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家門,入目的是躺在沙發上睡得正熟的秦莫,他的模樣有些憔悴和狼狽,身上隻蓋了條薄薄的毯子,手心裏還緊捏著手機,好像在等著誰的電話。

佟伊墨靜靜凝視了他一陣,有一股愧疚湧上心頭。

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回家。隻是昨晚她卻選擇留在醫院,和焦逸揚在一起。

佟伊墨走上前,盡量輕柔地為他掖好被角,纖長的指尖拂過那張消瘦卻依舊英俊的臉龐,心裏很不是滋味。

也許是他睡得很淺,隻是輕輕的一個觸碰便讓秦莫睜了眼,他眼圈深陷,眼眶內明顯帶有血絲,見到是她,唇畔揚起一個笑意:“去哪了?”

佟伊墨盯著他急切而疲乏的目光,眼裏湧上一層酸楚:“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秦莫搖搖頭,冰涼的大手覆上她的臉頰,薄唇虛弱地抿起:“真的嚇死我了,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我都打110了,幸好,幸好我一醒來就找到你了。”

佟伊墨任他粗糙的手掌停留在臉頰中央,有一顆淚從眼角滑落,滴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尖,宛如一朵盛開的水花。

“哭什麽?”秦莫笑著為她拭淚,語氣裏滿溢的疼愛讓她的難過更是雪上加霜。

“以後不準一聲不吭地出去那麽久,我會很擔心的。”秦莫含笑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鼻尖,“餓了沒?我去做飯?”

佟伊墨抿著粉唇點點頭,整個人蜷在沙發上,雙臂抱著腿,目光隨著身形高大的秦莫遊走向廚房,肚子裏回響著一聲“咕”。

下午。

“爸媽讓我們晚上回去一趟。”秦莫收起手機,拉開陽台門走了出來。

佟伊墨微揚著腦袋盯著他,手指胡亂調節著遙控器:“沒問題啊。”最終,電視屏幕定格在一則八卦新聞上,她的眸光始終緊緊停留在電視機畫麵上,那個氣質不凡的男人身上久久沒有離開。

毋庸置疑,這個男人是一枚即使投在茫茫海洋中依舊光鮮亮麗的鑽石。

一身剪裁的手工西服,胸口露出一條深藍色的領帶,俊顏冷漠,唇畔噙著淺笑,但佟伊墨看得出,那樣的笑意多半是敷衍,根本不及眸底。

隻是,在他臂間,多了一隻帶著翡翠玉環的手,那隻手似是非常熟絡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臂彎,一個婀娜的身軀順勢朝他懷中靠去。

佟伊墨靜靜抿著茶水,捏著茶杯壁的手指慢慢縮緊。

“某商務拍賣會上,知名洛亞集團焦逸揚總裁攜現任女友洛天秋應邀參加,這兩位都是身價不菲的豪門世家,站在一起好比是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

主持人喋喋不休地用各種華麗的形容詞點飾著焦逸揚和洛天秋,將兩人的形象再度大肆炒作了一番。

佟伊墨凝視著電視機畫麵的眸子遽然淡漠下來,有些心煩意亂地關上了電視,撐著腦袋倚在沙發上。

“怎麽了?”秦莫對她突然的惱怒有些不解,以為她身體不舒服,語氣有些緊張。

佟伊墨搖搖頭,甜潤的笑容讓他稍稍安下了心。

隻是秦莫沒有看見的是她深嵌在沙發皮套裏的手指,狠狠攥緊,指甲陷入掌心,鑽心的疼痛讓她暫時忘記了心口的扯痛。

誰會知道這個眾星捧月的男子在十幾個小時之前還呆在醫院悉心陪伴著她。

傍晚六點,佟伊墨正坐在梳妝台前紮著頭發,放在大理石桌麵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她順勢抬頭一瞧來電,是焦逸揚。

腦海中自然地浮現出焦逸揚和洛天秋相攜而立的模樣。

其實媒體並沒有誇大報道,那兩人站在一起,不論怎麽看都是一對金童玉女。

她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掐斷了電話。然而不過幾秒鍾,一條短信跳了進來:再不接電話試試。

佟伊墨皺了皺眉頭,紮好了頭發,捏起手機,瞥了

瞥還響著嘩嘩水聲的浴室,無奈之下隻好走到陽台,打通了焦逸揚的電話:“有什麽事?”

她的語氣很涼薄,就如同拂麵的冷風一樣生硬。

焦逸揚那頭很寂靜,幾乎都能聽見他低低喘息的聲音,許久,低磁性感的聲音才森森傳來:“怎麽不高興了?”

佟伊墨咬咬牙,目光渙散地望向遠處,白皙的小手撐著腦袋,晚風將她的長發和睡裙吹得飄逸,遠遠地看,她的美竟是那麽不真實,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女子。

“沒有。”她淡淡道,極力掩飾內心。

焦逸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在哪?”

佟伊墨漫不經心地眨眨眼,隨意胡扯一個謊言:“參加一個聚會,很鬧。”

“怎麽那麽安靜?”焦逸揚挑了挑唇,不緊不慢地問道。

“在衛生間。”佟伊墨翻翻白眼,這個男人事真多。

“哦?沒想到,佟小姐,你聚會的禮服這麽漂亮,還是Hello Kitty的吊帶裙呢。”焦逸揚戲謔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佟伊墨瞬間呆愣住,幾秒後,她趴著陽台桅杆,伸出一顆腦袋朝下望去,隻見一個恬不知恥的男人正單手插著褲子口袋,一身在電視機上出現時一模一樣的西裝,俊顏依舊地朝她挑眉一笑。

不知為何,那笑容在佟伊墨眼裏竟有種挑釁的感覺,她忿忿地掛下電話,朝他吐了吐舌頭。

“站在我家陽台下偷窺我?焦先生,以前真的是我小看你了。”佟伊墨雙手撐著頭,居高臨下地笑著。

焦逸揚不慍不惱地微許頷首:“我也是小看了佟小姐。”說罷,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件淺藍色內衣,捏著細細的內衣帶子在手間把玩,俊朗的麵容帶著處變不驚的笑容:“這個,我收下了。”

“焦逸揚,你這個流氓!”佟伊墨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扒著陽台,跨著圍欄一副想要跳下去的姿勢,正巧被出浴的秦莫看見了,他連忙丟下毛巾,光著腳跑到佟伊墨身後,用盡全身力氣抱緊她:“老婆,你做什麽傻事!”

感覺到身後溫熱的氣息,佟伊墨第一個反應竟是去看樓下的男人,幸好,他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連通那輛漂亮的香檳路虎車。

“衣服被一條狗給叼走了,我一時心急,老公,你別誤會了。”佟伊墨轉過身,笑眯眯道。未散的夕陽餘暉映著她姣好的麵容,襯得此刻的她更加嬌美可人,秦莫放心地抿了口氣:“衣服沒了可以再買,你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就再也沒有了,那樣我可就變成鰥夫了,你忍心嗎?”秦莫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臉頰。

“胡說八道!”佟伊墨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尖,一個側身從他懷裏逃溜出來:“我馬上去換衣服了,等我一下!”

待她走進臥室,秦莫臉上的笑意才逐漸散去,取代的是滿麵陰冷,他警惕盯著臥室門,撥通了一個電話:“都搞定了?”

電話那頭的男聲沉穩又熟悉,帶著隱匿的傲笑:“當然。隻不過秦先生可別忘記了我要的東西。”

秦莫心痛如絞,十指狠狠捏成了拳,咬牙道:“我們離婚以後,你愛怎麽得到她是你的自由,隻是,她不同於那些庸脂俗粉,想要虜獲她的芳心不是件容易的事……”

“嗬嗬……”焦逸揚笑了笑,帶有輕蔑不屑的情緒,“不試一試,怎麽知道有多大的可能性?”

“隨你吧。”秦莫扯動了下嘴角,隨即,臥室便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他立刻壓低聲音道:“她出來了,我掛了。”說罷,立刻按下了掛斷鍵。

“我們走吧。”佟伊墨當然不知道臥室外發生的一切,她穿著一身雪白色的雪紡裙,披著一件牛仔外套,露出一雙修長潔白的纖纖**。

秦莫深深凝視著她,眼裏卻泛起了淚。

“真美。”他笑了笑,笑得卻很牽強悲哀。

“去換衣服吧。”佟伊墨絲毫沒在意到他眼底的變化,專注地對著鏡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愉悅的笑容洋溢在臉上,她就如同即將飛往春天的蝴蝶一般,明媚又美好。

隻不過很快,她將不再屬於他了。

車子駛進秦家大宅。

秦莫率先進車庫停車,佟伊墨便下了車敲響了家門。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門被打了開來。

“哎喲!少夫人啊,你終於來了!快快快進來吧,那個佟小米又到咱家裏鬧事了,現在和老夫人在頂樓吵得不可開交啊,怎麽攔都攔不住!少夫人,您趕快去看看……”迎麵的是張嫂焦急萬分的臉。

佟伊墨聽罷,心底“咯噔”一下,扔下包包,連鞋也顧不上脫,便咚咚咚地爬上了樓去。

三樓,陽台。

佟伊墨曾經聽秦莫說過,徐靜喜歡養些花花草草,所以秦父專門騰出一個大陽台給她種植植物,因為這裏陽光充足,也連通下麵的水管,很適宜種植。隻是不知為何,這兩人吵著吵著就吵到了這裏。

當佟伊墨爬上陽台時,入眼是一片狼藉,肥沃土地間的茂盛花草都被踩得七零八碎,地上還滿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衣架子,晾衣夾,還有幾件剛洗好卻被扔在土地裏的衣服,佟伊墨將一地的東西收拾起來放好,踩著凹凸不平的土地,正好看見了在陽台邊緣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

“媽,小米……”佟伊墨急忙走上前去。

“你這個狐狸精,還好意思跑到我們秦家來鬧事,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吧,我們秦家沒有找人要走這個孩子已經很不錯了,況且我們已經給了你一筆錢,隻是希望你能離開秦莫的生活,難道這些還不夠嗎?”徐靜很是憤怒,尖銳的聲音響徹了頭頂的天空。

“不夠!你給我的那些,誰都能給我!我也告訴你們了吧,我想要的隻有秦莫一人,你們秦家誰也攔不住我!”佟小米急得暴跳如雷,就像一頭炸毛了的獅子。

“想要我兒子?也不看你夠不夠格!以你的學曆,長相,身段和待人接物的態度,你覺得你哪裏能比得上伊墨?我告訴你,秦莫已經決定放棄你了,所以不管你怎麽鬧騰,咱們秦家唯一認定的兒媳婦隻有佟伊墨一人!”徐靜平靜如水,氣定神閑地指著她的鼻尖,惡狠狠道。

“佟伊墨!佟伊墨!你們全都幫著她來欺負我!”一聽到“佟伊墨”三個字,佟小米氣得火冒三丈,怒氣,衝動,刺激,不滿,一同攻破她的最後理智,她忿忿不平地咬著牙,伸手狠狠將徐靜向陽台邊緣推了一把。

“啊……”徐靜尖叫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朝後退去。

“媽,小心!”佟伊墨臉色大變,不顧一切地跑上前,伸手想去觸碰徐靜漸漸下墜的身體……可是,一切都晚了。

佟伊墨伸手的動作僵硬地定格在原地,許久,她才回過神來。

她無力地顫抖著身體跪下,沒有一丁點兒勇氣去看陽台下的徐靜,她不敢去看那躺在血肉模糊中的女人,那個一直扶持著她,愛護著她,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的女人。

可是她……又為了徐靜做了些什麽呢?就連在最後關頭,都晚了一步。

她佟伊墨怎麽能這麽蠢!

無力地掩麵跪下,她撕心裂肺地哭泣著,淚水澆灌在膝下的泥土上,一點點浸潤進土地之中。

“你……你……佟伊墨,我沒想到你是這麽惡毒的女人!你居然把徐阿姨推下了樓!”一片悲愴之中,她耳邊清晰地聽見佟小米尖銳的驚叫聲。

“轟隆……”一聲,佟伊墨的世界仿佛被一個炸雷轟塌,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淚水順著眼角頹然落下。

麵前的女人,眼睛瞪得猩紅,修長的指尖正對著她的鼻尖,那張與她有一分相似的臉近在咫尺,此刻,佟伊墨竟覺得是那麽可怕,疏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