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商議

啪的一聲,一個雨過天青色刻雲紋茶碗打在了地上,聲音清脆,茶碗頓時成了碎片,裏麵的茶四溢而出,快速的融進地上鋪著的褐色繡大團高麗花的地墊中。

“好你個蘇晉,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和哀家談條件!“太後董氏滿臉怒色,砸了茶碗,仍不解氣,一手拍在了旁邊的案幾上。

安泰殿中的伺候的宮女個個屏息靜氣,生怕在這個時候惹惱了太後。

太後董氏,今年三十五歲,長長的丹鳳眼,薄嘴唇微微下彎,整個人看上去嚴肅而又有些刻薄。

她出身鎮寧侯董家,卻並不是先皇的原配皇後,先皇的原配在早期跟隨先皇多年的征戰中,身體多處受傷,身體孱弱,未等到先皇取得天下便去世了,原配所生的孩子也在混戰中被敵方殺害。

先皇登基後,封原配為元後,但**不可一日無主,皇上更不可能無嗣,在當時朝臣的建議下,先皇便打算重開選秀。

大梁初建國,又是經過前朝的混戰,早已沒有了什麽有根基的勳貴世家,新貴們都是跟隨先皇打天下的人。

經過一番甄選,鎮寧侯的幼女董氏封了皇後,同時,也選了其他家族的女子封了妃。

可惜的是先皇經過多年的戰亂,身體早已外強中幹,饒是**嬪妃不少,卻始終沒有人有身孕。

就是當今皇上,據說也是太醫院掌院為皇上調理身體多時,最後才使皇後受孕而一舉誕下了唯一的皇子。

旁邊侍立的內侍正是去天牢逼問蘇晉的人,他是太後的心腹孫忠,是當年太後為皇後時就一直陪在其身邊。

見太後震怒,孫忠擺擺手,便有宮女小心翼翼的上前重新上了茶,收拾地上破碎的茶碗。

“娘娘息怒,”孫忠上前為太後順了順氣,“這蘇晉是個硬茬子,不過,咱們當年碰到的硬茬子還少嗎?那麽難的時候都過來了,您老人家如今貴為太後,您想想,和您作對的那些人,如今隻怕墳上的青草都已經有人那麽高了,一切都會順利解決的,您還有什麽好生氣的?”

太後神情一頓,孫忠提到當年,顯然觸動了她的心事,“是啊,哀家有什麽好氣的?”

孫忠的話有道理,當年那麽難熬的境地她都走過來了,如今這點事怕什麽?

孫忠見太後神情有所緩和,送上茶水,又小心翼翼的勸道:“其實,奴才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次的事情,我覺得娘娘您是小題大做了。”

太後喝了口茶,看向孫忠,“哦,小題大做?你說說看。”

“娘娘您想,就算是您經過這麽多年的打探,知道當年那個孩子沒有死,且不說這個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一個小孩子而已,又過去了十幾年,現在還不定長成了什麽樣子,可咱們皇上卻已經登基兩年,早就坐穩了那個位置,就算是……誰也動搖不了您和皇上的地位。”

太後緩緩的將口中的茶水咽下,“這個消息定然是真的,看蘇晉如今的表現也可推斷出來,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是這件事情不徹底解決,斬草不除根,哀家的心裏就總有一根刺,夜裏連睡覺都不踏實,而且,”太後頓了頓,臉色變的有些猙獰,“先皇心機深沉,當年又是那樣護著那個賤人,誰知道他有沒有暗中留下什麽退路給那個賤人?”

“總之,這件事如果不徹底解決,哀家的心裏就無法安生,反正也走到這一步了,隻能往前走了。”

“是,娘娘說的有道理。”孫忠了解太後的脾氣,知道什麽時候該順著她說話,什麽時候該勸諫,“那娘娘現在打算怎麽辦?蘇晉的嘴一時半會兒是撬不開了。”

想起蘇晉提的條件,太後的臉上又浮現了怒色,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屈服麽,就給我恨恨的打,還有他的家眷,不是不怕死麽?就給我一天殺一個,他不說,就接著殺,直到殺完為止。”

孫忠的臉色有些為難,想起天牢裏蘇晉的表情,他覺得蘇晉能說到做到,太後這招隻怕起不了作用,而且,“娘娘說的也不是不可行,隻是剛才皇上那邊派人傳了話,說今兒朝堂上為很多朝臣為蘇家辯護,尤其是那些禦史,直接上書請皇上釋放蘇家的人,說謀逆證據不足。”

無論哪朝那代,禦史都是十分令人頭疼的官員,他們有直言勸諫的資格,也有直接彈劾官員的資格,要是那個官員倒黴,讓禦史盯上了,那就等著被定罪貶官吧,偏偏皇上為了證明自己賢明,還不能撤了禦史這個官職。

“這幫酸腐文人,關他們什麽事情,哀家看他們是太閑了。”太後恨恨的罵道,卻也知道如果禦史們盯上了蘇家的案子,她隻怕一時半會兒不好動手,畢竟當初抓蘇家的人時,她動手有些急切了,直接給安了個謀逆的罪名就抓了進來。

當時隻是想將蘇家全家抓了,威脅蘇晉,等套出消息後再讓皇上做出開恩的姿態,下旨隻殺蘇晉,其家人無罪釋放。

卻沒想到蘇晉的嘴這麽的嚴,事情拖了半個多月仍舊沒有進展。

“依你看,如今我們該怎麽辦?”太後問孫忠。

孫忠仔細想了想,方才開口:“事到如今,咱們隻能快刀斬亂麻,不能再拖了。”

“你的意思是答應蘇晉的要求?”太後皺眉,隨即落下臉來,“不行,哀家堂堂大梁太後,豈能受他威脅,再說就這樣放了蘇家人,也太便宜他們了。”

“娘娘息怒,聽奴才慢慢說,昨晚有人闖進了天牢。”

太後雙眼一瞪,“什麽?有人闖進了天牢,這麽大的事情怎麽現在才報?什麽人這樣大膽?可抓住了?”

孫忠搖頭,“沒抓住,不過被當胸射了一箭,定然活不了了,娘娘放心。”

太後鬆了口氣,“到底是誰,查出來沒?”

“雖然沒見到真麵目,但奴才猜測多半是蘇晉的獨子蘇宸靖,他被射了一箭,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蘇家剩下的就是些老弱婦孺而已,至於蘇晉的兩位弟弟及其子嗣,他們都是蘇老太爺的妾生的,跟蘇老夫人和蘇晉本就不親,娘娘若是用他們威脅蘇晉,隻怕達不到目的了。”

“不如這個時候,讓皇上做出一番開恩的姿態,赦免蘇家眾人,隻留蘇晉在天牢,反正外人也不知道蘇宸靖中了箭,命在旦夕,這樣即符合了蘇晉的要求,套出娘娘想要的消息,又讓朝臣看到了皇上的寬容,免了那些禦史的騷擾,而且,蘇家也沒有了嫡係傳人,不用擔憂其以後報複什麽的,娘娘,您說這不是一舉三得?”

“哦,還有一點,這件事情要快,要是讓牢裏的蘇晉知道蘇宸靖遇害,怕他一怒之下想魚死網破,什麽也不說,到時咱們就得不償失了。”

太後撫摸著手上拇指大的羊脂玉扳指,神情若有所思,半晌,才吩咐孫忠:“你去看看皇上在做什麽?若有空,讓他來哀家這裏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