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暫時分別

“祖墳?”我忍不住愣神了,呆呆的望著龐獨,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提起我家的祖墳是什麽意思。

“這是咱們七門頂頂要緊的秘密,若非到了萬不得已,我不敢亂說。”龐獨說道:“你和百義,馬上到你們自家的祖墳去,去找你們自家開山老祖爺的墳。”

我和宋百義麵麵相覷,我們陳家的祖墳,我知道是在黑泥穀,這是燕白衣之前告訴過我的,前兩年流浪時,還去過一次。但陳家的祖地已經沒有陳家人了,祖墳荒蕪,到處都是雜草,不仔細找就找不到。

“哥,到了祖墳之後呢?再做什麽?”

“把你們老祖爺的墳都挖開,到棺材裏取一件東西。”龐獨交代的很鄭重。

“把祖墳挖開?”我和宋百義都吃了一驚,我們河灘人在這種事情上看的很重,因為大夥兒都相信,家裏的祖墳是影響後代子孫運勢的,就算要遷墳,也得找有本事的風水先生,算準了吉日,鄭重其事的遷,從來沒有人會隨隨便便就把自家的祖墳給刨開。

“你們老祖爺的墳,是空的,衣冠塚,棺材裏麵隻有……隻有一隻手。”龐獨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就和蚊子哼哼一樣,唯恐有任何人再聽得到:“隻有一隻手,你們把這隻手帶回來。”

“祖宗的墳是空的?隻有一隻手?那我們各家的祖宗……”

“你們的老祖爺,在別的地方,不要問那麽多了,即刻上路。”

我正想接著問,但陡然間,就覺得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仿佛凍成了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我還沒緩過這股勁兒,貼著骨頭的地方,劇烈的疼痛起來,疼中還帶著難忍的癢,那滋味,難受到了極點。我使勁在身上撓,可是手勁兒無法透過皮肉到達骨頭。

“老六!你怎麽了!?”

“骨頭疼……”我一抬手,一下子就暈了,我的兩隻手連同手腕,不知道什麽時候泛起了一片淡淡的幽綠色。

是屍毒發作了!

從我中了屍毒到現在,尚未發作過,所以連天奔波,幾乎把這個事給忘掉了,如今屍毒一發作,就比死了都要難受,我實在忍不住了,在地上滾了幾滾,指甲死命的撓著皮肉,硬生生在身上抓出幾道血印。

“姓楚的!給老子滾回來!”龐獨看到我痛不欲生,趕緊就把楚年高從遠處喊回來。

楚年高一聽龐獨吆喝,屁滾尿流的爬了回來,他精通藥理,又懂些醫道,看見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是屍毒發作了。但幽綠屍毒無解,隻能用老藥的藥力暫時控一控。楚年高趕緊從當時由藥神廟搶回來的那些老藥中選了兩味,直接叫我生嚼咽下。

藥勁兒不可能那麽快,吃下藥,我還是難受的想死,屍毒發作,真叫人不想活,又不甘死。足足折磨了我有一刻多,藥勁兒生效,屍毒也漸漸偃旗息鼓,我身上那片淡淡的幽綠算是褪了下去。

“老六,怎麽樣了?”龐獨暴躁歸暴躁,但對我真的沒得說,關切之極。

“哥,不礙事……不礙事了……”我站起身,身上好些地方都被自己抓破了,火辣辣的疼。

“老六,要是能撐住,你就撐一撐,現在是用人的時候,我的腿又走不動,你把這姓楚的帶上,什麽時候發作了,就叫他給你配藥。”龐獨轉臉看看楚年高,眼神透出一股冷峻,楚年高見龐獨就和老鼠見貓似的,大氣都不敢喘:“姓楚的!你知道你身上的血線蟲,隻有我們能解,小心照看好我這兄弟!”

“應當的,應當的……”

我知道龐獨交代的事情肯定十萬火急,所以也顧不上休息了,扶著他順著小路走,等到天一亮,轉到大路上,等了好長時間,才等到一輛拉糞的車,給車夫付了些錢,然後叫他載著我們到最近的村子去。

最近的村子也在二十裏外,而且很小,我們下了車,就近找了戶人家。這是一戶在灘地上種瓜的村民,家裏頭隻有老父親帶著一個女兒過活,是兩個很質樸的老實人。

我跟人家說明了來意,想把龐獨先安頓在這兒,等辦完了事,再來找他。老漢老實巴交的,聽了我的話,也不知道說什麽。

“杏兒……”老頭轉頭看看自己的閨女:“你看……”

“爹,瞧他也是東奔西走的辛苦人,咱家還空著一間屋,給這個大哥住了也不妨事的。”老頭兒的閨女大約能有二十歲,天天在地裏幹活,皮膚曬的微微有那麽一點黑,但是模樣清秀,紮著一條油黑的馬尾辮子,說著話就把我和龐獨朝院子裏讓。

我連聲道謝,拿著宋百義給的兩塊現大洋,交給父女兩個,可他們都不收。

“小兄弟,誰也不能背著房子出門,家裏正巧空著屋子,空著也是空著,錢是萬萬不能收的。”這個叫杏兒的女孩兒死活不收錢,我好說歹說,說要給龐獨買幾隻老母雞補補身子,杏兒才勉強收了一塊。

把龐獨安頓好,我就趕緊離開村子,找到在村口等候的宋百義和楚年高。我們家的祖墳,還有宋家的祖墳,都在北邊,能同行一段路。龐獨不在,宋百義就擺出一副當哥哥的樣子,什麽事都是他說了算。宋家有錢,宋百義也是闊少,我們專門租了一輛帶車廂的馬車。

馬車沿著官路一路向北,六天之後,就到了抱柳村附近,宋百義在這兒下車,我帶著楚年高繼續前行。

路途很遠,百無聊賴,離開龐獨,楚年高的話就比樹葉子還稠,一說就沒完,說著說著,這貨就把話題轉到了我和龐獨身上。

“你那個大哥啊,是個血性人,響當當的漢子。”楚年高咂咂嘴:“隻不過,他命數不濟,這一生,都是吃苦的命,享不了一天福。”

“你胡扯八道什麽!”我一聽就急了,楚年高說別的不打緊,但是說龐獨這不好那不好,我就打心裏不願意。

“我可沒胡扯。”楚年高噗的吐口唾沫在手心,把頭發抹了抹,一本正經的說:“這世上每個人啊,從出生開始,都帶著一股氣,帝王將相販夫走卒皆是如此,人的氣,和山川的風水一樣,那是有說頭的,真正的望氣先生,隻要這麽一瞧,這人一生的命數,就瞧的八九不離十了。”

“說的夠玄的。”我看著他那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咋地,你還會望氣?”

“不敢說精通,起碼是會那麽一些。”楚年高朝我身邊湊了湊:“怎麽樣,我給你推推你這一生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