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

姚一民緊緊握住路承周的手,眼中滿是激動之情。

他與“螞蟻”聯絡了大半年,終於見到真人了。

“你好,螞蟻同誌。”姚一民親切的說。

“姚書記,長話短說,苗光遠已經知道了益世濱道壽康裏,憲兵分隊明天上午,會過來抓捕。”路承周寒暄之後,馬上說道。

“明天上午?”姚一民一臉的驚愕,握著路承周的手也鬆了。

這是他的住處,平時來往的也都是信得過的同誌,憲兵分隊怎麽可能知道呢?

“不錯,苗光遠的人,早就打入了振華中學的民先隊,他的人,應該是從那邊滲入的。”路承周歎息著說。

“明天上午,我確實要與民先隊的同誌開個會。”姚一民緩緩地說。

可是,開會的同誌,以前都是來過的。

如果說這些同誌有問題,市委機關早就應該出事了。

“會議地點在這裏?”路承周焦急地問。

“是的。”姚一民說。

為了不引起鄰居的懷疑,他們一般都是讀書會,甚至是在家裏打牌為掩護。

“可苗光遠似乎並不知道這個地址。”路承周蹙起眉頭。

如果苗光遠知道市委機關詳細地點,根本不用路承周配合,也無需驚動三室。

論能力,特高班還是比情報三室要強。

“所以呢?”姚一民望著路承周,問。

“開會的同誌,都知道這裏麽?”路承周緩緩地說。

“這些同誌,以前都來過。”姚一民篤定的說。

“有新同誌參加明天的會嗎?”路承周問。

“應該沒有。”姚一民搖了搖頭。

“什麽叫應該沒有?”路承周急了,這可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時刻,他的聲音也不由得變大了。

“螞蟻同誌,有的時候,民先隊的同誌,認為他們的隊員很可靠,痛恨日本人,對黨也忠誠,就會帶到這裏來。不可能每個人生下來,就是**員吧?我們當初,不也經過了一個從稚嫩到成熟的過程麽?”姚一民正色的說。

“好吧,我估計要麽有憲兵分隊的人混了進來。要麽,是民先隊的同誌,無意泄密了。不管如何,你都必須馬上轉移。”路承周鄭重其事的說。

“民先隊的同誌怎麽辦?”姚一民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其他同誌的安全。

“你的安全最重要,你先轉移,其他同誌自然就安全了。”路承周勸道。

“不行,隻有其他同誌安全了,我才能轉移。”姚一民搖了搖頭,堅定的說。

“姚一民同誌,你是市委一把手,首先保證你不出問題。這樣吧,你去通知肖殿榮,他自然會處理好的。另外,還得把苗光遠的人找出來。”路承周緩緩地說。

根據姚一民的情況,可以初步判定,民先隊的隊委,應該還沒出問題。

這讓路承周放心不少,不管是無意間透露的情報,還是新發展了隊員,都還可以挽救。

“你也知道肖殿榮?”姚一民詫異的說。

“我跟肖殿榮可認識了不少年。”路承周微笑著說,民國二十三年,他就認識肖殿榮了。

“我怎麽覺得,你很眼熟呢?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姚一民越看路承周,越覺得似曾相識。

“你再仔細看看。”路承周將鼻子上墊的東西,以及牙套、假發和眼鏡摘下,微笑著說。

“你……,你……是路……”姚一民指著路承周,張口結舌。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一直認為是日本特務,民族漢奸的路承周,竟然是我黨潛伏在敵人內部的“螞蟻”同誌。

“我是1932年,由李向學同誌介紹入的黨。田南晨、李向學兩同誌,是我的入黨介紹人。”路承周正色的說。

“你好,這些年受委屈了。”姚一民握著路承周的手,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路承周入黨六年了,算得上是一名老黨員。

這期間,他經受了多麽誤解?連馬玉珍對他都恨之入骨,可以想象,其他的朋友同學,會如何看待他。

“隻要能為黨工作,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麽。”路承周微笑著說。

“你的身份,為什麽不告訴馬玉珍呢?”姚一民不解的問。

“她暫時不知道我的身份,反而有利於現在的工作。對了,我不僅是憲兵分隊的情報一室主任,還是軍統海沽站代理站長,目前負責軍統在海沽的所有事宜。”路承周又說道。

一直以來,他都不好向姚一民解釋軍統方麵的情報。

畢竟,路承周的身份,姚一民並不知道。

如果解釋軍統方麵的情報來源,隻能告訴他真正身份。

然而,路承周在軍統的行動,有些時候需要地下黨配合。

如果路承周的身份一直保密,他與地下黨的配合,必然不會順暢。

“你考慮得很全麵。”姚一民點了點頭。

“既然姚書記覺得我考慮問題全麵,是不是先轉移?”路承周馬上說。

“你可是兩碼事,我不能扔下同誌們,自己先走。”姚一民還有很多話,想跟路承周說。

然而,時間有限,明天憲兵分隊就會撲上來。

“這樣吧,我來的時候,在對麵發現了一家旅館,你今天晚上就搬到那裏睡怎麽樣?或者,你直接去肖殿榮那裏,與他商量明天的會議。隻要你告訴肖殿榮,情報是從振華中學泄露出去的,他一定會告訴你答應。”路承周想了想,說。

“我還是去肖殿榮那裏吧,可是,如果我們取消了會議,明天憲兵分隊,會不會懷疑到你頭上呢?”姚一民擔憂的說。

他是個先考慮別人,再考慮自己安危的真正**員。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優秀品質,才能贏得同誌們的信任。

“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去肖殿榮那裏,你把他叫出來,找個地方,我聽你們的談話,再決定明天的安排,如何?”路承周將牙套裝上,再把鼻子墊高,又戴上假發和眼鏡,說。

“行。”姚一民說。

“那行,先熄燈吧,從後門出去。”路承周提醒著說。

不管憲兵分隊會不會派人來,他都要作好被人監視的準備。

事實上,這個時候,情報三室的人,已經到了益世濱道壽康裏的巷子口。

但路承周與姚一民從後門離開,沒有再走益世濱道。

姚一民將肖殿榮約到了營口道,就在海河邊找了個地方。

晚上的海河很暗,路燈的光線,照不到這裏,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人影。

不要說路承周化了裝,就算是沒化裝,肖殿榮也不可能認得他。

“這位是……?”肖殿榮以為姚一民是一個人,等到了河邊後,才發現還有一個人。

“這是自己人,情報就是他提供的。你說說民先隊的情況吧,現在誰負責振華中學?還是郝樾堂吧?”姚一民問。

“還是郝樾堂負責,他雖然才十六歲,但對黨很忠誠。”肖殿榮緩緩地說。

“我也相信郝樾堂,之前我跟你說過,苗光遠可能會派人打入振華中學,你提醒了郝樾堂沒有?”姚一民問。

“提醒過他的,但是經過他的調查,並沒有發現有特務。另外,明天他想帶一個積極分子來開會。”肖殿榮說。

“這就是了,日本特務處心積慮要打入我們內部,他們的人,會比我們表現得還愛國,還痛恨日本人。”姚一民歎息著說。

“那該怎麽辦呢?”肖殿榮問。

“這樣吧,先不要急,我們研究之後,再通知你。除了郝樾堂外,你馬上通知其他人,明天的會議改到法國公園。”姚一民沉吟著說。

不能因為日本人的搜捕,就不開會了。

如果日本人天天搜捕,豈不要取消所有活動?

“螞蟻,你有什麽想法?”姚一民問。

“你的安排很好,但郝樾堂也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不去開會才行。另外,要準備讓這位同誌轉移了。”路承周說。

聽了肖殿榮的介紹,他基本斷定,郝樾堂沒有問題。

真正有問題的,是郝樾堂想介紹進隊委的那個人。

畢竟,苗光遠的運作比較晚,而郝樾堂早就是民先隊的隊委了。

“肯定要轉移,但在轉移之前,必須把這個奸細挖出來。”姚一民堅定的說。

“當然要挖出來,不但要挖出來,還要好好利用一下。”路承周微笑著說。

如果能確定苗光遠的人,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路承周一直覺得,發現敵方的內奸,不必馬上除掉。

暴露了的內奸,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之前軍統發現施錫純時,路承周就主張,留著施錫純。

可周逢春卻堅決要鋤奸,結果奸沒鋤成,反把他的性命搭進去了。

路承周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多了,但他躺在**,還是睡不著。

與姚一民見了麵後,路承周心裏的壓力,一下子就釋放了。

早知道的話,應該提前與姚一民見麵,這種能說出心裏話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普通人,找一個知己,就能互斥衷腸。

可是,一名臥底,要找一個能說心裏話的,實在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