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安化蠻撤兵

下午,安化蠻再次發起進攻,不過因為佯攻,傷亡慘重,這次隻是攻打了兩次,便退兵。

李光忠用箭she出戰報,蒙充派兵拾取,送來龍水城。

戰報中李光忠說獲得二百一十二級,估計安化蠻死傷的蠻兵是這個基礎上的五倍。戰報後麵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字字鏗鏘的寫道:“雖一ri而感蠻兵之凶,然深受皇恩,雖一兵一卒,吾亦不退!請王爺安心!山在人在!”

趙禳感歎:“誰說我大宋非弱兵庸將?此豈非忠義而善戰之大將?”

當下趙禳讓人先行拿出三百貫,讓蒙充送到抽水塔下,以木桶送上去,以作賞賜。另外還讓馮伸己代替自己,在夜晚坐抽水塔木桶來到宜山砦,代替自己賞賜李光忠盔甲一副,陳邇信利刀一把。馮伸己再代替自己慰問士兵。

宜山砦士兵立刻大震,第二天又擊退安化蠻叛軍的三次進攻。不過安化蠻叛軍有了攻城經驗,這次斬首不多,隻是得了一百七十六級。不過安化蠻死傷估計已經有一千五六百人。就算安化蠻兵力數萬,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馮常圪無奈,下令先圍城,打造攻城的器械。其實所謂的打造攻城器械不過是借口,安化蠻那技術,能夠打造出怎麽樣的攻城器械來呢?退一步說,就算有這個技術,高級的攻城器械都需要大量的jing鐵、青銅作為部件,安化蠻那裏來這些部件呢?

自行打造?安化蠻有這個技術,有這個材料。早就去打造兵器了。何至於如今浩浩****的幾萬大軍。居然有數千人還拿著竹矛作戰的。

第四天。宋軍已經點清了安化蠻虛設的炊煙,再從其他炊煙多寡中推算出有多少蠻兵。一道炊煙往往就是一個大鐵鍋,大鐵鍋可以煮二十五人左右的食物。當然了,這也不是絕對,畢竟安化蠻是聯軍,雜七雜八的,大鐵鍋不夠,有的便是自己拿自家的陶鍋來頂替。

為此難免有所出入。但馬玉已經敢拍胸口的給趙禳說,眼前的這支安化蠻大軍兵力絕對不會超過三萬五千人馬!

趙禳點點頭,轉過身來,道:“等會兒軍議!馬提轄也來吧!”

馬玉怔了怔,道:“王爺,可是有什麽事情的?末將感覺沒有什麽問題的!”

趙禳搖了搖頭,道:“正所謂窮則思變,連續四天的時間,安化蠻叛軍都在攻打宜山砦不果,時間拖下去。隻會對我軍有好處,他們必然……”

說到這裏。趙禳驀然止住。

馬玉奇怪,順著趙禳驚訝的目光看過去,他也禁不住整個人都呆住了。

安化蠻叛軍宛如被分泄的洪流,朝著西麵而去。須知龍水城位於東方!換言之,安化蠻叛軍在退兵!

“王……王爺!安化蠻……安化蠻居然真的退兵了!”馬玉說話,都禁不住有些語無倫次了。

趙禳深深吸了口氣,道:“回衙門!”

頓了頓,趙禳對馬玉道:“你立刻派給蒙充說,讓他帶人坐船遠遠吊著偵查,看看安化蠻叛軍是不是真的撤退!”

馬玉連忙答應一聲。

到了衙門的朱漆大門前,趙禳都還沒有跨過門檻,便已經對守門的王府侍衛下達軍議的命令。

王府侍衛應諾一聲,連忙分配好任務,前往各處官衙、辦事處,把在龍水城內的文武官員叫來。

沒有讓趙禳在議事堂內等候多長時間。

走馬承受閻士良、宜州知州孟方、宜州沿邊兵馬都監張漢陽、轉運司參讚馮伸己、管勾公事杜獻升、入廣南西路禁軍一營指揮副使彭銳、桂州廂兵指揮使陳國、歐正隆等宜州高級文武官員都匯聚在衙門的議事堂內。

環視了眾人一眼,趙禳臉se複雜的說道:“安化蠻撤兵了!雖然進一步的消息還沒有回來,但本王在城樓上看過,看樣子不像的使詐!”

趙禳的話,宛如一顆深水炸彈,把議事堂內的所有人都炸懵了。

“王爺,安化蠻撤兵?怎麽……怎麽如此兒戲的?”彭銳第一個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的說道。

“可不是!安化蠻氣焰囂張的調集了幾萬大軍殺奔而來,對我龍水城一箭未發,就是攻打了兩天宜山砦不克,這就撤退了!他馮常圪不破下麵的人亂起嗎?這必然是使詐!”這次說話的是宜州知州孟方了。

趙禳吐出口濁氣,道:“你們真的是這樣看嗎?”

孟方問道:“王爺難道不這樣認為嗎?”

趙禳手撫著書案,道:“本王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本王仔細想了想,卻發現安化蠻這一退,我們反而更加被動!”

宜州沿邊兵馬都監張漢陽問道:“王爺這話怎麽末將聽的那麽費力呢?安化蠻退去難道不好嗎?沒有了安化蠻羈絆,我們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招募士兵,到時候,拿下安化蠻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趙禳反口問道:“你真的是這麽認為嗎?”

“難道不是嗎?除了人多勢眾外,安化蠻有什麽好值得重視的?”張漢陽一掃之前的萎縮,意氣風發的說道。

趙禳歎息著搖了搖頭,道:“融溪大敗中你們難道沒有看出什麽嗎?我們之所以敗,不僅僅是敗在敵人狡猾上!更是敗在地利上!”

頓了頓,趙禳接著說道:“這宜州不是山,就是水,也就那麽幾塊平原罷了!一旦安化蠻縮回山裏麵去,我們打還是不打啊?打,入了深山大林當中,我軍的陣型還怎麽保持呢?而論起單打獨鬥起來,蠻兵一個也許不夠,但兩個蠻兵呢?三個蠻兵呢?”

馮伸己臉se一變,道:“王爺所言甚是啊!這深山密林當中。可不僅僅是有看得到的敵人。還有看不到的敵人!一些溪流、泉水看似幹淨。但卻是毒水,喝了後輕則上吐下瀉,重則一命嗚呼。而且蠻人擅長用吹箭,在本來就是深山密林,到了夜晚更加黑暗。就算被蠻人用吹箭she出的毒針紮中,也不知道那裏來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中了毒針。”

杜獻升苦澀道:“而且我們還非打不可!這安化蠻如此無法無天,殺了朝廷官員不說。還稱王,視朝廷法度如無物。就算我們不打,這事情到了朝廷那裏,朝廷也會下令我們出兵攻打安化蠻,順帶還會嗬斥一番吾等不思進取!”

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本來因為安化蠻叛軍撤兵,而變得稍微輕鬆一些的氣氛登時重新凝重起來,而且還要比之前更加凝重。

“王爺,要不現在帶兵掩殺好了!怎麽也好過到深山密林那裏開戰!”張漢陽提議道。

廂兵指揮使陳果連忙反對道:“不好!誰知道這會不會是安化蠻做了兩手準備,在撤兵的同時。還留下伏兵!到了平原上,我們怎麽打啊?須知拋去守城的兵馬。還有宜山砦那裏經過幾番血戰也暫時不可用,能夠用的兵力也就二千四五百人罷了!安化蠻叛軍可是我們十二三倍的兵力!在平原上,怎麽打啊?”

歐正隆煩躁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們在這裏廢話也沒有用啊!”

趙禳想了想陳國的提議,旋即搖了搖頭道:“本王看過安化蠻叛軍撤退的情況,雖然談不上井然有序,但也絕對不是心慌慌的那種,士氣猶在!趁勢掩殺這事情更是無從談起,出兵不過是在原野上交戰,難以取勝!”

杜獻升猶豫了下,道:“王爺,不是讓朝廷撥錢了嗎?朝廷的錢到了,想來組建一二千廂兵還是沒有問題的!有了這些兵力補充,再加上王爺你之前定下的招募兵力,合宜州、融州、桂州、象州等幾州之兵力,怎麽也有近萬兵力,想來可以拿下安化蠻的!”

趙禳剛想說話,外麵就響起趙嬴武的聲音。“王爺,朝廷的回文到了!”

趙禳登時jing神一振,連忙喊道:“快送上來!”

甭說趙禳了,其他幾位宜州高官也jing神一振,十多隻眼睛盯著趙嬴武。叫不明情況的趙嬴武被看的頭皮發麻,哥今天是怎麽了?難道是衣服穿錯了?還是變帥了?

雖然心中流轉過千言萬語,但趙嬴武還是把朝廷的回文遞送到趙禳身前的書案上。趙禳連忙拆開來,剛剛開始還一臉期待的,但不過片刻,趙禳臉上就浮現出難以完全掩飾得住的鐵青之se。

孟方、馮伸己等幾名文官有眼se,對望幾眼,都心照不宣的交流了一番。

彭銳卻沒有這個眼se,還興衝衝的問道:“王爺,朝廷說了撥多少錢下來啊?可是有一百萬貫啊!”

趙禳黑著臉豎起一根手指。

彭銳這個時候也感覺到氣氛有些古怪了,隻是自己剛才問了話,總不好現在就不回答吧?猶豫了下,道:“十萬貫啊?也太少了吧!”

趙禳狠狠的一甩奏折在書案上,道:“是一分錢也沒有!”

朝廷規定的錢財當中最低的單位是錢,不過民間卻有‘分’這個更小的單位,十分等於一文。

孟方猶猶豫豫的說道:“王爺,這……這到底是怎麽了?朝廷再缺錢,也不至於如此吧?”

走馬承受閻士良端坐在一邊,眼睛隱晦的用鄙夷的目光掃了孟方一眼。這那裏是朝廷有錢沒有錢的問題,肯定是張士遜這老狐狸做的好事了!

趙禳黑著臉說道:“回文上說:西北用兵在即,錢糧緊缺,安化蠻夷不過是疥癬之疾。夫聞‘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諸君於廣南西路同心協力,定然可達雖非兄弟,然有兄弟之心。然慮安化蠻之亂需用兵,故而今秋夏之二稅,上繳之數減半。望諸君勉之!”

“什麽!”

議事堂內一片嘩然,這可比方才趙禳說出安化蠻叛軍撤兵的消息更叫人震驚。

雖然知道趙禳不可能在這事情上撒謊,但孟方還是忍不住說道:“王爺,讓下官看看!”

趙禳也沒有惱孟方這個失禮的舉動。隨手將回文拋在地上。換了其他時候。絕對有人敢彈劾趙禳一個藐視朝廷的罪名。不過朝廷的回文太過冷酷無情了。使得現在議事堂內人人都對朝廷有了不滿。看了此舉,不少人心中都有一絲解恨的情緒湧現,下意識的忽略了趙禳這個不敬的舉動。

孟方拾起來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臉se忽青忽白的,叫人擔心這個宜州知州會不會腦溢血。

過了半響,孟方驀然間感覺到一股無力感,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道:“王爺所言。全如回文所寫!”

雖然早已經知道是真的,但被再次確定,還是叫議事堂內的諸人感覺不可思議。

“朝廷上的相公都是白癡嗎?都是豬嗎?我廣南西路的情況還不知道嗎?不撥錢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我廣南西路繳錢!”馮伸己恨恨的說道。

“豬都要比他們聰明呢!”陳國咬牙切齒的說道。

陳國是宜州人,可以說如果安化蠻的叛亂不平定,對於宜州的影響最大。對於家鄉不寧,陳國心中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意見呢?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籌錢!如果沒有錢,說不定這次募兵的計劃還得改變一下!”杜獻升有氣無力的說道。

閻士良猶豫了下,開口說道:“王爺,內帑那裏肯定還有錢在的!”

其他人登時jing神一振。滿懷希望的看著趙禳。是啊!我怎麽沒有記起來,眼前這為爺可是當今官家唯一的親弟啊!他開到口。官家怎麽可能會不撥錢下來呢?

北宋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皇帝富有,三司窮苦。

並非是皇帝貪了國家的錢財,而是北宋皇帝掌握一條獨特的收入,首先是皇莊,不過這個實際上隻是小頭,大頭是那裏呢?是商稅和地方上供的金銀、絹布。就好比趙禳在山東挖的那座金礦,其實大頭是皇帝拿去的,隻有小頭是三司使的。

商稅方麵,就有過這麽一道旨意:“川、陝商旅鬻銀者,聽詣官中賣,每兩添鐵錢一千,遞送內藏庫收掌,候有旨,乃得支撥。”

而內帑多麽富有呢?在景佑四年,內藏庫監領上表:“歲斥緡錢六十萬以助三司,蓋始於天禧三年,時詔書切戒三司毋得複有假貸。自明道二年距今才四年,而所貸錢帛凡九百十七萬二千有餘,請以天禧詔書申飭之。”

這裏麵的大意就是說,每年都要給三司六十萬貫錢,開始於天禧三年,當時皇帝可是說好了,每年就給你們三司這麽多錢了,可不能夠進行二次貸款哦!而從明道二年到現在,不過是死年時間罷了,三司借的錢財卻是九百一十七萬二千貫有餘,請皇帝你老人家下旨,可不能夠再這樣了,偶可扛不住啊!

另外這裏說一句題外話,三司借皇帝的錢,從來都沒有還過。因為皇帝一喊還錢,三司使就振振有詞的說:這些錢都是給你趙家治理大宋的,又不是我個人拿的,皇帝你要還就找天下百姓去好了!

皇帝怎麽辦?沒撤了。於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定下了這個“歲斥緡錢六十萬以助三司”的辦法。我每年給點錢打發你了,你就別再打我的私人小金庫的主意了。

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皇帝的小金庫,實際上無時無刻都在被人打主意。

趙禳心中卻猶豫,自從閻文應被貶、呂夷簡被貶,趙禳心中就有了刺,感覺當初楊淑妃的死,並非隻有閻文應和呂夷簡摻和。弟弟找哥哥借錢,這事情容易,但卻讓趙禳有一種別扭的感覺。說白了,趙禳找宋仁宗借錢容易,宋仁宗答應借也容易,但趙禳相當於欠了宋仁宗一份情,欠可能是仇人的情,這是多麽諷刺的事情?

“不!”趙禳果斷的拒絕。

閻士良心有所感,身形稍微一顫,叫人不明所以的垂下頭。

孟方激動的站起來,道:“王爺,為什麽不能啊?”

陳果附和道:“就是啊!王爺,有官家撥錢下來,平定安化蠻之亂指ri可待啊!”

趙禳麵無表情的說道:“因為內帑也沒有錢了!為了準備平定西夏,朝廷已經搬空了內帑。據本王所知,除了封樁庫的錢沒有動之外,內帑也就剩下三千來貫,以支皇宮ri用!”

封樁庫是宋太祖設立的,為的就是燕雲十六州。這些宋太祖錢有所交代,隻能夠用在燕雲十六州上。可以拿這些錢來向遼國贖回燕雲十六州,也可以作為攻打燕雲十六州的軍費。

聽得這麽一說,孟方、陳果他們還真不好說什麽了。

為了堅定這個消息的準確xing,趙禳目光落在垂著頭的閻士良那裏,說道:“閻中官也知道這事情,你們可以問問他,事情是不是如此?”

其他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閻士良身上,閻士良迫不得已抬起頭,露出一抹有些牽強的微笑,道:“王爺……王爺說的正是!正是!”

杜獻升眼中閃過一抹異se,心中若有所思。

孟方和陳果等人見閻士良這個宦官也這麽說,想來事情也假不了。因為他們覺得閻士良不可能和趙禳聯手。皆因走馬承受這個官職就是相當於監軍xing質的,故而皇帝一般都會選用自己信任,並且和地方大員關係不怎麽好的宦官擔任,要不然地方大員和走馬承受沆瀣一氣的話,這國家豈不是要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