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相似之處

胡然蔚經受了兩次酷刑,兩次都咬緊牙關,哪怕皮開肉綻,也都堅持了下來。

然而,金惕明將胡海燕送到他麵前,隻需要他們兄妹見一麵,無需用刑,胡然蔚就必須開口。

“不是我讓你怎麽說,而是你要從實招來,不能有半句隱瞞。”金惕明嘴角輕輕向上翹起,心裏非常得意。

“我……我能不能見見陳先生?”胡然蔚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難道說,自己投靠日本人,當了漢奸,還不夠麽?

自己又不是團麵,金惕明想怎麽捏就能怎麽捏。

其實,從金惕明第一次對施錫純用刑時,他就感覺,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憲兵分隊的地窖,雖然進行了擴大,但他在牢房內,還是能清晰的聽到刑訊室傳來的聲音。

先且不論施錫純是不是軍統臥底,就從金惕明誘導施錫純說出球組二號和一號,胡然蔚就覺得不對。

那天晚上,胡然蔚與施錫純也聊了。

可惜,施錫純神誌不清。

他問三句,施錫純未必回一句。

就算是昨天晚上,施錫純也不怎麽說話。

但是,從施錫純的狀態,胡然蔚得出一個結論,施錫純並非金惕明口中的軍統臥底。

施錫純很有可能,跟自己一樣,也是被冤枉的。

金惕明竭盡全力要證明胡然蔚是軍統臥底,包括陳樹公、楊玉珊等,都對他有所懷疑。

但胡然蔚心裏清楚啊,他是不是軍統臥底,難道還有誰比他自己更明白的麽?

金惕明越是要讓他承認軍統臥底的身份,越隻能說明金惕明居心叵測。

說不定,那個一心要證明自己是軍統臥底的人,才是真正的臥底。

可是,胡然蔚與外界完全斷了聯係。

地牢守衛的憲兵,不懂中文,他又不會說日語。

兩人無法交流,送飯菜的人,竟然也是憲兵。

胡然蔚被關進來後,除了第一天見到了陳樹公外,就沒再見過可以說真心話的人了。

“沒說清問題前,你不能見任何人。”金惕明搖了搖頭,現在正是乘勝追擊之時,怎能讓胡然蔚與陳樹公接觸呢。

“好吧,我其實就是球組二號。”胡然蔚緩緩地說。

他知道,如果不能讓金惕明滿意,自己別想走出地窖一步。

陳樹公這兩天都沒來,顯然,也是被限製了。

施錫純胡亂咬人,竟然說陳樹公是球組一號,金惕明如果報告給中山良一,陳樹公還能與自己接觸麽?

“看看,果然說實話了吧。”金惕明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金先生火眼金睛,誰也逃不過你的法眼。”胡然蔚淡淡的說。

“你們是怎麽聯係的?”金惕明似乎沒聽出胡然蔚話中的譏諷,繼續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問。

“袁慶元是聯絡員,都是通過他單線聯係。”胡然蔚馬上說。

既然袁慶元是施錫純的聯絡員,當然也可以是他的聯絡員。

“誰是球組一號?”金惕明又問。

“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有球組一號和三號,一直以來,都隻與袁慶元聯係。”胡然蔚搖了搖頭,“誠懇”地說。

他終於明白了,想要反擊,隻能先讓金惕明得逞。

如果他走不出地窖,永遠隻能聽任金惕明擺布。

胡然蔚相信,金惕明才是真正的軍統臥底。

或者說,金惕明的背後,站著一個軍統臥底。

“你與袁慶元怎麽聯係的?”金惕明又問。

“他會來我家取情報。”胡然蔚有施錫純的樣板,隻需要有樣學樣就可以了。

胡然蔚本身就是華北區的情報處長,他知道怎麽樣才能把自己“軍統臥底”的身份編圓。

他可是施錫純原來上級的上級,考慮問題比施錫純要周密得多。

甚至有些細節,是金惕明都沒注意到的。

“金先生,該說的我都說了,這下你應該滿意了吧?”胡然蔚緩緩地說。

“金連振的臥底身份,當初是誰透露給楊玉珊?”金惕明突然問。

“這個,應該是陳先生。畢竟,我們都沒與楊玉珊有直接接觸。”胡然蔚心裏一驚。

軍統海沽站在憲兵分隊有臥底之事,是他從劉有軍處知道的。

當時他是軍統華北區情報處長,在憲兵分隊安排臥底之事,海沽站有義務向他匯報。

金惕明突然問起金連振的事情,顯然,他對金連振的身份暴露,還耿耿於懷。

胡然蔚突然恍然大悟,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金惕明的用心。

金惕明死盯著施錫純和自己,並非為了查什麽軍統臥底。

更多的,是為了泄私憤。

金連振的身份暴露,導致金連振成為真正的軍統叛徒。

而金惕明來海沽,還沒上任,就被金連振供了出來。

最終,金惕明也成了憲兵分隊的人。

可惜,好景不長,金連振意外身亡,雖然是當了路承周的替死鬼,但這事一定刺激了金惕明。

胡然蔚覺得,自己完全理清了這裏麵的頭緒。

金惕明煞費苦心尋找所謂的軍統臥底,恐怕更多的,是為了報複。

“陳樹公的情報,又是從何而來呢?”金惕明盯著胡然蔚的眼睛,問。

“劉有軍當時經常向陳先生匯報工作,海沽站在憲兵分隊安排臥底之事,當然要向陳先生匯報的。”胡然蔚麵不必色,平靜地說。

劉有軍已經死了,將這些事推到劉有軍身上,實在再合適不過。

金惕明點了點頭,胡然蔚的解釋他能接受。

劉有軍當初確實是陳樹公的下屬,海沽站向華北區匯報工作,也是再正常不過。

“金先生,我妹妹……回去了麽?”胡然蔚猶豫了一下,問。

“放心,隻要你招了,她肯定不會有事。這是審訊記錄,簽字畫押吧。”金惕明笑了笑,胡然蔚如此配合,他很有成就感。

胡然蔚雖然受了刑,但還是很費力的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上自己的指印。

“很好,這個案子終於告一段落了。”金惕明合起審訊記錄,笑了笑,轉身走了。

“金先生,別忘了你答應的事,另外,能不能改善一下夥食,再給點傷藥啊。”胡然蔚望著金惕明的背影,大聲說。

“你就別費這個力氣了。”施錫純在旁邊的牢房,突然說了一句。

“施錫純,你還會說話啊?”胡然蔚一愣,他一直覺得,施錫純腦子壞了呢。

金惕明拿到胡然蔚的審訊記錄,樂滋滋地去了中山良一的辦公室。

就算野崎負責調查此案,但他的權力是中山良一給的。

審訊有了結果,也應該第一時間向中山良一匯報。

金惕明原本以為,胡然蔚很有可能是冤枉的,畢竟讓胡然蔚成為“球組二號”,隻是臨時起意,要不然施錫純也不會指認。

“哦,胡然蔚承認了?”中山良一看到審訊記錄,愣了一下。

胡然蔚經受住了兩次用刑,說明此人意誌堅強,而今天突然交待得這麽徹底,實在令人意外。

“我把他妹妹帶來了,胡然蔚敢不承認麽?”金惕明覺得很慶幸,如果胡海燕不來,他還真沒想到,胡然蔚竟然真的是球組二號。

“金先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中山良一沉吟著說。

“老金,怎麽樣,審出來了?”路承周在辦公室,看到金惕明突然進來,笑吟吟地問。

“他敢不招麽?胡然蔚就是球組二號,已經承認了。”金惕明得意地說。

“這麽痛快?你覺得,胡然蔚是球組二號麽?”路承周問。

“他自己都承認了,怎能不是呢。”金惕明得意地說。

他相信,自己辦了這麽大一個案子,日本人怎麽著也得提拔一下吧,自己在情報一室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胡然蔚和施錫純,都還沒死吧?”路承周突然問。

“沒有啊,怎麽啦?”金惕明奇怪地說。

路承周笑了笑,沒有坑聲。

他暗暗歎息一聲,金惕明給了胡然蔚和施錫純翻供的機會。

金惕明見路承周不說話,心裏一驚……

金惕明走後,中山良一拿起桌上的電話,給旅館中的野崎去了個電話,告訴他此事。

“我過來一趟。”野崎馬上說。

“把路承周叫來吧。”野崎看到全是中文的審訊記錄,提議道。

路承周的英文很好,又是他信得過的人,金惕明也是他的手下,此案路承周都應該參與。

野崎的提議,讓路承周接觸到了最原始的審訊記錄。

看著這份記錄,路承周暗暗稱奇,他不知道金惕明怎麽想的,竟然把這樣的審訊記錄交了上來。

如果對比施錫純的審訊記錄,可以很直觀的判斷,兩者有太多的相似。

胡然蔚的“招供”,看似很徹底,實際上到處都是破綻。

“路君,你覺得胡然蔚是球組二號麽?”野崎聽完路承周的翻譯後,沉吟著說。

“不太像。”路承周搖了搖頭,金惕明如果隻抓住施錫純,那他將大獲全勝。

所有人都希望,情報三室出一個軍統臥底。

但是,金惕明執意要把胡然蔚也拉下水,事情又沒有做圓,反而讓人覺得,他居心不良。

“哦,說說看,哪裏不像了。”野崎饒有興趣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