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泰山行 下

趙禳誠懇的說道:“本王的來意想來先生也有所明悟!隻是先生怕是有些地方並不清楚,本王請先生來,並非隻是為了講學於權貴大戶,而是用於大治!”

孫複認真的看了趙禳一眼,若有所思的說道:“大亂之後必有大治,可謂如此?”

趙禳麵露微笑,點頭說道:“正是!現大亂滋甚,民不見德,唯兵革是聞,不治則長亂生。上無教化,惟刑罰是用。而中興始爾,大難未平,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凡百草創,率多權宜。當致使禮讓弗興,風俗未改。比年稍登稔,徭賦差輕,衣食不切,則教化可修矣。凡諸牧守令長,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

孫複並沒有倒頭便拜,主公大才,吾願追隨之。而是搖頭道:“百廢待興,用度錢財的地方太多了。而老百姓如果連填飽肚子都不行,怎麽會有想法來學習經義周禮呢?如此何來教化一說?”

趙禳當下把自己的打算慢慢說了出來。

孫複聽聞隻是修建一所書院,其他的曰後再來修建,麵色緩和了不少。孫複感覺如此才現實嘛!隻是他還是沒有答應下來,臉上流露著幾分猶豫的神色。

趙禳誠懇的問道:“不知道先生有何顧慮呢?”

“王爺如果在,這書院自然好說了,否則餘者大戶豈可容之?而問題以王爺的身份,可以才青州長待嗎?”孫複的話直指問題的核心。

沒有錯,呂夷簡現在是有些焦頭爛額,但別忘記,這可是呂夷簡!在曆史上他可是當了近二十年宰相的,而且還是到死那種。而曆史上鼎鼎大名的範仲淹呢?到了呂夷簡死了後,這才上位,開始轟轟烈烈的慶曆新政!

而宋仁宗在位多少年啊?四十二年,呂夷簡能夠掌權半朝,其手腕和能力可想而知了。等緩過氣來,他絕對不會放任趙禳在京東東路養名望的。而趙禳的身份,更是最好攻擊趙禳的地方。

這也不知道算不算‘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呢?

要不是孫複這一句話提點,趙禳都幾乎忘記了呂夷簡對自己的威脅。

現在想來,趙禳也禁不住有些後怕。趙禳臉色一整,退後一步,對孫複深深一躬,道:“謝先生提點!如非先生此話,本王怕是要吃大虧了!”

頓了頓,趙禳接著說道:“至於出山一事,本王還是請先生給予本王一點時間,絕對不會太長!”

孫複笑道:“複不過是泰山野人,那裏有什麽時間不時間給王爺的呢?在這深山老林當中,何人會在乎服呢?服又能夠走得到那裏去呢?”

孫複這話雖然前麵看似有些婉拒的味道,但趙禳卻明白,孫複已經算是答應了他的招攬,隻是現在要解決在青州能夠待多長時間的問題,孫複便會到青州為自己執掌新立的書院。

當下孫複親自送趙禳出門,趙禳在馬背上拱了拱手,連客套的話都來不及說了,已經策馬離開。

遙望趙禳離開的背影,孫複心中禁不住矛盾起來。自己如此對待一名宗室子弟,是否有些過於草率了呢?隻是長沙王真的不像一名皇族,身上沒有一點驕橫跋扈的傲氣,待人誠懇,禮儀上沒有一點欠缺的地方,實在叫人忍不住心生效力之感。

張洞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孫複身邊,深深看了趙禳那逐漸沒入桃林的背影,道:“先生可是應了長沙王的邀請呢?”

孫複猶豫了半響,道:“算是吧!老夫也不知道,這到底是錯了!還是對了!想來當時,都被長沙王的誠心感動了!現在都忍不住有些後悔之意了!”

張洞沉默了半響,道:“弟子認為先生的後悔之意是正確的,先生還是別到這漩渦中去好了!先生應當專研學問為上,此非先生與我能夠摻和的!”

孫複側頭看著張洞那充滿堅毅之感的側臉,不緊不慢的說道:“為什麽有這麽一說呢?老夫豈有不能渡之漩渦?”

張洞抬頭看了看天空,歎了口氣道:“長沙王此人有大才!但他的身份不應該有大才!而且長沙王對待事物的看待都出乎常人預料……”

孫複沉吟半響,搖頭說道:“身份的問題並無什麽,漢之一代,多少宗室為官?又多少宗室力挽狂瀾呢?西漢有漢光武帝複漢,末之有漢昭烈帝延續大漢江山四十二年矣!吾自當教化長沙王之心,使之不生出他心。隻是你剛才說長沙王看待事物的事情,這是怎解呢?”

張洞便把來的路上,和趙禳交談的話說了出來。一邊思索一邊敘說,有些斷斷續續,但其中核心足以讓人震驚。

孫複臉色也禁不住變了變,久久不語。張洞見此情況,忍不住問道:“先生對此怎麽看待呢?”

孫複轉過身來,聲音充滿了疲憊,道:“非常人,非聖即紂。”

張洞聞言禁不住怔了怔,他想不到孫複對趙禳的評價如此矛盾。聖就不用說了,紂怕是指商紂王了!

想到這裏,張洞禁不住想到幾天前,孫複對於商紂王的講解。孫複閱讀多本史書,綜合其內容,得到一個結論,商紂王並非昏庸之暴君,實乃變法之先鋒。周朝一直都是商朝的仇敵,到了商紂王這一代才被擊敗。同時商朝的世仇東夷,也在被商紂王所擊敗,乃至於商朝勢力從中原擴張到青州、淮南一帶,擴地萬裏。

與此同時商紂王並沒有大肆啟用貴族,而是啟用奴隸、平民為將領。這就觸犯了大貴族的利益,就好比隋煬帝一般,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隻是太過激進,或者掌控不了裏麵的‘度’,乃有了曆史上的惡名。

先生如此評價長沙王,可是把長沙王當是宋之商紂王呢?

張洞長長歎了口氣,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感覺一張很大很大的網在自己上方。自己是沒有辦法處理這網了,甚至於沒有人能夠處理得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