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二百一十六

從乾清宮出來,梅皇後才算是真正鬆了口氣,她回頭向身後的楊驕笑道,“我怎麽覺得自己解脫了?”

梅氏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嫁入皇家,呆在這深宮裏,隻怕呆在周璨身邊的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煎熬,偏她的教養又不允許她表現出來,現在好了,她再也不當周璨是她的夫君,這心上的枷鎖也就卸下了。

“母後,將來殿下跟我一定會好好孝順母後,母後不是想回雲南看一看麽?能太平了,咱們一同回去,”楊驕赧然道,“不怕母後笑話,我長這麽大,也就在盛京城周圍轉轉,還沒出過遠門兒呢!”

“好,等輝哥兒回來了,我帶你們回雲南去,”梅氏一臉欣慰。

“已經跟皇上說好了?”因為是一早商量好的,太皇太後這裏已經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咱們什麽時候動身?”

“擇日不如撞日,咱們明天就走,不怕皇祖母笑話,臣妾可是一天也不想在這裏呆了,臣妾覺得去了香山,才會跟輝兒離的近一些,”梅皇後恨不得背插雙翅從這宮裏飛出去。

太皇太後的大半生都困在這深宮裏,又怎麽會不明白梅皇後的感受,“香山那邊可安排好了?還有太後那邊,你們也得去說一聲。”

太皇太後的反應完全在楊驕的意料之內,且不說她跟靈佑帝沒多少親情,就算有,也早叫這一年靈佑帝的混賬行徑給磨光了,“香山那邊老祖宗跟母後要住的院子是殿下一早就叫人安排好了的,老祖宗隻管跟著臣妾走,管叫老祖宗您樂不思蜀。”

等婆媳二人再回到慈寧宮時,鄭太後的表現就不像太皇太後那麽配合了,“你們兩個往去香山?去做什麽?”

如今這宮中如亂麻一般,鄭太後被隻會哭哭啼啼的梁貴妃攪的腦仁兒疼,太需要梅皇後出來主持大局了,沒想到這婆媳兩個都要當甩手掌櫃了?“梅氏你看看如今宮裏成什麽樣子了?你還有心情遊山玩水?”

梅皇後靜靜的看著麵色鐵青的鄭太後,半天道,“我兒子現在不在,這宮裏成什麽樣子都與我沒有幹係了,太後娘娘不是已經將宮務交給有兒子的梁貴妃了麽?原來我還以為,太子長在太後膝下,自然是太後最疼愛的孫子,現在,”

梅皇後搖搖頭,她撐的住,是因為知道太子無恙,鄭太後呢?傷心是傷心了,可是她可以很迅速的把目光放到了周承瑞身上,甚至還順水推舟的將宮權交到了梁貴妃手裏,“這後*宮太後娘娘管了幾十年了,有沒有臣妾,娘娘都管得來,娘娘,現在還是找二皇子最要緊,臣妾跟太皇太後一走,貴妃搜宮也更方便些。”

梅皇後這麽一說,鄭太後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一個貴妃,敢大膽妄為的搜皇後甚至搜太皇太後,這膽子自然是她給的,“好,你們既然鐵了心,那哀家也不攔著,隻希望到了香山,你們能誠心誠意的為大晉祈福,”

自己隻在有兒子在,以後還愁沒有孫子?前幾日鄭太後已經將彤史收到自己宮裏了,皇帝病倒之前臨幸過的妃嬪她也派人盯著了,她就不相信,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能懷上的。

“相父,今天太皇太後帶著皇後跟太子妃出宮了,咱們要不要?”周琛這些日子一直很譏奮,想到靈佑帝的病,他覺得自己登上皇位指日可待了。

顧培正的心思卻沒有在這幾個婦孺身上,“太皇太後是個聰明人,”

他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白子落下,“算了,幾個女人還能翻出什麽大浪來?”沒了周承輝,就算給她們十萬兵馬,又能怎麽樣?

“二皇子真的不是你抓的?”周承瑞丟了,可是周琛卻說不是自己人幹的,這才是顧培正最不放心的一點,“殿下想要那個位子,他們誰都不能活。”

周琛也擔心著這個事兒呢,這次秦逢時跟梁貴妃派出來搜尋周承瑞的人馬裏,也安插著他們的人,可是這周承瑞卻像空氣一般無影無蹤,“咱們的人還沒來得及出手呢,再說了,我要是真的動手,何必將人抓了這麽麻煩?”

直接殺了就一了百了了。

這個顧培正倒也相信,“所以臣才擔心,這背後似乎還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咱們的計劃,進行的太過順利了,還有歸德侯府,魏國公府,甚至安國公府,都太平靜了些。”這幾家勳貴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看不見的力量?昌王自己可沒覺得,事情進展的順利,那是因為他們而已周密,又準備了這麽多年,而且靈佑帝又蠢的成天想著往死裏整自己的親兒子,“那幾家都是百年的大族了,怎麽會不懂得自保?現在周承輝死了,他們再折騰有什麽用?難不成現在投向梁氏,還有得重用?依我看,老實呆著才是明智之舉。”

昌王的解釋也有他的道理,在顧增正眼裏,能跟他稱得上對手的,隻有周承輝一個人罷了,現在他死了,樹倒猢猻散,歸德侯府隻怕得夾著尾巴再熬好多年。

“康親王那裏呢?有消息來沒?”顧培正覺得自己之所以失敗,最大的原因就是以前年輕氣盛看不起武將,以為把持著兵部跟吏部,捏著那些武將的升遷,他們就隻能聽命於內閣,直到最後他才發現,那些武將並不能為他所用的時候,那種無力感,“寧武侯雖然掌了大內,可是外頭沒有人接應也不是成的,”

手裏有兵,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康親王世子已經進京了,明日大概就能到了,”說到這裏周琛一臉得色,“說是世子快馬先到,後麵還三萬的宣大將士呢,”

周琛興奮的坐不下來,“宣大的鐵騎可不是京郊大營能比得了的,有他們在,何愁大事不成?”

“周承輝的屍首找到了沒有?”顧培正最擔心的還是這個,他怎麽最有不太好的預感,這一切真是太順利了,康親王支持周琛?最幹嘛去了?

“找到了,說是世子帶著親自去清的現場,已經砸的不成樣子了,”雖然是自己下的令,周琛還是歎息一聲,畢竟是他的親侄子,“世子跟太子一向交好,很是哭了一場,又親自祭拜了,聽說這次太子的棺槨也隨著入京了。”

周承輝活著時候,就對康王極近籠絡之能事,康王沒少在建安帝跟前替周承輝說好話,顧培正覺得自己叫周琛殺了周承輝的作法簡直太對了,這才是一招製敵,周承輝死了,後麵的問題迎刃而解。

跟著周徇一道進京的還有周承輝,不過他是喬裝成周徇隊伍裏的兵士,隨著大軍駐紮在城外。

“驕娘,”

香山萬佛寺後的禪院裏,楊驕正坐在燈下為腹中的孩子做小衣裳,一個熟悉的聲音驚的她手一抖,一針紮到指腹上,可是她卻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是誰?”

“是我,”周承輝輕敲緊閉的窗欞,“幫我開開窗子。”

“我要歇下了,你們都去睡吧,”楊驕看了一眼陪著自己的青杏,“看好門戶。”

青杏也被剛才的聲音嚇了一跳,不過她一貫以楊驕之命是從,因此連頭都不抬,關了內室的槅扇門,自在外間的小**躺下。

“殿下,”

數月不見,楊驕也顧不上矜持,周承輝一進屋,就直接撲到了他的懷裏,“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周承輝剛把楊驕摟在懷裏,就發現了不對,他低頭看到楊驕微突的小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我們有孩子了?!”

“是,你走後不久不診出來了,不過我沒敢叫別人知道,”楊驕來不及擦拭臉上的淚水,貪婪的看著一臉風塵的周承輝,“你可受傷了?把衣裳脫了我看看!”

周承輝的目光落在楊驕的臉上,輕輕幫她拭了臉上的淚水,“是我對不住你,放心,以後再不會了,”

楊驕一向不在別人麵前流淚的,被周承輝這麽一擦,她也有些不意思,忙背過身子,卻被周承輝緊緊攬住了,“你瘦了,”

被周承輝這麽抱著,楊驕這些日子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她靜靜的倚在周承輝懷裏,“沒事,太皇太後跟母後說才懷上都這樣,過一陣子安生了,就會胖起來的,”

“是他折騰你?”周承輝伸手勸撫著楊驕的小腹,“等出來了我揍他!”

“哪有你這樣做爹的?頭一次見麵,就嚇唬孩子?”這下楊驕不樂意了,“咱們孩娃娃最乖了,從來沒有折騰過我,可不許你這麽嚇他!”

周承輝扶了楊驕在炕邊坐下,“這還沒生呢就護上了,有你這個慈母撐腰,我這個嚴父就要辛苦嘍,”

他輕輕搗了搗楊驕的肚子,“你可得老實些,爹已經叫娘受苦了,你可不能學爹這樣,”

“說什麽呢,你哪有,”楊驕隨手從枕下拿了一隻牙梳出來,將周承輝的發髻鬆了,給他一下一下梳通了,“路上很辛苦吧,身邊連個服侍你的人都沒有,”

為了叫楊驕梳著方便,周承輝直接在腳踏上坐下,“不辛苦,倒是又看了許多,聽了許多,這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啊,對了,我還見著三娘子了,她還問起你了,”

周承輝一臉得意,“我告訴她,你如今是我的妻子,其實,她還是咱們的大媒呢!”

“嘁,胡說什麽呢,三娘子怎麽會是咱們的大媒?”楊驕拿牙梳在周承輝頭上敲了一下,示意他老實坐好。

“怎麽不是?若不是那天在茶樓咱們被她圍了,我還真沒有正眼瞧你呢,”周承輝見楊驕臉一沉要生氣,連忙陪笑道,“可這麽一瞧啊,就瞧到心裏去了,這輩子再也拔不出來了!”

這話楊驕愛聽,不過她還有更關心的事情,“那我問你,這次你見了三娘子的真容,她美不美?比宮裏的幾位娘娘如何?”

“美,確實是很美,”大晉女子的美如月光,如百花,而三娘子卻像一道烈陽,叫人目眩,“不過麽,比你還是差一些的。”

楊驕能信他才怪呢,“你啊,走了幾個月,話是越說越漂亮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三娘子是草原第一美女,我哪兒能比得過?”

“這用學麽?我看不到你,每天心裏想的都是這些話,”周承輝等楊驕幫她束好了發,疲倦的將頭靠在楊驕的肩頭,“驕娘,我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尤其是隻要想到你一定也在這樣的想著我,我的心就發疼,”

“怎麽會呢?我每天想你的時候,這裏都是滿滿的,”楊驕指著胸口的位置,她真的很慶幸,這一世叫她遇到了周承輝,叫她知道了思念的滋味,“隻要想到你回來的時候,看到他會是個什麽表情,我就想笑,”

楊驕輕撫自己的小腹,一臉的滿足。

兩人靜靜的依偎著,可惜窗外的更漏卻不許他們再去享受這片刻的安逸,周承輝強壓下心中的不舍,“驕娘,我得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不能叫他們知道我還活著呢!”

楊驕也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鬆開環著他腰的手,“昌王他們什麽時候動手?”

“這個時候十七叔應該已經見著昌王了,想來動手也就在這一兩天內了,”周承輝站起身,“你們看到風聲不對,就趕快下密道躲到山下的莊子裏去,住在個三五天應該無事,明天你跟母後和老祖宗說一聲,隻管安心等著我來接你們回去!”

“好,我知道了,”楊驕素來周全,到了香山之後,便悄悄隨著周承輝的心腹親衛將密道走了一遍,知道周承輝為她們安排的最後落腳點反而是香山腳下一個不起眼的農家。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將二皇子藏在哪兒了?”楊驕見周承輝打開窗子要走,忙拉住他,秦逢時跟梁貴妃全城大索,都找不到人,弄得楊驕也滿心好奇。

周承輝也舍不得走,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半坐在炕邊道,“你怎麽知道一定是我?”

“不論是昌王跟薛德妃,抓到二弟的話,直接殺了便是,何必要藏起來?”甚至連藏屍的必要都沒有,“因此我便猜著,一定是你的人搶在他們前麵了,隻是實在想不出去人在哪裏?”

“人?人還是宮裏啊,整個大晉哪兒還有比宮裏更安全,更隱密的地方?”周承輝得意的揚揚眉,“猜到了沒有?”

乾清宮雖然無人敢搜,但太監朝臣太多,楊驕掩口笑道,“我知道了,二弟在慈寧宮?”

梁貴妃既猜不到兒子就被藏在慈寧宮,也不敢提出來搜鄭太後的慈寧宮,“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周承瑞跟周承安不一樣,周承安這個弟弟周承輝就沒有見過幾次,而周承瑞卻是周承輝看著長大的,即使他們有許多時間不在一起,可在周承輝心裏,那就是他的手足。

雖然知道他的母妃一直對自己有不好的企圖,周承輝也是無法去仇恨一個稚子的,“承瑞是個好孩子,這些事,他根本一點兒都不知情,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取我而代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