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一片哀鳴

1938年5月13日上午7時,譚天君跟往常一樣,由倫敦道昭陽裏2號家中出來。

他一出門,門口的人力車夫,迅速拉著車子停到了他身邊。

停下的時候,還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他叫許巧陽,是民先隊工人組的地下黨員。

許巧陽的任務,七點前必須到昭陽裏2號,準時接頭譚天君。

下午按時到振華中學,拉著譚天君回來。

許巧陽是人力車夫,一般人都不太會注意。

可許巧陽已經發現,今天巷子口多了兩個學生打扮的年輕人。

兩人身邊擺著自行行,而他們的目光,時不時的盯著譚天君家,這讓許巧陽很緊張。

譚天君坐上人力車後,許巧陽拉起車,迅速朝著巷子外走去。

剛走到巷子口,那兩個年輕人,突然掏出手槍,朝著車內的譚天君,“啪啪”就是兩槍。

許巧陽雖然有所警覺,可他也沒想到,這兩人竟然真的敢開槍。

槍聲一響,許巧陽不是停下車,而是拉著譚天君,不要命的往外跑。

而兩名槍手,正準備追上來時,警務處的警衛,突然掏槍還擊。

他的槍法很不錯,接連幾槍,將兩名槍手全部擊傷。

槍聲早就驚動了附近的巡捕,很快,兩名槍手被擒。

而軍統海沽站行動組那人,則一直沒有出手。

因為他認出了槍手,竟然是華北區行動處的。

劉有軍接到報告時,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清了沒有?”劉有軍問。

軍統一直在努力勸說譚天君離開,哪想到,槍殺譚天君的,竟然是華北區行動處之人。

“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行動處的兄弟。”

此與同時,在法租界,陳樹公的住處。

他家裏突然闖進兩個陌生人,兩人手裏拿著槍:“陳區長,總部對你很失望。”

說完後,那人舉槍便射。

可惜,隻射中陳樹公的手臂。

陳樹公大驚失色,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灼熱感,讓他知道,自己真上了軍統的黑名單。

“兄弟,有話好說。”陳樹公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是啊,兩位兄弟遠道而來,隻要能放我們夫妻一馬,絕對會讓你們滿意。”史紅霞準備去拿錢。

可她剛動,另外一位槍手突然開槍。

“啪啪啪”

三槍正中她胸口,史紅霞當場殞命。

陳樹公聽到槍聲,突然往地下一滾,逃進了裏麵的房間。

兩名槍手並沒趕盡殺絕,朝著門口隨意開了幾槍,突然離開了。

陳樹公找到自己的手槍,在裏麵仔細聽了一會,聽到外麵沒有動靜,才敢出來。

槍手早就不見蹤影,隻有史紅霞倒在血泊之中。

昭陽裏的槍擊案,路承周很快就知道了。

兩名凶手中彈,簡單包紮後,在醫院接受審訊。

路承周此時,並沒有意識到,這兩名凶手是軍統的人。

他隻關心譚天君的安全,如果譚天君死了,有沒有抓到凶手,並沒多大意義。

很快,他就聽到消息,譚天君雖然中了一槍,但並沒有傷及要害。

目前,正在維多利亞醫院治療。

“中山隊長,譚天君沒死。”路承周聽到消息後,迅速趕到憲兵分隊,一臉“愁容”的向中山良一匯報。

“軍統的人就是無能。”中山良一恨恨的說。

“軍統?”路承周吃驚的說。

“你可能不知道吧,槍殺譚天君的,是軍統華北區行動處的人。”中山良一得意的笑著說。

“軍統怎麽會聽我們指揮?”路承周詫異的說。

但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軍統之所以會行動,恐怕與楊玉珊和陳樹公脫不了幹係。

“這個嘛,以後自然會知道。譚天君沒死,算他命大。路主任的計劃,還是很完美的,辛苦了。”中山良一笑著說。

路承周的情報很準確,行動計劃也問題。

要怪,就怪那兩名槍手,實在太差勁了。

譚天君坐在人力車上,竟然都沒擊中要害。

“雖然譚天君沒死,但效果已經達到了。我想,以後他不會再敢與我們作對。”路承周躬了躬身,奉承著說。

“中山隊長……”

中山良一正要說話的時候,楊玉珊突然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

“我先出去了。”路承周連忙說。

楊玉珊雖然是新來的,但中山良一對她也很信任。

如果楊玉珊真的與陳樹公保持著關係,中山良一對她的重視,會遠勝路承周。

路承周離開憲兵分隊後,迅速去了五十一號路26號。

他必須第一時間見到劉有軍,剛才楊玉珊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能讓楊玉珊興奮的,一定是軍統的災難。

“站長,所有人必須馬上轉移。”路承周急切的說。

不管劉有軍有沒有暴露,先轉移到安全地方,總是好的。

“這裏很安全。”劉有軍搖了搖頭。

“在海沽,就沒有真正的安全之處。知道嗎,今天刺殺譚天君的,竟然是軍統的人。”路承周說。

“我已經知道了,是華北區行動處的人。”劉有軍歎息著說。

“行動處的人,怎麽人怎麽會聽命於日本人呢?難道……”路承周吃驚的說。

“極有可能。”劉有軍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我們該怎麽辦?”路承周一時也沒了主意。

雖然他一向遇事沉穩,但麵對上司的背叛,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劉有軍總是強調證據,可這種事,沒有暴露前,很難找到有效證據。

“海沽站之工作,全麵轉入地下。所有暴露的人員,全部撤出海沽。”劉有軍緩緩的說。

這個決定下得很艱難,隻要是華北區掌握的人員,必須撤離。

否則,陳樹公一旦公開投日,這些人必然會被捕。

“必須馬上向總部示警,最好能現在通知北平站和保定站。”路承周緩緩的說。

如果北平站和保定站,對陳樹公的行為一無所知,將遭到毀滅性破壞。

“恐怕得親自跑一趟才行。”劉有軍緩緩的說。

華北區各個部門,是不能發生橫向聯係的。

就算劉有軍親自去聯係,也隻是憑借以前的私人關係。

“還有鄭問友和謝維漢,他們掌握著軍隊,更加不能出事。”路承周提醒著說。

“我已經與鄭問友見過麵了,謝維漢也與華北黨政軍聯合辦事處的人碰了頭,他們下午會離開海沽。與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站裏暴露的兄弟。”劉有軍說。

原本,他們確實會向陳樹公匯報工作。

畢竟,第七路軍是軍統領導的部隊,陳樹公作為軍統華北區長,是他們在華北的最高長官。

但形勢逼人,劉有軍做通鄭問友的工作,暫時不與華北區發生聯係。

“那就好,那就好。”路承周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然而,就在路承周與劉有軍見麵的時候,日軍已經將魔手,伸向了北平站和保定站。

手臂中了一槍的陳樹公,知道時間不多,決定與日本人全麵合作。

日本人的通訊很發達,一聲令下,北平和保定的憲兵隊迅速出動。

在陳樹公提供的詳細情報,軍統北平站和保定站,幾乎所有人員,全部被捕。

隻有海沽站,因為主動與華北區切斷聯係,基本沒怎麽破壞。

當然,海沽站已經暴露的人員,劉有軍已經通知他們離開。

而沒有離開的,也確實被捕了。

目前留下來的人,不足原來三分之一了。

具體來說,除了劉有軍、曾紫蓮和路承周外,其餘就隻有一個內交通,還有一名會計,以及兩名情報人員。

行動組名存實亡,軍情組以及暴露的人員,都跟著鄭問友去了第七路軍。

軍統在華北的力量損失慘重,再無與日本特務機關交手之能力。

海沽站的損失雖然不大,但抗團的主要成員,都被關進了警務處。

路承周堅持認為,劉有軍再在英租界活動,必然會危險重重。

他建議,劉有軍暫時去法租界、意租界,甚至是去特一區都行,就是不要留在英租界。

最終,劉有軍聽從了路承周的建議,決定離開英租界一段時間。

以後,他們的接頭,將換到法租界的國民飯店。

軍統華北區一片哀鳴,憲兵分隊則沉浸在歡騰之中。

日本憲兵隊,在全市大搜捕,除了軍統的人員外,包括前國民黨政府機關職員,也一並在搜捕之列。

整個海沽,被捕之人數以百計,全市籠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半個月之後,才慢慢平靜下來。

趁著星期天,路承周去法租界,在國民飯店開了間房,見到了半個月沒見麵的劉有軍。

“站長,你還好吧?”路承周握著劉有軍的手,問。

“這段時間,我就住在日租界。”劉有軍微笑著說。

“你不會住在須磨街吧。”路承周一愣,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劉有軍住在日租界,或許是最安全的。

“沒錯,我就住在須磨街12號。”劉有軍笑了笑。

須磨街12號,是張思昌的產業。

路承周處決他之前,張思昌告之了這處房產。

“站長英明。”路承周說。

“總部命令,重建華北區。”劉有軍突然嚴肅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