得玩,她卻鞭長莫及,所以叫你在中秋宴上生事替她表達一下對涵妃的嫉妒以及對我的問候?”

環佩迅速的看我一眼,繼續小聲:“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她說天塌下來也有你頂著,而且皇上也不會讓天塌下來……”

“這才是最關鍵的一句,”我聽了啼笑皆非,冷哼一聲,“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

環鈴那邊此時現了不解:“那……這麽做涵妃娘娘豈不是會被牽連?中秋宴是她前後置辦的呀。”

環佩道:“與涵妃娘娘說過的,她說沒事。”

我知道環佩終不是草率的人,不會任由陳雁羽怎麽說就怎麽做,也笑笑:“她當然說沒事,把那個女人除掉她高興還來不及,受點牽連也是甘願,況且你們不是等到太後走了才冒出來,也牽連不到哪去,我現在這個樣子,後宮非她不可,她有恃無恐,精明得很。”

環佩這時總算想起來問我:“那小姐,現在要怎麽辦?”

“怎麽辦?”我想了一下,道,“傳話出去,說我氣急攻心,回來哭了一陣子,躺下就沒起來。”

環佩“啊”了一聲,有點驚訝我這麽安排。

“做了就不要心虛,”我看著她,“速戰速決,斬草除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