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返京去

夜漸漸沉了下去。

房間內安靜的可怕,偶爾隻有燭花爆出一聲低低的啪聲,隨即又消融在暗夜的靜寂裏。

“篤,篤”有些沉悶的敲門聲響起,也打破了讓人窒息的沉寂。

看著匆匆進門的陳三和任時年,康妍回過神來。

將桌上已經幹涸的小紙條折疊好,遞給了任時年。

任時年一身黑色夜行衣,眉目肅正,接過紙條塞在了身上的暗袋裏。

康妍卻搖頭,“你看一遍,然後毀掉它,我要你見到外祖母,然後口述給她聽。”

任時年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是怕上麵的內容萬一落入他人之手,引起麻煩。

他拿出紙條來展開,快速看了一遍,然後手指一撚,手上的紙條便成了一堆碎屑。

他的武功是鷹衛裏最高的,不然康妍也不會點名讓他來。

“一定想辦法見到外祖母,”康妍頓了頓,咬牙,“如果實在戒備太嚴,無法靠近,你隻需要確認外祖母她們安好就行,其他的.....”這次停的時間略長了些,才開口,帶著義無反顧的決心,“其他的由我來安排。”

任時年點點頭,表示明白。

福韻大長公主是他們鷹衛的一手創辦者,他們這些鷹衛都是福韻大長公主訓練出來的,心裏最忠誠的就是福韻大長公主。

現在康妍讓他去探福韻大長公主,就是死,他也會完成任務的。

任時年向康妍行了個禮,轉身,一身黑衣消失在黑夜裏。

康妍轉向一直安靜站立在旁邊的陳三。

陳三會意,立刻稟道:“王爺那邊已經用最快的方法傳了信過去,為了安全期間,屬下發了三道信鴿,同時讓人快馬加鞭往皇陵趕,確保萬無一失。”

康妍的心略鬆了鬆。

齊宸靖那邊,以他的果斷勇毅必然能盡快做出應對,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在京城穩住局勢,想辦法找出破綻,不至於讓他一直處於被動的地位。

這件事情的核心說到底還是要歸結於康家所進貢的鶴望蘭和賣出的一品冠上。

康家所有的花草都是在麻城府的沁香園種植的,京城這邊的天香苑這半年來也開始在種植,不過數量上還是及不上麻城府的多。

麻城府的天香園是李大掌櫃在打理,雖然她嫁給齊宸靖後,家中的產業基本上都是交給康少凡在打理,可康妍有足夠的信心,不管是李大掌櫃,還是康少凡,都不是會拿毒藥喂養花的人。

那麽問題就來了,到底那些花是真的有毒,還是皇上隻是演了一出戲,那些參與的人實際上並沒有中毒。

康妍直覺不是後者。

眾目睽睽之下,讓眾多大臣命婦一起演中毒的戲,太難,更何況聽說當時皇上讓所有太醫都出動了。

不可能所有太醫都是皇上的人。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人真的中了毒。

要驗證這一點倒也不困難,康妍吩咐陳三,“找人去梳理出一份所有中毒的人員名單,還有最初請求皇上派人查驗自己家中的一品冠的官員是誰?”

這份名單估計能說明一些問題,康妍想仔細從名單中推敲一二。

“還有,看能不能想辦法拿到幾份太醫的脈案。”

如果是真的中毒,她需要知道中的到底是什麽毒。

康妍在心裏琢磨著,第三道命令隨即發出,這些都是她在剛才已經想了好幾遍的,“你再想辦法拿到幾盆在皇後宮裏擺的鶴望蘭,還有中毒最厲害的大臣家裏擺的一品冠給我。”

“明天一早,讓老王悄悄來見我。”康妍算了下胡大可能回來的時間,讓老王明天一早來最為合適。

四道命令在極短的時間內一一下達。

陳三遍記邊歎服。

事情發生到現在也不過是三四個時辰,王妃卻能很快從慌亂中清醒過來,然後做了一係列的安排。

這些安排,個個都落實在點子上。

他現在心裏也很慶幸安王先把王妃送回了京城,若是王妃此刻仍然留在皇陵,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即使在最快的時間內做出安排,卻也是鞭長莫及,等王爺趕回京城主持大局,一切估計都已塵埃落定。

幸好此刻王妃在京城。

看王妃做的這些安排,兵分四路,不同的人處理不同的事情,卻個個都直指問題的核心,想必這些安排下去,王妃很快能幫王爺穩住局勢。

若是沒有王妃主持大局,隻怕在京城的這些屬下群龍無首,難免慌亂,找不到方向或者顧頭不顧尾,難以周全。

“幸好王妃此刻在京城。”陳三離開之前,忍不住感歎。

康妍一愣,隨即臉上又升起一抹苦澀。

可以的話,她並不想算計這些,她隻想守著曇哥兒,齊宸靖,他們一家人安安穩穩的生活。

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因為一個不慎,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他們若隻有自己還就罷了,現在她們有外祖母,有曇哥兒,他們若是出事,她的曇哥兒可怎麽辦。

所以,她輸不起。

康妍閉著眼揉了揉眉心,念頭又轉回自己剛才分析的問題上。

如果真的中毒了,到底是花有毒,還是有人通過別的渠道下了毒?

這兩者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花有毒,那這些鶴望蘭和一品冠到底是不是康家的呢?

是別人炮製了有毒的花栽贓給康家,還是康家的花被人暗地裏投了毒?

康妍覺得第一種可能性更大些。

很多毒藥和花是相生相克的,在花裏投毒,分量計算不好,花很容易就死了,根本養活不了。

更何況是臨時在花中投毒?

從麻城府到京城,二十多日的距離,在這二十多日裏,想辦法在康家所有進京的花中投毒,別說是一般的花匠,就是康妍這個養花高手,都未必做的到。

最大的可能就是早就有人在暗中炮製了一批有毒的花,想辦法混進了康家的花中,或者取代了康家進貢的花。

這樣的人既要懂得花的習性,善於養花,又要懂得藥理。

皇上從哪兒找來這樣的人?

竟然為了皇位,不惜下這樣大的血本。

那麽多朝中重臣的性命呢,竟然被當成了皇位爭奪的棋子。

昏黃的燭光映在康妍沉寂的麵容上,忽明忽滅,她的心卻如外麵的天氣一樣,漸漸的冰冷起來。

天色蒙蒙亮,略有些淩亂的腳步聲衝進齊宸靖的臥室。

齊宸靖睡的很淺,聽到腳步聲,一個挺身,從**坐了起來,視線對上了正推門進來的孟子寒。

“京城出事了。”

孟子寒將手中剛剛從老江手裏接到的紙條遞了上去,想起老江剛才抱來的信鴿已經奄奄一息。

累成如此,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齊宸靖接過來,看了一遍,臉色迅速的沉了下來。

“速召老江等人前來議事。”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便都坐在了齊宸靖的書房內。

“禁衛軍快馬加鞭的話,今晚半夜應該就能到皇陵。”老江在心裏盤算了一下禁衛軍趕路的速度。

“王爺不能和禁衛軍去京城。”一向少言的老劉則直接了當的說道。

“沒錯,”老王附和,“若是跟著禁衛軍,隻怕在路上就有可能讓王爺遭遇意外,到時候,回京稟報說王爺畏罪自裁,這件案子就定案了。”

皇上既然策劃了前半段,根本就不可能隻是讓齊宸靖進京候審那麽簡單。

“即使不在路上動手,到了京城也會有層出不窮的手段......”

齊宸靖沉著臉,手指頭不緊不慢的敲著桌案,著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他本來也沒打算跟著禁衛軍進京。

隻是京城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連陳家都被包圍了,不知道妍兒和曇哥兒現在怎麽樣了。

他有些掛心康妍母子,一怕康妍暴露了身份,皇上會派人對付她,二又怕康妍聽到發生這樣的事情,心急之下做出什麽事來。

到底是一直跟著他的孟子寒了解他的心情,安慰他:“......王妃向來聰慧又沉得住氣,不說別的,王爺能這麽快得到消息,也是王妃派人送了來的,想來在京城,王妃也會有所安排,不會輕舉妄動的。”

“王爺這是關心則亂了。”

齊宸靖啞然,猛然想起康妍在麻城府的時候,能夠憑著一己之力對抗康氏家族,過繼九弟,又險些鬥跨杜家的事情。

確實,他是關心則亂了,竟然忘記妍兒原本就是個聰慧的人。

正在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麽應對的老江和老劉,猛然聽到孟子寒的安慰之詞,兩個人先是一愣,隨即又有些不自然。

王爺對王妃用情也有些過了,這個時候,不先想著脫困,反而先記掛王妃。

兩人心裏一時間頗有些複雜。

齊宸靖的心思卻轉了回來,敲了敲桌案,“本王還是要回京。”

回京?老江和老劉麵色一變,難道王爺沒聽到他們剛才的分析嗎?

老江的心思轉換的快一些,他立刻反應了過來,“王爺的意思是要回京,但是卻不和禁衛軍一起回京?”

齊宸靖點頭。

事到如今,他還是要回京城才更好行事。

在皇陵,再有心,很多事也鞭長莫及。

“隻是,以什麽理由回京,你們商議一下,本王的意思是一會兒就動身,在禁衛軍到達皇陵之前離開。”

孟子寒,老江,老劉等人麵麵相覷。

孟子寒最擅長武功和練兵,這種鉤心鬥角的燒腦事情自來是老江的長處。

見齊宸靖最後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江捋了捋胡須,皺著眉頭思考,“理由倒是有一個,不過有些荒誕。”

齊宸靖挑眉,這方麵,老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老江眯著眼睛說了一番話。

書房內一片靜默。

老江這個理由說起來確實荒誕不稽,甚至有幾分賴皮的成分,但是,此刻用起來,卻十分的合適。

片刻,孟子寒,老劉齊齊向老江比了個佩服的手勢。

就是一直沉著臉的齊宸靖,也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前幾日的積雪仍未化去,路上積雪難行,王爺還是盡快上路吧。”事情定了下來,老江催促齊宸靖。

齊宸靖神色一斂,“皇陵這邊就麻煩你們幾位了,若是.......不要與他們硬抗。”

時間緊迫,他最多隻帶鷹衛走,其餘的人便暫時留在皇陵,齊宸靖擔心禁衛軍會傷害到這些人。

“他們要的隻是將本王押解回京,見不到本王,他們也不會隨意傷害你們,隻要你們裝作聽從他們就是了,隻是要委屈先生你們一陣子了。”

老江,老劉兩人斂容俯首施禮。

孟子寒倒不擔心自己,他擔心的是他的妻子陳可萱。

“將萱表妹安排在馬將軍家,此人可信得過,有事可托付與他。”齊宸靖叮囑孟子寒。

京城的禁衛軍到的比老江預料的時間還晚了一些。

當一行人揣著聖旨敲響大門時,已經過了子時。

“聖旨到,請安王出來接旨!”為首的是個禁衛軍驍騎都尉,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喊開了。

齊宸靖在皇陵的宅子本就不大,不一會兒,老江,老劉等人便出來接聖旨了。

孟子寒則在安頓好陳可萱之後就回了天台山,他現在還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並不能在宅子裏坐以待斃。

看著跪在院子裏的人,驍騎都尉臉色沉了下來,“安王呢,請安王出來接旨?”

怎麽到現在安王還沒出來?莫非還沒睡醒?

驍騎都尉有些不耐煩,摸了摸懷裏揣著的聖旨,想著這趟回去後,自己的官職估計就能動一動了,這麽一想,他的心情便好了些。

“快些去叫安王起來,也不用費時間梳洗換衣了,速速接旨便是。”

反正一會就要押回京了,換不換衣裳也不是什麽大事。

為首的老江神色顯得有些驚慌,“哎呦,大人,這麽大老晚的,莫非京城有什麽急事不成?”

驍騎都尉斜睨了老江一眼。

若是齊宸靖仍然是京城裏安居在王府的安王爺,老江這個安王府的屬官也是有品級的,一個驍騎都尉自然不敢請看他。

不過,眼下嘛,哼,都要淪為階下囚了,驍騎都尉自然不將老江放在眼裏。

“問那麽多話幹什麽?叫安王出來便是。”

老江的臉色有些為難,和老劉麵麵相覷,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驍騎都尉皺眉,“有什麽話快說,別耽誤時間。”

老江似乎嚇了一跳,脫口而出,“我們王爺昨日裏便進京了,怎麽你們沒有在路上遇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