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去的手生生僵在半空,清澈的眸內莫名閃過一絲恐懼和不安。

“你需要早點休息,所以你先洗吧,我照顧你睡下後再洗。”屋內傳來焦逸揚模糊而沉穩的聲音,溫潤,柔和,帶著對心愛女子的疼惜。

佟伊墨整個身體背靠著門,一點點地滑坐下。接觸到冰涼的水泥地,她整個身體微許顫栗,但湧上心頭更多的是無盡的疼痛和不甘。

淚,溢滿眼眶,最後順著臉頰快速落下,滴落在無力的手背上,滾燙的溫度幾乎要將她灼燒腐爛。她不知道此刻應該是敲門進去指著他破口大罵,還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地安靜離開,回家,明天,她又是他的好妻子。

她能理解焦逸揚對洛月的關心照顧,畢竟洛月曾是他用整個生命去疼愛的女子。所以在聽說洛月回歸後,她的心情頓時變得錯綜複雜,有擔憂,有恐懼,有一種強烈的占有欲讓她更想監視焦逸揚不在身邊的一分一秒,失望的心情逐漸膨脹放大,就如同此刻,她全身發疼,甚至連呼吸都困難。

屋內安靜了片刻,佟伊墨也安安靜靜不動聲色地坐在門口,突然地,手機震動了一下,她麻木地掏出手機,眸眼依舊是空洞毫無焦距的。

發亮的手機屏幕照映出她慘白無力的小臉,屏幕上顯示的一條短信:老婆,睡了嗎?我好想你。

嗬嗬。她輕聲冷笑了一下,手機關機,塞入口袋裏。

很快地,洛月好似是洗過澡了,屋裏又傳出她的聲音:“逸揚,真的不用你操心我了,你快回去吧,她肯定會著急的。”

佟伊墨將腦袋擱在兩臂之間,這道門的隔音效果非常差,裏麵說的一字一句她都能清楚地聽見。

“放心,她不會操心我的,剛才發了信息也沒回,估計自己睡去了,不用太在意她,你快休息吧。”焦逸揚輕鬆自若地笑道,談及佟伊墨時的語氣倏地變得淡漠冷靜。

佟伊墨無力地將小臉埋進自己的臂膀內,她努力抑製住自己不闖進門揪著焦逸揚的衣服大聲質問的衝動,選擇一個人守在門外。

不用太在意她?嗬嗬,還真是不用在意呢,可笑,明明是自己的老公,卻對著另一個女人說不用太在意她。那焦逸揚口中對她承諾過的天長地久又算什麽呢?

佟伊墨渾渾噩噩地哭著,嚶嚶的聲音融入在兩旁草叢之中的蟲叫聲,悲戚又涼薄,很快,困倦襲上眼眸,她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望向一片漆黑的窗戶。

看來兩人是睡下了,她自嘲地冷笑,緩緩站起身,抖了抖發麻發酸的大腿後,顫抖著冰冷的身體,一步步遲緩地走出公寓大院。

她沒有回家,一個人像無處可依的鬼魂般遊**在街頭,她的頭腦被冷風吹得發疼,加之困倦和乏累襲上全身,她實在無力再走下去,隻能隨便找了家附近的酒店住下。

翌日清晨,她悠悠醒來,隻覺得頭腦發痛,整個人暈乎乎的,卻還是意識清醒地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白若舞:“若舞,我今天不太舒服,就不陪你選婚紗了。對不起……”她單手搭在額前,愕然地發現滾燙一片。

“不舒服?怎麽了?聽上去很虛弱啊,你別急,我馬上到你們家那邊。”白若舞也是剛睡醒,接起電話,聽到的那頭佟伊墨半死不活的聲音,整個人頓時從睡夢中清醒。

“我,我不在家,在廣東路上的焦日酒店。”佟伊墨撐著腦袋,身體的沉重逼迫著她不得不倒回原處,“你不方便的話就別來了,沒多大礙,吃點藥就好了。”

“胡說八道!你聽聽你自己的聲音哪像個正常人,聽話,在那等我一下,我馬上就趕到。”白若舞說罷便匆匆掛下電話,不容她掙紮片刻。

佟伊墨笑了笑放下

手機。還好,在她處於瀕臨崩潰的邊緣時,還有人記得狠狠拉她一把。

雖然那個人,從不曾是焦逸揚。

說不清心裏的情感,煩躁無章的心情讓她沒法靜下來,加之好像發了點燒,身體完全失去力氣,她也隻能呆呆地躺在原處,空洞地盯著天花板。

她明白,昨晚隻是她碰巧發現了,以後,在她和焦逸揚白頭偕老的漫漫長途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個“碰巧”。一想到這,原本安分的心髒又不停鈍痛起來,她多希望下一秒敲響房間門的是他,隻是或許在此刻,他還不放心地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不出20分鍾,房間門便被按響了,隨即的是白若舞聒噪的聲音:“佟伊墨,開門!”

佟伊墨緩緩直起身,差點重心不穩地朝後仰去,她下了床,邁著沉重的步伐拉開了門。

“怎麽回事?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是不是又和焦逸揚吵架了?”白若舞重重歎了口氣,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讓她靠在門邊,走進房間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塞進包包後,才攬住她離開。

佟伊墨渾渾噩噩地走著,靠在白若舞的肩頭,唇畔流露出安心的笑意,她湊在她耳邊微微嚶嚀:“若舞,還是你對我最好。”

白若舞又是無奈一歎:“是啊,說吧,焦逸揚又怎麽了?”

佟伊墨微蹙起眉心,輕扶著她身體起身:“這個時候別提焦逸揚行嗎?真掃興吶!”

白若舞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心疼地摸摸她亂蓬蓬的長發:“你就是什麽都不願意跟我說,等到憋出病了還要我送你去醫院,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手機拿來,我替你打電話給他。”

“不給!”佟伊墨別扭地搖搖頭,撒嬌地用手捂住口袋,不讓她伸手進去。

“聽話,你這不止是身體健康問題,這裏也有問題,隻有他能治好。”白若舞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點了點她的心口,倒是讓佟伊墨愣住了,隨後,緩緩垂下卷長的睫毛,清秀的眸底掠過一絲傷意:“你知道的,洛月回來了,他昨晚徹夜守在洛月身邊。”

“什麽?”白若舞從她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機,正翻找著號碼,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一個激動,將手機摔在地上。

她立刻欠身撿起,但詫異的神情不變:“你在逗我呢?別告訴我,焦逸揚還對那個什麽洛月懷念在心。”

佟伊墨苦澀地扯了扯唇角,努力忍住噴湧而出的淚:“誰知道呢。若舞,我現在不想談他。”

“好,不談他。”白若舞有些忿忿地蹙緊眉心,翻到了焦逸揚的號碼,“但電話還是要打的,我要他當麵給我和你一個交代。”

“沒什麽好交代的!大不了離婚就是。”佟伊墨倔強地別過頭去,低聲嘟囔道。

“大姐,又離婚?拜托,不是所有恩怨都是一紙離婚協議書就能解決的。你聽話,安靜和焦逸揚對坐下來,好好和他談談。其實在我看來,他還是很在意你的。”白若舞將她攙扶出電梯,小步朝酒店櫃台走去。

“退房。”白若舞將房卡往桌上一丟,爾後攜著佟伊墨朝外走去。佟伊墨聽著她的話愣愣點頭,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她怎麽樣了?”耳畔突然傳來李龍的聲音,佟伊墨緩緩抬頭,看見李龍站在不遠處,笑意溫潤地盯著白若舞,那眼神,語氣,是隻有對著心愛女人才能展現出來的。

“不太好。先送我們去醫院吧,你去鳳凰家居忙吧,我照顧她就好。”白若舞搖搖頭,語氣利索又簡潔,而李龍跟在她身後連連點頭:“好,一切聽老婆安排。”

佟伊墨緩慢垂下眼簾,真好,無論白若舞身處何地,李龍都無微不至地跟隨她,照顧她,可以拋卻一切工作和時

間陪著另一個女人,估計這是焦逸揚下輩子也做不到的事情。

此刻,坐在洛月家沙發上的焦逸揚,捏著黑色的手機,有些不敢撥下那個號碼。

也許是心虛的緣故,他沒法聽見那個嬌軟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地問他為什麽昨晚沒有回家。

不過,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很快,他就接到了白若舞的電話,憑借直覺,他斷定是佟伊墨發生什麽情況了,急忙接起:“是不是伊墨出事了?”

“嗬,出事出事,焦總是不是就盼著她出事?”白若舞冷嘲地笑道。

“她怎麽了?”焦逸揚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激動,試圖緩和下來,但有勁的手指依舊蜷縮在掌心,根根青筋暴露在手背之上。

“發燒了,限你10分鍾之內到人民醫院來。她已經知道你昨天一晚上都和洛月呆在一起,所以記住,等你來之後,好好找她談談,不管她心情再怎麽不好都順著她的意來,我就不打擾你們先走了。焦總,這些時間都是我為你爭取來的,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謝謝。”焦逸揚聽罷,心情百味雜陳,掛下電話後,他迅速拿起掛在一旁的西裝外套,理了理頭發,走進內臥:“洛月,我有事必須先走了,你一個人在家注意點,天秋很快就回來了,有什麽情況打電話給我。”

“好,那我送送你吧。”洛月正躺在**看電視,聽到他決定離開了,顯然有些失落地抿抿唇,但爾後還是乖巧順從地點點頭。

“不用,你好好在**躺著休息。”焦逸揚將她摁回**,沉聲命令道。

洛月盯著他不太平靜的神色,眼眸溫柔:“是她發生什麽事了嗎?”

焦逸揚看了她一眼,似有似無地點頭:“嗯,總之我必須走了。”

“逸揚,謝謝你陪了我這麽久。”洛月展開如花的笑靨,雙手勾住他肩頭,微微揚頭,在他頰旁印下一吻。

“我走了。”焦逸揚沒什麽感情地笑了笑,隨後轉身離開,也沒有回頭。

洛月盯著他離去的身影,藏在被單下的手指慢慢縮緊。

焦逸揚坐回車上,以他所能及的最快速度啟動車子,飛馳而去。

按照白若舞給他的病房號,他急匆匆地找著,最後在一扇最靠裏的門前停下。

門是虛掩著的,裏麵還有電視機播放的聲音。焦逸揚剛想邁步進去,腳步卻像被黏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該說些什麽?

對不起,伊墨?還是,原諒我吧,伊墨?

此刻的慌張不安,比他在生意場經曆大風大浪時的心情都要更深厚一層。

他一步步走進病房,腳步特地放得尤為輕柔。

“若舞,我想睡了,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能照顧自己。”佟伊墨背對著病房門,一邊吃著餅幹一邊看電視,那副休閑愜意的模樣倒是一點也不像個病人。

“都生病了還貪吃零食。”焦逸揚皺眉,下意識將她麵前的那袋零食拿起扔到一旁。

懶躺在**的佟伊墨顯然渾身一震,下意識伸手將被子向上掖了掖,並沒有回頭:“你來幹什麽?”

焦逸揚聽著她微啞的聲音,不禁心疼萬分地爬上床,寬厚溫柔的胸膛靠在她背後,將她緊緊擁進懷中:“怎麽發燒了?不是讓保姆換了厚被子嗎?是不是昨晚又踢被子了?”

“是啊,如果你昨晚回家了,我就不會躺在這,說到底,我生病都是因為你。”佟伊墨背對著他,沒有掙紮反抗,因為她毫無任何力氣,隻是感受著他的擁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在前一秒摟著另一個女人的情景。嗬,她自嘲地揚了揚唇角,不知下一秒,他懷中擁摟的人又會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