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指證

太後的麵色一片慘白。

她沒想到這個叫香葉的宮女竟然知道這麽多。

香椿不是貼身伺候的宮女,她印象並沒有那麽深刻,更不用說她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妹妹這件事了。

可以說她對張嬤嬤是一無所知。

這些都不重要,讓她心驚的是這個叫香葉的老宮女所說的竟然與事實相差無幾。

她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難道當年真的有漏網之魚?

不對,也不是漏網之魚。

她剛才說是香椿發現了這件事,然後告訴了她。

香椿死在了莊妃宮中,她則頂替了香椿在自己的宮中伺候。

太後飛快的將張嬤嬤話中的意思梳理了一遍。

沉默許久的皇上見太後麵色慘白,眉頭皺的死緊,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反駁,眼底閃過一道十分複雜的情緒。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否認吧。

不管這個宮女說什麽,他們都不能承認。

“這說的都是什麽事啊,亂七八糟的,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宮女,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的在這裏編故事,陷害太後,什麽香椿,香葉的,朕看全都是一派胡言!”

“小喜子,給朕使勁掌嘴。”皇上向身邊站著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不能再讓這個老嬤嬤說下去了。

小喜子會意,下了台階,走向張嬤嬤。

還未到張嬤嬤跟前,便被一身黑衣的鷹衛攔了下來。

“怎麽,皇上這是想殺人滅口嗎?”齊宸靖語帶諷刺,看向皇上。

皇上冷笑,“笑話,一個滿口胡言的奴婢,朕用得著殺她滅口?但她以一介奴婢之身,膽敢誣陷太後,就該受到教訓。”

太後也反應過來,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緩和了下心情,道:“是啊,皇上說的有道理,哀家用不著和她一個奴婢爭辯,她以下犯上,就該受到懲罰。”

“先掌了嘴再來說話。”

小喜子上前,鷹衛用胸膛直接頂了上去,寸步不讓。

氣氛陡然間變的更加凝滯起來。

皇上攥緊了拳頭,眼底的陰鷙越來越深,“齊宸靖,你到底想做什麽?朕的命令你敢違抗,你是想公然造反嗎?”

終於忍不住撕破了臉皮。

齊宸靖上前一個台階,昂然望向皇上,“造反談不上,你不是父皇的血脈,沒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我要為齊氏皇族血統正名,是受了先皇的囑托,是扶正!”

“你,什麽扶正,說的好聽,所謂的扶正,不就是想自己來坐這個皇位嗎?”皇上起身,雙手扶著龍案,身子前傾,凝視著齊宸靖,一臉的諷刺。

“別給自己說那麽冠冕堂皇的理由,朕是先皇親自下聖旨冊立的皇太子,先皇駕崩,朕登基順利成章,想要這個皇位,也得你自己有本事來拿才行。”

齊宸靖再次上前一步,離龍案隻有了一步之遙,同樣凝視著龍案後的皇上,“齊宸宇,父皇冊立你的時候,尚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如果父皇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齊氏皇族血脈,根本就不會容你活到現在。”

皇上被這話氣的臉上青筋都氣來了。

兩個人都殺氣騰騰的瞪著對方。

大殿內安靜極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一觸即發的凝滯,就連呼吸都不禁輕了幾分。

片刻,皇上攥緊了雙拳,移開了視線,“你不過是給自己造反找理由而已,什麽不是先皇的血脈,就憑區區一個奴婢的話,誰敢懷疑朕的身世,誰敢說朕不是先皇的血脈。”

他看向殿中站著的眾大臣,高聲喝道:“你們誰敢?”

大部分大臣都沉默著,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隻有老宗正,李良策,以及之前率先站出來支持齊宸靖,請他展示人證物證的大臣。

不是他們不想退,而是已經站出來了,就沒有退回去的路了。

齊宸靖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轉回去看皇上,“你以為我隻有香葉一個人證嗎?若隻有這樣一個人證,本王怎麽會這樣直接帶著老宗正上殿。”

竟然還有其他的人證?

殿內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老宗正,李良策等人是喜。

皇上和太後則是驚,皇上心裏暗暗恨太後做事不周全,竟然留下了這麽些知情的人,讓齊宸靖在時隔二十年竟然還能抓到把柄。

太後的心裏則是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還有誰?

她正疑惑間,卻聽到齊宸靖吩咐鷹衛,“把孫忠帶上來。”

孫忠?

太後忽地一下站了起來。

殿內則一片沸騰。

在場的大臣誰不知道孫忠是安泰殿大總管,是太後的心腹,也是太後最倚重的人。

難道孫忠也站在了齊宸靖這邊?

納悶的眾人在看到鷹衛將一個渾身癱軟,五花大綁的人拖進殿內時,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原來不是戰隊,而是招供啊。

果然,聽到齊宸靖說道:“孫忠已經親口招認了,齊宸宇,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血脈。”

皇上臉色變的鐵青。

太後則頹然的倒在了椅子上。

怪不得孫忠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原來是落在了齊宸靖手上。

孫忠怎麽會落在他手上的?

孫忠是她的心腹,幾乎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現在孫忠落在了齊宸靖的手上,他若招供,不會有人懷疑他說的話。

完了,完了。

齊宸靖沒有時間顧及他們倆人的感受。

他走下台階,俯下身子,看向臉色木然,眼神始終盯著地上的孫忠,沉聲道:“孫忠,本王問你,二十年前太後可有懷過身孕?”

孫忠麵無表情的搖頭,“沒有。”

“太後可能孕育子嗣?”

“不能,太後小產過一次,傷了身子,大夫說不能再有身孕。”

齊宸靖接著再問,“那當年大皇子是怎麽來的?”

這次孫忠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嘴唇,才開口答道:“懷孕的是太後宮裏的一個宮女,叫采青。”

“采青是從哪裏來的?懷的是誰的孩子?”

孫忠這次沉默的更久了。

齊宸靖也不催他。

倒是太後聽他越說越多,撐著身子站起來,指著孫忠喝罵:“孫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哀家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竟然這樣對待哀家。”

“混賬東西,下賤玩意,簡直一派胡言,你這個沒了根的東西,活該斷子絕孫。”

“一個太監說的話,你們不要相信。”

“皇上就是從哀家肚子裏出來的,他是哀家生的,是哀家為皇上生的長子。”

太後的聲音尖銳而高亢,一邊高聲罵孫忠,一邊又不斷強調皇上是她生的。

不知道是在說服別人還是在說服自己。

一直低著頭的孫忠聽著太後越來越難以入耳的喝罵,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太後的眼神有著明顯的憤恨。

“我狼心狗肺?待我不薄?”

“帶我不薄怎麽從不允許我出宮養老的心思,待我不薄怎麽會讓人滅了我親手養大的侄子,那是我唯一的希望,給我養老的希望。”

“我自問待太後娘娘你一直忠心耿耿,服侍從不敢不盡心,當年的事情知情的人除了秦嬤嬤,就隻有我還活著,其他所有知情人都是我替您處理的。”

“這麽多年來,我也一直認為您待我和秦嬤嬤是不同的,當年也和秦嬤嬤感歎過您的恩德,就連您讓我背著秦嬤嬤處理她的家人,擔心她的家人會泄密時,我對你都沒有生出怨恨之心。”

孫忠說到此處臉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

“原來我一直是個傻子,當了這麽多年的傻子,您能背著秦嬤嬤讓我處理了她的家人,又怎麽會獨獨放過了我的家人?我真是傻。”

“就因為怕我們無意間說漏嘴,就把我們最親密的家人都處理幹淨,您是何其狠毒的心腸啊。”

太後聽了孫忠的一番話,麵容變了幾變,最終重重哼了一聲,“你們的命都是哀家的,就應該為哀家效忠,若不是將他們都處理了,哀家也不會留你到現在。”

孫忠眼睛閉了閉,片刻,轉頭看向齊宸靖,“采青是太後從鎮寧候董家帶進宮的,她是鎮寧候三少爺從嶺南帶回來的女子,進宮的時候就已經懷了身孕。”

“鎮寧候董家的三少爺年少時最喜歡到處遊曆,一次去了嶺南,回來時帶回來一個嶺南女子,就是采青,董三少爺對她甚是寵愛,但董三少爺在嶺南時不慎中了瘴氣,身子十分虛弱,從嶺南回京後不久就去世了。”

“太後回府省親,順便祭奠董三少爺,發現了采青懷有身孕,正好當時她剛被大夫診斷出無法有孕,便將采青帶回了宮中秘密的養著。”

齊宸靖又恢複了淡淡的表情。

孫忠所說的話,他在昨晚已經聽了一遍,早就沒有了剛開始聽到時的驚訝。

若非孫忠在最後一刻招了供,今日的事情,他並沒有完全的把握,雖然他也做了其他的安排。

但這些都沒有孫忠這個太後的心腹太監的話更令人相信。

尤其是采青的事情。

張嬤嬤會說出采青的事情隻是個引子,事實上,張嬤嬤當年隻有個推斷,她根本就沒有見到過采青,也不知道有這麽個人,這些都是孫忠說出來的。

張嬤嬤不過是為了更讓眾人信服,才先說了采青的事情。

會對孫忠下手,也是因為早先康妍提醒過他,如果實在查不到太多線索,可以試著從孫忠身上著手。

他後來傳信吩咐任時年,抽出一人去調查孫忠的過往。

孫忠家裏就是京城本地的,他出生在一個小貨郎家裏,他是家中的老二,上有長兄,下有一個幼弟,自小生活雖然不富足,但是兄友弟愛,父母疼寵,孫忠的生活過的還是十分幸福的。

直到有一年,他的貨郎父親得了重病,花光家中所有積蓄,還欠了一屁股外債,父親仍然撒手而去。

家裏一下子變的窮苦不堪,要債的天天上門逼債,母親日日以淚洗麵。

孫忠一咬牙,將自己邁進了宮裏,拿著賣身錢替家裏還了債務。

他在宮裏咬著牙的苦熬,支撐他的就是他的家人。

幾年後,他慢慢的熬到了皇後身邊,成了皇後寵愛的小太監,拿的賞銀也越來越多,家裏的生活也越來越好。

長兄幼弟都娶妻生子,憐他無人養老,長兄將幼子過繼給了他。

孫忠自己置辦了個小宅子,雇了丫鬟仆人,照料小侄子讀書。

他自己一有時間就去宅子裏看他,小侄子聰明伶俐,對他很是尊敬和愛戴,孫忠心裏很滿足。

可以說他親自將小侄子養到了十歲多,兩人之間的感情跟親父子並無差異。

後來,他的小侄子卻因為一場風寒病重去世,而他其他的家人也陸陸續續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離世。

孫家便隻剩了一個人。

任時年查到此處的時候,覺得蹊蹺。

因為張嬤嬤的話,他著重查了所有當年伺候太後生產的穩婆,醫婆,太醫,宮女,太監,嬤嬤等人。

所有涉及到的人,他都在清查,卻發現知情人早就已經死了。

不僅如此,那些人的家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尤其是貼身伺候太後的秦嬤嬤和孫忠。

秦家和孫家的人基本死光了。

任時年覺得這太不對勁了,頗費了一番功夫追查下來,發現是太後為了以防萬一,采取的滅口之策。

掌握了這一點證據,他才用了福韻大長公主所提的主意,將孫忠抓獲。

沒錯,是福韻大長公主的主意。

毒花事件發生後,康妍派任時年夜探寧國公府,時間緊迫,福韻大長公主匆匆寫就的紙條上隻有一句話,“沒有證據製造證據,打草驚蛇。”

康妍起初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以為福韻大長公主是想讓他們自己編造證據,反正也不是冤枉和陷害他們,而是編造一個虛有的人證將當年的事情引出來。

她也吩咐任時年這樣做了。

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

齊宸靖回京後,聽了她的安排,也並沒有反對,隻是在任時年說起孫忠的事時,突然想到了福韻大長公主或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於是他讓人散步消息,說是已經找到了當年還活著的知情人。

擔心事發的太後一定會讓孫忠前來查探。

果然,鷹衛順利的抓到了孫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