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報恩

路承周跟往常一樣,先到警務處報到,再在自己的辦公室開個小會,布置一下今天的工作。

隨後,他就會轄區巡視。

這一圈走下來,還不到中午,但路承周一天的工作就算做完了。

中午回去吃飯,下午來不來已經無所謂。

作為一名巡官,隻要本轄區沒發生重大案件,誰也不會去管他。

路承周在巡捕房,不好跟鄧澤華多聊,但到二十五號路時,特意找鄧澤華談了話。

“最近怎麽樣?”路承周所謂的巡視,當然不像是當巡長那樣,從二十五號路的這頭,騎行到那頭。

“還行,這條路治安良好,沒出什麽大案。”鄧澤華恭敬地說,見路承周掏出煙,馬上拿出火給路承周點上。

“二十五號路的日本人多不多?”路承周隨口問。

韓福山發現鄧澤華與人神神秘秘的,他估計,要麽鄧澤華在幹私活,要麽就是參加了某種組織。

警務處的巡捕,有不少是幫會成員,比如說廖振東。

還有一些,有抗日組織的成員,比如說路承周。

當成,也有日本特務,像賈明、韓福山等人。

鄧澤華之前的身份,還是很清白的。

但這段時間,路承周與鄧澤華接觸的也不是很多,每天聽一下匯報,對他的思想動態,並不是很了解。

“有十五戶,總計六十八人,包括兩家日本人開的商店。”鄧澤華馬上說。

作為二十五號路的巡長,對轄區內的情況,還是要了若指掌才行。

路承周當初在二十四號路的時候,就做得很好。

當時他對二十四號路上的每一住戶,都能喊出名字。

這一點,讓鄧澤華印象深刻,同時,也是他現在的學習榜樣。

“不搗亂吧?”路承周問。

他的意思是問,這些日本人和他們辦的商店,會不會與日本特務機關有關。

“應該都是正當的日本人。”鄧澤華想了想,說。

鄧澤華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露出了思索之情。

路承周沒有再多問,顯然,二十五號路的這些日本人,是鄧澤華注意的重點。

鄧澤華能準確的說出,二十五號路有六十八個日本人,就讓他很詫異了。

“有人告訴我,你最近在做一些事情,能告訴我,是什麽事麽?”路承周突然問。

“這個……其實也沒什麽,我隻是認識了幾個朋友罷了。”鄧澤華遲疑了一下,說。

“這些朋友是幹什麽的呢?”路承周又問。

“抗日的。”鄧澤華看了路承周一眼,坦然地說。

“抗日分子?你有沒有加入?”路承周瞳孔一縮,問。

“暫時還沒有。”鄧澤華搖了搖頭。

“以後,不要再與他們公開來往。”路承周叮囑著說。

“是……”鄧澤華無奈地說。

他沒有聽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不是不讓他們來往,而是不要讓他們“公開來往”。

“你的行為,如果被人知道,不但會給那些朋友帶來麻煩,更會給你帶來麻煩。知道有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話嗎?你出了醜,等於我也出了醜。”路承周提醒著說。

鄧澤華和王斯廣,都是他提拔起來的巡長。

這兩人,雖然也幹了幾年甲等巡捕。

可警務處的甲等巡捕數以百計,而巡長隻有這麽多。

所有甲等巡捕,都渴望能當上巡長。

“我知道了。”鄧澤華暗暗歎了口氣。

路承周不知道,是哪方麵的人與鄧澤華在接觸。

但不管是軍統還是地下黨,他都很欣慰。

中午,路承周回家吃飯的時候,曾紫蓮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麵有一個地址,寧園北入口,還有對傅祺的描述,身材中等,幹瘦,穿灰大褂和布鞋。

傅祺是南宮縣抗日部隊,派來海沽購買青天白日帽徽的。

“你不去?”路承周看了一眼紙條,趁著馬玉珍還沒出來,低聲問。

“沒時間。”曾紫蓮白了路承周一眼。

她的情報組,終於要充實了,而且馬大夫醫院那邊,她要負責情報支援。

同時,與胡然蔚還要保持聯係,又要搜集市區的堆棧信息,要不是想與吃頓飯,她中午都不想回來了。

路承周騎著自行出,離開英租界的時候,就有一種感覺,似乎背後有雙眼睛盯著自己。

然而,他回頭張望時,又沒發現。

路承周特意加快速度,他從小在海沽長大的,對市區的地形熟悉得很。

在廣善大街那邊,穿一條狹長小巷子時,他猛蹬自行車,等出來後,將自行車往巷子口一擺,守在了旁邊。

果然,沒過一會,就有一個瘦小之人,迅速追了出來。

他在巷子口看了一下,馬上發現正在抽煙的路承周。

“路……路警官。”

“怎麽,老鼠白天也出來活動?”路承周看到是馬平,調侃著說。

上次馬平在利順利酒店犯下案子,偷了巴恩士的東西,警務處把英租界查了個底朝天,最終還是路承周找到了贓物。

“路警官說笑了。”馬平其實是想找路承周談事的,可他正準備翻進二十四號路15號,結果看到了曾紫蓮和馬玉珍。

見路承周有女眷在家,他自然不敢再進去,隻能在外麵等候。

沒想到,路承周出來時,卻換上了便裝,馬平一路跟來,卻跟到了市區。

“說吧,找我什麽事?不會又是犯什麽案子吧。”路承周將煙頭一丟,推著自行車,慢慢往前走。

“請路警官借一步說話。”馬平見附近有人,跟在路承周身後,輕聲說。

“前麵有茶樓,去那裏吧。”路承周指了指前麵的茶樓,說。

到茶樓後,路承周要了個雅座,點了壺茶,還叫了點心。

點心剛送上來,馬平也跟著進來了。

“上次之事,多謝路警官出手相助,馬某感激不盡。”馬平走到路承周麵前,雙手抱拳,誠懇地說。

“我還以為你忘記此事了呢。”路承周淡淡地說。

馬平將贓物交給他,才得以順利解除危機。

要不然,警務處絕對不會輕饒馬平。

現在的馬平,已經死了,溫秀峰在監獄裏找了個替死鬼,以“馬平”之名被槍斃。

那個“馬平”,本就要判死刑,加一條罪,也不會死兩次。

但他家裏,卻多了一筆意外之財,也算死得其所了。

“路警官之恩,馬平永世不忘。”馬平鄭重其事地說。

“好啦,坐吧,其實你報不報恩,我都不在乎。我隻要求一點,別在我的轄區犯案。”路承周抿了口茶,說。

“我保證,以後路警官的轄區,絕不會出大盜案。”馬平說。

他現在江湖上,也有點名氣了,敢偷巴恩士的東西,還能平安無事。

再加上他是王胡子的徒弟,整個海沽的大盜,都會給幾分麵子。

“那就好。”路承周點了點頭。

“路警官之恩,馬平無以為報,這是一點心意,請路警官務必收下。”馬平從腰間色解下一個布袋,放到路承周身前的桌上。

布袋落到桌上,發出叮當的聲響,路承周一聽,就知道這是硬貨。

“你的錢,我不能要。”路承周將布袋推到一旁,淡淡地說。

他是警官,怎麽能要大盜的錢呢?

“請路警官放心,這錢來路沒問題。”馬平低聲說。

自從利順利酒店的案子擺平後,他就一直在想,要怎麽樣才能報答路承周。

這也是,他一直沒有出現的原因。

路承周幫他免了一災,總不能空手去感謝吧。

馬平也沒有其他擅長之事,隻能幹老本行。

“你的錢,來路會沒問題?”路承周笑了,這錢燙手,他是不會要的。

“這是從嚴樹勳家‘拿’的,這個大漢奸,拿他再多也沒問題。”馬平得意地說。

“你還說這錢沒問題?”路承周苦笑著說。

無論是地下黨還是軍統,都缺經費。

他不知道布袋裏有多少錢,但想來不少。

要說路承周不動心,那是假的。

隔著布袋,他都能感覺出,裏麵的金條朝他發出的呼喚。

“我就知道,你不會要我的錢。”馬平有些失落地說。

“你有這片心,我已經很滿足了。這錢呢,我不能要,去拿給真正需要的人吧。”路承周緩緩地說。

“路警官,我在法租界落腳,以後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隻要有用得著的地方,馬平萬死不辭。”馬平將布袋拿起來,合在腰上,抱了抱拳,誠摯地說。

以前他在英租界,但做了利順利酒店的案子後,每次來英租界,心裏總有種不安。

住到法租界,至少晚上能睡得很香。

“放心,以後有用你的時候。”路承周微笑說。

馬平這個大盜,他肯定會有用得著的地方。

隨後,路承周去了河北六經路市公署,拜訪總務局長孫誌書。

之前,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與孫誌書見過幾次麵,還跟他說起了,如何才能左右逢源。

果然不如路承周所料,最終劉井華沒有幹過潘家才,北京的特務機關長,親自來了海沽,勸說日本海沽陸軍特務機關。

最終,海沽的特務機關讓步,讓潘家才來海沽擔任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