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串葡萄

說話之間,三哥遞過來一張照片:“正好,反正你們也在這裏,看一下人不是認識這個人。”

這是一個男人的臉部特寫,大約二十歲上下年紀,還帶著一絲秀氣。隻不過他雙目緊閉,臉蒼白的像一張紙一樣。

我微微掃了一眼,那個人的腦袋明顯是放在一個台子上的,看來這既是三哥嘴裏所的人頭了。

我剛想把照片遞給五哥,忽然身上猛地一顫,忽然發現那個人頭的脖子上,赫然一塊紅斑——那是一塊胎記。

我的腦子裏陡然閃出一個畫麵,我在五哥鋪子見到的那個人,脖子裏就有這樣一塊胎記。

當時微掃了一眼,隻不過後來看屍體的時候印象太深刻了。

此刻看來,那顆腦袋脖子上的胎記,和那個屍體脖子上的,簡直如出一轍。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我立刻就感覺到遍體生寒,連手腳都變得冰涼。

我剛想示意三哥看看這張照片,於是低聲對他說道:“五哥,事情有些不大對頭。”

五哥神情一變:“什麽?”

我正要把剛才的事情跟他說一下,忽然覺得腳下一沉,身體猛然一陷進,頓時就失去了平衡。

我啊了一聲,心說臥槽,真是點兒背。

黃水剛剛退去,鐵定留下沙泥。沙泥裏麵,有些中空,人走在上麵,很容易就會陷進去。

不過所幸這些沙泥都不會太深,最多也不會沒過大腿。況且黃河灘不是海灘,沒有漲潮落潮一說,所以這種事除了有點嚇人之外,基本沒有什麽危險。

可是等我反應過來,陡然發覺不對,這種和水的沙坑,最多也不會超過一米深。

可是現在,我竟然已經陷落到胸口了,而且看樣子仍在往下陷。

我還沒來得及叫救命,胸口一緊,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五哥反應神速,就在我陷進去的瞬間,他就已經拉住了我的胳膊:“老六,你搞毛,玩掉坑?”

我心說廢什麽話,趕緊拉我上去啊。

五哥使出吃奶的力氣,眼見已經把我從泥沙坑裏提了出來。忽然我的腳腕一緊,好像被什麽東西鉗住了。

我不由一愣,猜測自己是不是被泥裏的什麽東西給卡住了。

就在一怔之間,腳下的那個東西突然爆發出力量,猛地向下一拉。

原本我已經被提出來的半個身體,呼的一下,再度陷了進去。

這一次更為嚴重,泥水已經沒了脖子,頃刻之間就有滅頂之災。

此時三哥也發現事情有些不對,於是猛地飛身撲過來,拉住我的另一條胳膊:“老五老六,你們兩個搗鼓些什麽?”

五哥咬著牙說道:“三哥待會再說,先把老六救上來。”

看得出來,他們兩個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此時周邊陸續趕過來兩個人,兩人拉著一隻胳膊,這才止住了我身體的下陷隻勢。

不過眼下我被兩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幾乎都要被他們撕成兩截了,疼得我直翻白眼,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我以為自己遲早被他們抻死的時候,忽然腿上的感覺再度傳來變化。

那個鉗子一樣的東西,開始隻是死死的扣在我的腳踝上,可是此時,我能清晰的感覺到,一個什麽東西已經順著我的腿爬了上來,幾乎都爬到我的大腿根上了。

那東西貌似五指分叉,怎麽感覺都像是一隻手。

我心說臥槽不會吧,我聽過水鬼抓替身的,沒聽過有哪隻水鬼下流到抓人**的啊。

況且這裏隻有泥,哪兒來的他媽的水鬼。

那種驚駭猛烈地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大喊一聲:“兩位哥哥倒是快點啊,不然兄弟我就廢啦!”

他們兩個人哪兒知道我在經曆什麽,隻有死命地網上拉。

片刻之間,又過來了幾個人,分別掐在我腋下,好歹是把握從泥裏拽了上來。

我見自己緩緩上升,心中的恐懼才稍稍退卻。

就在我的腰身被從水裏提上來的瞬間,眼尖如我,真的就看到在我的大腿上,赫然抓著一隻枯瘦如幹柴的手。

看到這幅場景,我幾乎都要暈厥過去了,剛才一直以為是錯覺,現在看來,居然都是真的。

我大喊道:“快快快,我大腿上有東西!”

這時候三哥已然發覺不對,他不愧警察出身,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那隻枯如幹屍的手,暴喝一聲,把它從我身上扯了下來。

沒有了那東西的束縛,我的身體很快就出了泥潭。

此時三哥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到了那隻枯瘦上,五哥也過去幫忙,把那隻手從泥潭裏拉了上來。

隨之上來的,赫然就是一具屍體。

前來圍觀幫忙的眾人,看到裏麵拉出一個死人,紛紛駭然,哄的一聲散開了。

好在剩下他們兩個,對屍體都基本無感,兩人齊心協力把那具屍體硬拽了上來。

不過就在那具屍體完全露出水麵的時候,就在他的腳踝上,還鉗著同樣一隻幹枯如柴的手。

這幅場景之下,不但是五哥,就連三哥臉上也見了汗了。

他這次出來,本來就是走訪來的,線索一點沒有,竟然又發現一具屍體,這已經足夠讓他大條的了。

可是看眼下這副模樣,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三哥和五哥兩個人冷著臉,把第二具屍體拉出泥潭。

但是更令他頭大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第二具屍體的腳踝上,依然攥著一隻枯手。

此時膽大如三哥,都有些哆嗦了,他不是嚇得,是急的。

這種情形之下,就連我這個大難不死的,也不好意思站在一旁看熱鬧了,伸手上去幫忙。

於是我們三個像提葡萄一樣,從泥潭裏一共提出九具屍體。

九具屍體手腳相連,像一串提子似的。

三哥此時一腦門字已經烏青,一具屍體已經夠他頭大。

現在,案子還沒破,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抻出九具屍體,這事恐怕夠他喝一壺的。

我見三哥愁眉不展,於是說道:“三哥,這個,就當兄弟送你的見麵禮了。”

我原本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可是這個玩笑開的實在太沒溜兒了。

所有人都虎著臉,誰也沒有說話。

五哥一腳踹在我的屁股上:“有病吧你。”

三哥硬扯了扯嘴唇:“兄弟,你真大手筆啊。”

我尷尬地笑了兩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五哥隨即說道:“那什麽三哥,我看你也有工作要忙,我們兩個就先不打擾了,咱們回見。”

三哥回答說:“我看你們兩個是走不了了。”

我們兩個聽完就是一愣,五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我估計我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三哥忽然反應過來,他這話太嚇人了,於是解釋說:“額,你們兩個是目擊者,而且也算半個當事人,回局裏做份筆錄是肯定的了。咱們兄弟這麽多年不見了,與其讓別人問你們,還不如我問你們呢。”

我和五哥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我心說這話怎麽聽著怪怪的,怎麽聽起來有點清理門戶的味道啊。

三哥給單位打了電話,我們幾個一身臭泥,待在那裏看著屍體。我和五哥的心裏要多膩味有多膩味。

我們兩個從北京跑到這裏,一來是為了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二則就是為了避開那個摘頭鬼。

我們兩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都跟明鏡似的,那個摘頭鬼能回去一次,就能回去第二次。

所以,我們離開北京,也有點避禍的意思。

可是沒想到,到了黃河古渡,事兒更麻煩了,這次死的不是一個,而是九個。我們兩個都快趕上唐僧的命了,走哪兒都有一群牛鬼蛇神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