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寢殿內,寬闊的床榻上透過紗帳傳來幾聲低低的喘息聲,兩人相擁躺在一起,胸口微微的起伏著,方才那一場,是從未有所的激烈。

賀靖逸很快平穩了氣息,滿足的笑個不住,伸手將他摟的更近了些,“蘭君吃醋的時候可真可愛。”

師玉卿體力不如他好,方才自己太過用力氣,耗得他有些疲憊,靠在他懷裏懶懶的還在喘氣。

好在他如今練了些功夫在身,有了些許內力,身體康健了許多,不似以前,每次都會累得在進行到一半時就昏睡過去。

賀靖逸側過頭望著他,伸手撫了撫他額上帶著細汗的發絲,望著他還潮紅的臉,怎麽看都看不夠。

“蘭君為什麽一直不跟我說話?是不是生氣了?”賀靖逸溫柔的摟著他的腰。

師玉卿稍稍平穩了呼吸,聞言抬頭看著他,又咬了下他的下巴才鬆開,“不是生氣,就是….心裏不舒服。”

下巴被他咬得不疼,很像小動物撓了一下,反而讓心裏癢癢的很舒服,身體不禁朝他貼的很緊,溫柔道,“蘭君知道,我不會納妃的。”

“我知道。”師玉卿摸了摸他的臉頰,“可就是不高興。”

賀靖逸寵溺的望著他笑了笑,“現在高興了嗎?”

師玉卿微微一笑,忽然翻身壓在他身上,低頭看著他,“還不夠高興。”

賀靖逸略有些詫異,但很快摟著他的腰坐起身湊近他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興奮道,“蘭君還想要繼續?”

師玉卿親了一下他的脖子,低聲道,“這次換我來?”

賀靖逸好笑的望著他,“蘭君想做什麽?”

師玉卿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個字,賀靖逸挑了挑眉,笑意更濃,伸手忽的將他一整個人壓在身下,雙手按住他的雙手讓他絲毫動彈不得,笑道,“看來我有必要振振夫綱了。”

賀靖逸說著立即行動起來,師玉卿想要反壓回來力氣卻輸了一大截,隻能仍由他動作,無奈道,“我不過就是想想,靖逸你別激動,你….你輕點。”

賀靖逸笑容濃烈,動作也不停,帳內頓時又是一番春光四起。

進行到一半時,師玉卿摟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用濃濃的愛意說了一句話:

“我想要靖逸的孩子。”

這件事之後,平靜的過了幾天,賀靖逸對此隻字不提,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連提心吊膽的翎國公也放鬆了心情,四處應酬交際說自己一片丹心為了皇帝,眾人各有心思,捧著他讚同皇帝該納妃嬪,後宮不該隻有皇後一人。

眾人以為此事就要過去的時候,卻未料到幾天後的早朝上,翎國公強取良家少女為妾的事就被人告發到了朝堂之上。

翎國公嚇得險些拿不穩玉板掉在地上,他好容易穩住身子,忙不迭朝那上書之人望去。

告發的是大理寺卿溫誌安,位高權重,從政多年,輔佐過兩朝帝王,重要的是,他是元太師的得意門生之一,關係非同一般。

翎國公又驚又氣,立即朝元太師望去,想要瞪他一眼卻被他反瞪了回去。

元太師藐視的瞥了他一眼,心道這老家夥平時說我點壞話也就罷了,懶得跟你計較,主意打到我皇帝外孫頭上,你這便是送死。

翎國公瞧著元太師又瞧了眼賀靖逸,他吃不準這是元太師故意整治自己,還是賀靖逸的主意。

若是元太師還好對付,若是賀靖逸的意思,那此事怕不會輕易了結。

果真如他所想,賀靖逸並未打算簡單處理,他先讓溫誌安詳細的說了來龍去脈,緊接著不僅溫誌安,禦史中丞王時初也拿了他貪汙受賄的罪證上書皇帝。

貪汙受賄此罪比強娶民女可重大的多,翎國公慌得一時沒穩住,腿一軟,若不是身後的端國郡公眼疾手快下意識扶住了他,隻怕就要摔倒在地。

“陛下,老臣冤枉啊!”翎國公不等王時初說完,立即走出班列朝賀靖逸喊道。

王時初被他打斷,徐徐停下了說話。

半晌,賀靖逸冷冷的聲音從高坐上傳來,“翎國公說冤枉?可是沒做過這些事?”

翎國公忙不迭的點頭,“正是!陛下明察啊!”

“是沒強娶少女,還是沒有貪汙受賄?”賀靖逸又問。

翎國公方才情急之下衝出來的,此時仔細一想,這兩件事自己還真都做過,隻是強娶的不是少女是一個有丈夫的婦人。

而且那事他明明做的很幹淨,有休書,有女子父母收聘禮的證據,還有府尹作證,告不倒他。

他怕的是貪汙受賄的罪名,可他覺得冤枉,這官場大大小小這麽多官員,做這事還少了,為何就上書告發他。

“都是冤枉!”翎國公做事都很有手段,痕跡抹得幹幹淨淨,而且多年從政的經驗告訴他,一旦遇到事情要立即否認,攪亂視聽,再偷換概念,隻要皇帝信了自己,這關就過去了。

溫誌安冷冷一笑,“翎國公說冤枉,蔡曉蕊的丈夫都告到了大理寺,證據確鑿,敢問大人如何冤枉?”

翎國公急道,“那蔡曉蕊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是結過婚的女子,而且也不是強娶,是她自己願意的。”

“那翎國公是承認確實娶過蔡曉蕊?”溫誌安問道。

翎國公眼珠轉了轉,想了想承認沒什麽不妥,便答道,“是啊。”

“是少女是少婦,是強迫還是自願一查便知。”溫誌安轉回頭望向賀靖逸,“請陛下恩準臣查辦此事。”

賀靖逸道,“朕恩準了,若真有此事,溫大人切記,一切依法處理。”

翎國公一身冷汗溢滿了背後,心裏暗道不好,皇帝這語氣聽來,竟是故意提醒溫誌安嚴加查辦,自己這房小妾確實是強娶。

不禁又氣那溫誌安太陰險,故意說出名字,引導自己承認,自己就是想賴也不好賴。

溫誌安恭敬領命,走回原先的列位之前還狠狠的瞪了翎國公一眼。

一是因為他早已對翎國公背後說自己恩師那些話生厭,瞧他不起。

二是翎國公不僅是強娶這麽簡單,他逼迫蔡曉蕊的丈夫休妻,她丈夫不肯,就誣陷他偷東西,將他抓到官府關了許久,又偽造休書,逼迫蔡曉蕊娘家收下聘禮,再讓府尹作證,將蔡曉蕊強娶過門。

這件事也並非如他所說,是蔡曉蕊的丈夫告到大理寺的,而是元太師有意命人去查出來。

但溫誌安心裏很清楚,這一切都是賀靖逸的意思,他是下決心要整治一下翎國公。

翎國公素來與溫誌安沒說過幾次話,這人生性孤傲,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他見他如此有把握,一時也沒了底氣。

“貪汙受賄之事呢?”賀靖逸冰冷的聲音仿若從地獄冒上來的催命符,讓正在沉思中的翎國公渾身一抖,忙又大呼冤枉。

王時初也不理他一聲聲叫喚,直接將他貪汙的罪證悉數念了出來,舉著給他看,又讓內監呈上去遞給賀靖逸看。

翎國公方才隻聽他說自己貪汙受賄,自信自己處理的妥當,料想他沒有證據,自己隻要否認就行,如今一看嚇了一身冷汗,他竟然真的將自己所有的證據一一的找了出來,呈現在朝堂上所有王公大臣的眼前。

翎國公看著那些證據兩眼一抹黑,差點暈了過去。

這次他站出了班列,沒人扶住他,他隻得自己站穩。

賀靖逸看著王時初呈上來的罪證,嘴角微微勾了勾,“翎國公,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翎國公一回神,不管不顧對著賀靖逸就喊冤枉,他心裏想著隻要自己咬死沒做,賀靖逸按照規矩會將此事交給刑部審問,自己與刑部尚書一向交好,到時候通融一番,罰寫錢財消消災讓此事過去。

於是他扯著嗓子,高呼冤枉,抵死不承認此事,那一聲聲渾濁夾雜哽咽的呼喊聲,讓眾人不禁皺了皺眉,嫌太吵鬧。

他哭了半晌,沒人響應,賀靖逸不開口,任何人都不敢輕易開口。

他從賀靖逸那露出的下半邊臉瞧不出任何情緒,一時把握不準該不該繼續嚎哭下去。

“翎國公既然覺得冤枉,不若讓三司會審此事,若真是冤枉,自然會還翎國公一個清白,若此事屬實,按照國法處置。”

在朝堂上極少開口的師玉卿出乎意料的在此時說出了這番話。

三司會審幾個字讓翎國公臉色一白,氣血攻心,當場癱倒在地,險些暈了過去。

翎國公抬眸瞧著他射過來的帶些冷意的目光,不由心底一顫,自己是當真小瞧了他,也小瞧了皇帝對他的寵愛。

師玉卿並不如他表麵看起來那麽柔和,根本不是個好惹的人。

而賀靖逸這個皇帝,有仇必報,總有千百種方法整治的人無力還擊。

那人原先與他說的話,他還不信,隻當兩個毛孩子能如何翻天去,他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直到他此時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根本是老虎口裏拔牙。

三司會審,遇到極其重大的案件才會啟用,再位高權重的人隻要犯了罪,由三司共同調查,如何也是抵賴不掉。

刑部尚書、禦史大夫、大理寺卿共同審理案件,這三人,除了刑部尚書稍微熟識,要想買通其他二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原先以為自己狡辯兩句,皇帝將此事交給刑部處理,自己通過與刑部的關係通融一番,交些罰款就能了結此事。

沒想到皇後一開口就是三司會審,直接將他架到這份上,這一手當真是狠!

翎國公癱倒在地,這下是擺明了逃不過這劫,自己連喊冤枉的力氣都可以省了。

賀靖逸心底好笑,麵上不動聲色,握住師玉卿的手,微微側過頭望著他,溫柔道,“就聽皇後的。”

在場的所有人聽見他這反常的聲音都險些驚掉了下巴,好半天才忍住,將下巴收回來。

前幾日隨翎國公一道慷慨激昂要求賀靖逸納妃的臣子,此時個個異常安靜,低著頭默不作聲,都在悶頭想自己有未做過違法之事,可否留了把柄。

連翎國公這等重臣,賀靖逸說動就動,何況他們。

此時眾人看見賀靖逸嘴角邊的笑容才明白,翎國公此次是難逃一劫。

果不其然,幾天後,三司會審結果出來,翎國公強娶民女,誣陷良民,貪汙受賄一樁樁一件件,均是證據確鑿。

賀靖逸按照律法規定罰沒他的家產,削去爵位,貶為庶人,到底看在翎國公功勳後代的份上,沒有將他處死,也沒有株連家族,讓他帶著家人回家鄉過晚年。

這番處理在大成這個貪汙算重罪,會被處死株連九族的國家,已算十分寬容,讓人無可非議。

隻是從此之後,眾人都領教了新皇帝與新皇後的厲害。

那些想送女兒兒子進宮,或是送美人討好賀靖逸的人,從此絕了這門心思,再無人敢提及納妃一事。

說到底,誰會是幹淨的呢。

滎州風光秀美,景色獨好,賀明軒來到此地遊曆了些日子的山水,思念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鄭王殿下,濟王殿下來了。”

身旁侍從的話讓正在院中的石桌上揮墨描畫丹青的賀明軒,立即停下了手中的筆,驚訝道,“五哥來了?快請進來了?”

他話音剛落,管家早已將賀明博迎進了他的院內,賀明博朗朗的笑聲從走廊處傳來。

“許久不見,六弟過得可好?”

賀明軒上前兩步迎上了他,見到他內心一陣激動,高興的一拱手,“五哥!”

賀名博雙眼笑眯成了一條線,拍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錯,又長高了,在過兩年要超過五哥了。”

賀明軒笑著讓賀明博坐下,身旁的管家早已端來了茶水,賀明軒點點頭,管家帶著侍從悉數退出了院外。

“五哥今日怎麽來了?”賀明軒好奇問道。

賀明博笑了笑,“許久不見你,甚是想念,恰好滎州距離齊州路途不算遙遠,特來看看你,你年紀小,又沒有妻妾照顧,一個人在封地可還過的習慣?”

賀明軒聽著他的關心之語,心中甚暖,笑道,“多謝五哥關心,一個人逍遙自在,倒也過得愜意。”

賀明博瞧著他眼裏不是溢出的落寞,眸中精光一閃,垂下眼眸望著杯中的茶葉,品了一口又很快放下。

“你孤身一人,著實讓人不放心,男子還是當娶個妻子,讓她好好照顧你才是。”賀明博望著他道。

賀明軒微微一笑,“五哥放心,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賀明博無奈的搖頭笑了笑,“我聽說父皇、母後、蘭貴太妃為你選了許多女孩子你都看不上?你喜歡什麽樣的?告訴五哥,五哥幫你留意著?”

賀明軒眸中一黯,這明顯的黯然被賀明博瞧進了眼裏。

“我….”賀明軒說完又吞了回去,隱去內心的落寞,笑道,“五哥今日怎如此關心我的終生大事起來。”

賀明博笑道,“自然是作哥哥的見你一人擔心你罷了。”

“五哥的好意我心領了,五哥難得來,我帶五哥四處走走遊玩一番如何?”賀明軒提議道。

“如此甚好,我從未來過滎州,正想借此機會一遊。”賀明博瞧起來頗有興趣。

賀明軒高興的拍了下手,“那五哥今日在此住下,我明日就帶五哥好好遊一遊滎州的名勝古跡。”

賀明博在賀明軒處玩了許多天,兩人在宮中時關係就很熟絡,賀明軒年紀是太上皇子女中最小的一位,母家地位也高。

更重要的是,他為人活潑率性,瀟灑大度,與諸位兄弟姐妹,包括死去的賀明成關係都處的十分良好。

此次見麵關係更上了一層,賀明軒本就心裏苦悶,賀明博又是個極會為人處世的圓滑之人。

兩人時時暢聊,夜夜秉燭,不過幾天,賀明軒就對賀明博越發信任,將深埋在心裏的秘密相告。

“我若沒猜錯,你喜歡的那人是皇後殿下吧。”賀明博此語讓賀明軒驚得立即伸手越過案桌將他嘴唇捂了起來。

“不是,怎麽會是皇後殿下,五哥不要亂猜了,就是一個官家小姐,我….”賀明軒說著一頓,“我配不上人家罷了。”

賀明博揭開他的手,無奈的望著他,苦口婆心道,“你還想瞞五哥?你說的條件擺在一起,再明顯不過是他。”

賀明軒待要開口,賀明博又道,“你也別擔心,此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便是皇帝陛下知道了也不能拿你如何。”

賀明軒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我不想給他帶來麻煩,所以還是請五哥替六弟保密的好。”

賀明博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五哥不是那種到處亂說的人。”

賀明軒點點頭,擠出一笑,“多謝五哥。”

賀明博擺擺手,又歎了口氣,“我隻是心疼六弟,那邊濃情蜜意,六弟確實孤枕一人。”

此話戳中了賀明軒的心思,他每每瞧見賀靖逸與師玉卿親昵在一起,心底都是說不出的酸楚。

他動了動嘴唇,握住酒杯的手緊了緊,一口吞下了手中的酒。

賀明博斜眸將他的神情動作悉數收盡了眼底,嘴角一閃而過得意的笑容。

“唉。”

賀明軒聽見賀明博的歎氣抬起頭,見他望著自己擔憂又心疼的模樣不禁有些感動,忙笑道,“讓五哥擔心了。”

賀明博擺擺手,顯得非常困擾與踟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賀明軒有些詫異。

“五哥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賀明博想要點頭,半途又忍住,那糾結萬分的模樣瞧得賀明軒困惑不已。

“何事?”賀明軒問道。

賀明博歎了口氣,搖搖頭不肯說,“你別問了,六弟,你不知道的好。”

賀明軒一見他神色似乎頗為嚴重,忙又問道,“何事,五哥告訴我便好。”

賀明博再次退卻,如此反複幾次,他才在賀明軒的一再追問下,道了句,“我隻問六弟一句話,六弟可願意答應?”

賀明軒忙道,“五哥何事要問我?隻管說?明軒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五哥!”

賀明博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

兩廂對視一笑,賀明博緩緩開口:

“明軒,你可否願意對付賀靖逸,讓師玉卿成為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