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高見

馬玉珍回到學校後,跟曾紫蓮氣憤地說起了吃飯的事。

“看來你家跟路承周確實很有淵源。”曾紫蓮抿嘴一笑,她看問題的角度,與馬玉珍不太一樣。

馬玉珍覺得,馬嬸給路承周做飯、打掃衛生,還逼她與路承周走到一起,讓她對路承周更是憎恨。

可曾紫蓮倒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那是以前好不好,自從得知他當了特務,我連殺他的心都有。”馬玉珍恨恨地說。

“你可不止有殺他的心,還付諸了行動。”曾紫蓮緩緩地說。

“可惜,讓他躲掉了。”馬玉珍很是遺憾的說。

“是啊。玉珍,有沒有想過,潛伏到路承周身邊,為團體獲取情報?”曾紫蓮突然問。

馬玉珍加入軍統是早晚之事,如果她接受這個任務,馬上就可以宣誓加入。

“抗團的工作怎麽辦?”馬玉珍一愣,問。

如果她潛伏在路承周身邊,自然不能參加抗團的工作。

路承周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潛伏在這樣的人身邊,是非常危險的。

搞不好,情報沒搞到,反被路承周識破了身份。

“抗團的工作,並不影響你與路承周交往。如果需要,可以停止抗團的工作。”曾紫蓮沉吟著說。

她在心裏,迅速判斷著事情的可行性。

她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從軍統海沽站情報組長的角度來看,馬玉珍潛伏在路承周身邊,是很恰當的。

馬玉珍參加了抗團不假,但抗團畢竟是一個秘密團體,馬玉珍又隻負責組織。

除了幾個幹事,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外,下麵的人並不知道,這位美麗溫柔的馬老師,是一位勇敢的抗日者。

“可我從心理上,已經無法接受他了。”馬玉珍沉吟半晌,歎了口氣後,苦笑著說。

如果勉強與路承周在一起,甚至為了抗戰而嫁給他,自己內心會有多憋屈不說,路承周能感覺不到嗎?

“所以,你首先要克服的是心理上的障礙。”曾紫蓮微笑著說。

馬玉珍與路承周的關係,讓她可以輕易潛伏在路承周身邊。

這種優勢,是其他人不具備的。

曾紫蓮馬上向火柴,匯報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當然的認為,火柴一定會同意,這是多麽好的機會啊。

然而,火柴拒絕了她的提議。

曾紫蓮一臉吃驚,火柴怎麽會反對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曾紫蓮心裏再有想法,也隻能服從。

可她心裏總是不服,哪天見到火柴,一定要當麵說起。

路承周自然沒有心思,去揣摩曾紫蓮的想法。

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長,曾紫蓮是他的下屬,下屬的想法,不能影響到他的決策。

路承周晚上,提前離開了憲兵分隊,他想去聯係一下孫誌書。

自從劉有軍被捕之後,軍統海沽站遭受了一連串的打擊,與孫誌書已經失去了聯係。

路承周其實早就想與孫誌書聯係,隻是,他一直名不正言不順。

但路承周現在的身份,完全可以代表軍統與孫誌書見麵。

目前海沽的形勢,也需要他與孫誌書見個麵。

回到家,化了裝後,路承周換上了火柴的裝扮。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路承周覺得,還是比較滿意的。

抬腕看了一下時間,路承周這才想起,手腕上這塊金表,正是孫誌書送的呢。

他將表摘了下來,拉開抽屜,換上了另外一塊表。

作為一名特工,對時間非常重視,做任何時候,都希望能精確到分鍾,甚至是秒。

出門後,路承周步行至二十五號路,找了家日雜店,買了包不常抽的大前門。

經過兩次人力車的轉車,路承周在孫誌書家附近下了車。

路承周今天西裝革履,腳下是一雙鋥亮的皮鞋,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平光眼鏡。

就算是第一次登門,孫誌書的家人,還是將他請了進去。

“不知這位先生尊姓大名?”孫誌書看到路承周,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自己並不認識他。

“鄙人姓火,是老家來的。”路承周望著孫誌書,意味深長的說。

說到“老家”的時候,他特意加強了語氣。

“請書房說話吧。”孫誌書心裏一動,當初劉有軍找他,就說是老家的親戚。

“不知火先生所說的老家,指的是哪裏呢?”孫誌書到書房後,關上門,輕聲問。

“以前是南京,現在是漢口。”路承周緩緩地說。

“你是軍統的人?”孫誌書驚訝的說。

“不錯,我叫火柴,是軍統海沽代理站長。以後,由我負責與你接洽。”路承周沉吟著說。

“這次差點被你們害死了。”孫誌書抱怨著說。

他畢竟不是特工,並沒有過多確認路承周的身份,任著路承周的介紹,就認定他是軍統派來的人。

“聽說,高傳書很快將卸任海沽市長?”路承周問。

“火先生倒是很了解嘛。”孫誌書詫異的說。

“孫先生,你要知道一點,在海沽,除了你之外,還有很多人為我們做事。包括日本海沽陸軍特務機關、日本憲兵隊,甚至,還有日本人為我們提供情報。”路承周緩緩地說。

他的話,當然有些誇大其詞。

但要嚴格來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川崎弘、中山良一這些人,就給他提供過情報嘛。

“這我相信。”孫誌書連忙說。

他聽說劉有軍被捕後,非常緊張。

如果日本人知道,他竟然與軍統暗中勾結,不要說他這個總務局長,就算是項上人頭,也是保不住的。

“你可以放心,日本人絕對不會知道我們合作的事情。”路承周篤定的說。

其實,在陳樹公叛變之後,他也擔心,孫誌書的事情會暴露。

後來他才知道,劉有軍並沒有將此事的詳情,向陳樹公匯報。

畢竟關係到孫誌書的安全,少一個人知道,自然就多一分安全。

事實證明,劉有軍的做法是很正確的。

“不知火先生來找我,有什麽吩咐?”孫誌書聽到路承周的話,慢慢放下心來。

陳樹公被捕叛變,他反而沒有那麽緊張。

得知劉有軍被捕後,那幾天他都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孫先生一定要明白,我們是合作關係,相互幫助,大家才會獲得最大利益。”路承周提醒著說。

“火先生說得對極了,我能幫你們什麽呢?”孫誌書覺得,除了換了個說法外,並沒有什麽改變。

“首先,是我們要幫你。據我所知,北京有意派潘家才來海沽擔任新市長?”路承周問。

“火先生消息靈通,但是,特務機關方麵,希望由警察局長劉同宇,出任海沽市長。”孫誌書歎息著說。

他才過了幾個月的安穩日子,新市長新人事,兩個人選競爭市長,如果沒押對寶,他這個總務局長,怕是要當到頭了。

“你覺得,劉同宇勝算大嗎?”路承周問。

“他有茂川秀和的關係,北京那邊,不也得聽日本人的麽?”孫誌書當然希望劉同宇當市長。

他與劉同宇在海沽已經建立了關係,如果劉同宇當了市長,怎麽樣也會在新市政府,給他安排一個恰當的職務吧。

孫誌書覺得,其實現在這個職位就挺好的,雖然職位不如秘書長,但實權已經超過了秘書長。

“北京臨時政府,也有日本人啊,天下的日本人,才是一家。”路承周提醒著說。

抗戰之前,北京是北平,去年才改過來。

而許多人外地來的人,特別是從國統區來的人,都習慣稱為北平。

包括軍統內部,依然是軍統北平站,並不承認北京這個臨時政府。

但是,警察臨檢時,特別是從北京來往海沽的火車,如果有警察問:你從哪裏來?或者問你去哪。

如果回答“北京”,那就慘了,馬上會被扣押,情節嚴重者,甚至會被送進監獄。

“火先生的意思,潘家才更有可能擔任市長?”孫誌書詫異的說。

“我的意思,兩邊都要押寶。潘家才那邊要暗押,劉同宇這邊可以明押。”路承周緩緩地說。

“怎麽個押法呢?”孫誌書雖然當著總務局長,但手頭並不寬裕。

這種事,一向都是用錢開路。

與其多費口舌,不如一張支票遞過去。

“這方麵,孫先生是行家,怎麽還用我說呢。”路承周笑了笑,孫誌書所在的位置,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

隻要他能表明態度,不管是誰,都會歡迎。

“我手頭很緊,要不貴方資助一點?”孫誌書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做了個搓錢的動作。

“孫先生太小看自己了,隻要你去北平親自見潘家才一麵,表明你的立場,歡迎他來海沽上任,就足矣。至於劉同宇這邊,表麵上恭敬,暗裏地奉承,同時將海沽的最新進展,有意無意向潘家才透露,兩邊都能討好,不管以後誰上任,都會記著你的情。”路承周沉吟著說。

潘家才如果沒來海沽當市長,自然不會在意孫誌書的做法。

可是,如果潘家才真的來了海沽,孫誌書在他眼裏,就不一樣了。

“火先生高見,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孫誌書眼睛一亮,幸好火柴沒打入市政府,否則這裏哪還有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