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已修改

接下來的日子,我很忙。至於朝堂上他們眾人還做些什麽,我不知道,也不關心。時間不多,我要做的事太多,隻怕時間不夠,來不及完成。

過了大約十日,北庭傳來消息,答應南朝的所有條件,按照南朝的要求,選了吉日,定了齋戒的日期,在離那片草地不遠的地方,修築祭壇,同時準備封後祭天大典上的各種用具。

我算了算日期,離出發,還有整整一個月。一個月,時間夠用了。

我跟管家說,盡量料理好府上眾人的出路。願意走的,就多給點銀子。非要留下來的,也別少了一份體己,就算是我給大家的一點心意。希望他們都能夠繼續過他們的平安日子。我去北庭,府裏的人是一個人都不準備帶的,免得日後若是跟著我落了難,我於心不忍。……

管家聽著我的囑咐,一邊應著,一邊雙肩抖動,拿手捂住嘴,落下淚來。我被他弄得也是心裏酸酸的也不是滋味。

想來這府裏的人,隻有我這個主人是從不拿這裏當個家,什麽事都不上心的。而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每天吃穿住行,幹活作事,連同一家人都在這裏。把這裏看作他們的身家性命所在,就象鳥兒找了棵大樹,在上麵做了窩,下了蛋

。對這樹的感情,便如衣食父母,繾綣情深。

而今我這一走,大樹倒了,他們的窩也就沒了。看看茫茫前路,再想想這裏的輕鬆放任,怎麽不叫他們留戀。

管家問我要帶些什麽合意的東西走,我想了想,告訴管家,不用了。帶著所謂的念想,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

從今以後,我隻要別人念著我,想著我,我再不費心思念著他人,想著他人。所以,什麽都不帶,就這麽走,圖個無牽無掛。

晚上回房間,看見小魚正坐在床頭收拾自己的衣服。我有些難過,走過去,在他床頭的椅子上坐下。默默看著他。

小魚抬頭看我,:“將軍,你的衣服我已經收拾好了。我的東西也快收拾好了。” 他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難過,甚至我覺得他的臉上還有些許欣喜。

到底是小孩子,一說要走就高興。我心裏有些酸楚,勉勉強強地笑“小魚想好去哪裏了麽?”

小魚滿不在乎地說:“我有什麽好想的,將軍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唄。”

我搖頭:“小魚,管家沒說麽,我這次去北庭,這府裏的人,我是一個都不帶的。”我希望他能象其他人一樣,拿了錢,過自己的日子,別再跟著我受罪。

小魚看我一眼,擺個你莫名其妙的樣子,“我又不是這府裏的人,管家說什麽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是你從軍裏帶回來的貼身親衛,當然要跟著你。”

我的鼻子有點發酸,失意至此,還能有他如此相待,不是不感動的:“小魚,你是南朝人,你應該留在南朝。”我盡力勸他。

小魚停下手,忽閃著眼睛看我:“將軍,你也是南朝人,你去得北庭,我為什麽去不得?”

我一時無語,再想想,感覺自己真的很無力:“小魚,那邊情況複雜,我擔心會拖累你。”

小魚想了想,想明白了,“將軍,你是怕我拖累你吧,……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小魚笑得有點賊。

我苦笑,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不好唬弄了。

其實我也知道我說服不了他,遇見心意已決的士兵,就算你是將軍也沒有辦法。我不是不知道,隻是想再試試。果然無功而返,我做個無奈的表情放棄這徒勞的勸說。

小魚看看手頭整理妥當的東西,開始說服我“將軍你看,你都不帶府裏的人去,那我要是不在你身邊,你身邊一個體己的人都沒有,你弄得清自己的東西麽!再說,讓那些北庭人笨手笨腳地伺候你洗澡搓背,梳頭穿衣,你能習慣麽!我跟在你身邊,這些事,你就都不用發愁了。就算是萬一遇上點什麽事,咱兩個人也總比一個人強啊。”

我想想他的話也對,是這麽個道理。沒辦法,誰讓我隻有他了呢!

就算再不想拖累他,也隻得拖累他了。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

府裏大門始終沒有打開過,不時有下人,提了包袱,從角門出去。每每,管家都會親自送到門口。那些提著包袱的人也都會走到階下,回轉身,跪下來,對著門裏再磕幾個頭

。……

我終日把自己鎖在書房裏,隻讓小魚把三餐端到門外,傳令任何人不得進書房半步。

終於到了啟程的日子。

臨出發頭一天的下午,吃過午飯,我讓管家拿了我的拜貼去找慶王爺,請他過府說話。

這些天,聽說皇上病了,被皇太後陪著,去了百裏外的行宮修養。慶王爺又要主持朝政,又要忙我這事,所以這些天也不常過來跟我說話。即便匆匆來了,也隻是在花廳裏喝口茶,說兩句寬心話,叮囑了管家就走。

我臨走之前找他,這最後的話,估計他不會沒興趣聽。

管家去了沒多久,墨玉青就騎著快馬跑來了。

進了花廳,一邊擦汗一邊拿起茶杯跟我說:“王爺正跟北庭的使臣商量明天的日程。等一下就到,怕將軍著急,讓我先過來說一聲。”

我輕笑,端起茶碗,“不忙,也沒什麽太要緊的事。”我有什麽著急的,早都定了的事。我自己哭著喊著要走的,事到臨頭還能反悔不成?!

望著窗上飄忽的樹影,難得的清閑“……墨小將軍知道這次誰負責帶兵麽?”送親的隊伍肯定有武官帶隊護送,我這也是沒話找話,胡亂問的。其實我根本就不關心帶兵的是誰,誰帶隊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無所謂。有道是:誰見過要被砍頭的死囚,臨上刑場了還挑揀押解獄卒的?!

墨玉青聽我這一問,倒是很認真,咽下一大口水,眼睛滿屋轉著,最後定在我臉上:“是我!”

是你?!我一愣,半口水差點嗆著。本是隨便問問,不想正撞在刀尖上。最近這半年還真是夠背的,沒一件事是我能預料的。全都不在計劃之內,總讓我措手不及。……

看著眼前的墨玉青,我有點哭笑不得。

“將軍,這差事是我自己討的!” 墨玉青黑漆漆一雙大眼看著我,一眨不眨,一派單純善良。這人自幼在王府長大,被保護得很好,根本不知官場險惡,人言可畏,象極了年少的我。

我苦笑,“怎麽討了這麽個苦差事啊!”真是的,這麽尷尬的差事他爹也同意讓他去,若是換了別人,躲還來不及。

“將軍,是我自己想送送你,”他坦然回答,臉上嚴肅認真的表情,不象一個十七歲的王府小公子,引得我也不得不肅然。“我一直敬佩將軍為人,更佩服將軍的才略,本想跟著將軍多長些本事,誰知……隻怕以後,再見將軍也難了。……”音尾已是黯然。

我的心猛地抖了抖,趕緊別開眼不去看他。

過了一會兒,墨玉青輕輕張口,猶猶豫豫的,“將軍,……竹兒的事,……您別怨陛下,也別太難過了。……”終於是忍不住要勸解我,也許在他看來,我和陛下之間,是因為竹兒被殺的事才生了罅隙,無法彌補的。

我輕輕點頭,接受他的好意。

一時無話,兩個人都靜坐著喝茶。

正沉默著,管家引了慶王爺大步進來。立時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寒暄過後,墨玉青告辭而去。我領著王爺去書房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