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延福殿

說著說著,楊淑妃眼淚便宛如缺堤的河水,止不住的灑下來。

落在青色的宮裝上,立刻便化為幾點深綠。

趙禳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楊淑妃哭,本來還死撐著的,現在當真是手足無措。雖然趙禳知道楊淑妃並非是自己生母,但人心都是肉做的,楊淑妃對於趙禳當真是疼到骨子裏頭。前世十五歲就沒有了母親的趙禳,對於這份親情慢慢從抗拒到接受,再到現在的珍惜。

趙禳霍然跪下,誠懇的解釋道:“娘!孩兒真的沒有那心思,孩兒不過是玩玩而已!你別信那幫老夫子說的話,他們彈劾孩兒的還少嗎?他們就看孩兒是眼中釘!孩兒出生就沒有見過父皇了,就娘一個,娘啊!你別哭了!孩兒這就去死!反正都孤兒寡母了,父皇在下麵,恐怕都寂寞了!”

趙禳一番後下來,立刻叫本來就淚眼汪汪的楊淑妃更是忍不住,抱住趙禳,嚎啕大哭。“孩兒啊!孩兒啊!……”

一眾在旁邊侍候的宮娥小太監,都禁不住低下頭,被趙禳這一番深情的話,感動得愁眉淚眼。

“小娘娘,羅侍製來傳話,大娘娘傳小王爺到延福殿覲見!”內侍在外麵高聲傳話。

小娘娘楊淑妃登時臉色大變,延福殿並非是普通的地方,乃是自太祖以來,便作為皇帝的寢宮。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皇帝,自己睡覺的地方,自然都是比較特殊的存在。再加上隻有劉娥的命令,並無宋仁宗的命令。這是在暗示宋仁宗對此不滿,還有說明這次事情的嚴重性,說白了,這便是叫趙禳去延福殿三堂會審。

“阿攘啊!禍事啊!禍事啊!”楊淑妃哭的更加厲害。

在外麵侯著的羅製侍,也就是劉娥的心腹太監小羅子羅崇勳尷尬得很。如果不是劉娥發話,這等得罪楊淑妃的事情,羅崇勳還真不想幹。

得罪了外官也就罷了,得罪了小娘娘,自家在宮裏麵可就有不少麻煩了。現在羅崇勳隻能夠寄望,楊淑妃不會遷怒自己。

趙禳雖然被突如其來的彈劾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但趙禳也不笨,趁著這段時間,已經有些明白這事情的來龍去脈。

壞就是壞在宗社黨這名頭上!宗社黨一聽就知道是以宗室為主的黨派,宋朝是士大夫與官家共治天下,但並不包括宗室的。士大夫是怕給趙禳弄成氣候了,雖然不至於三足鼎立,但無疑要均出一定的資源給宗室。

從古到今,官場從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了。士大夫自己內部都不夠消化,還拿一部分給宗室子弟?開什麽玩笑啊!

於是就有了這麽一出,是想把危險扼殺於萌發當中。

趙禳又是恨又是無奈,當真應了那一句話,人在江湖,那能不挨刀。

自己隻是想平靜的過一生,不想風波卻不斷湧向自己。趙禳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再以一個小孩子的心態處世了。自己必須要拔劍而起!

當下定了決心,趙禳忽然間發現,原來自己並非是想象中喜歡平靜的生活。

趙禳安撫了幾句楊淑妃,趙禳的話沒有問題,但附近的宮娥小宦官心中都禁不住冒出一個念頭,這還是昔日的怪王爺了嗎?怎麽突然間感覺變得成熟了?

“走吧!”趙禳看了一眼,呆在一邊的小宦官小玄子,平靜的說道。

“哦~……是!”小玄子登時有些手忙腳亂,連忙雙手疊於腹部,恭敬的跟在趙禳後麵。

延福殿位於宮城外,是一片獨立的宮區。為了趕時間,趙禳並沒有堅持跑步,而是坐了馬車,在馬夫驅趕下,過了半個時辰,趙禳才抵達延福殿外。

趙禳還沒有下車,便已經有人疾步上前,掀開布簾,做了個請的手勢。

出了馬車,便是延福殿了,延福殿不算大,但也談不上小,一路步行了約莫十分鍾,這才抵達禦書房,皇帝夜晚批閱奏折,便是在這裏的了。一個莊嚴而神聖的地方。

劉娥穿著冕服端坐正中央,咋一看,還道劉娥已經當了武則天。實際上並非如此,劉娥這人於國於民,總體也沒有什麽大惡,她是典型是有賊心沒有賊膽。

宋仁宗繃緊著臉坐在劉娥一邊,除此之外,趙禳還看到幾個宰相,宰相呂夷簡、樞密使張耆、樞密副使夏竦、參知政事陳堯佐。不少有名望的人,被貶一般都加宰相和節度使之名,給對方一個麵子,一個安慰。

所以這四人不是眼下朝廷僅有的宰相,但卻是拿捏最大實權的宰相。軍政一把手、二把手都在,可見朝廷對這事情的重視。

趙禳不亢不卑的對宋仁宗方向先施然一禮,“阿攘參見皇兄!參見大娘娘!”

接下來,趙禳這才對幾名宰相環圈一禮。“小王見過諸位宰相!”

雖然現在趙禳有幾分待罪之身的味道,但一天還沒有下定論,趙禳一天還是會稽郡王,是宋仁宗的弟弟。

幾名宰相也不敢怠慢,一個個拱手還禮。“見過小王爺!”

劉娥看似漫不經心的拿起茶盞,掛了掛漂浮在水麵的茶葉和泡沫。“阿攘啊!你建了個宗社黨,聽朝野上下說,你想當皇帝吧?”

別看劉娥說話漫不經心,殺機濃得很。如果換了別人來問,肯定先問,阿攘,你是不是建了個宗社黨。看似平常的話,卻宛如屢戰屢敗和屢敗屢戰一樣,一字之差,天壤之別啊!

建了宗社黨,便是結黨再加上違背祖製,造反不造反,這些就不好說了,但先給你扣了個帽子先。換了一般人,恐怕還真著了劉娥的道。先分辯自己沒有造反的事情,但這便等於不知不覺,認了前麵建立宗社黨的事。

趙禳看了劉娥一眼,劉娥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禁不住微微一震,這是往日一副紈絝模樣的阿攘嗎?那是怎麽樣的目光?宛如一波深不見底的潭水,這樣的目光,劉娥隻是從哪些老臉、頗有權術的大臣那裏看過,趙禳不過十一歲,算上虛歲也不過十三!怎麽會有這等眼神?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