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孟老太君同韶國郡公夫人一得了信趕忙換了身衣服來到了正堂,師玉卿見了老太君和母親自是一番親密。

師玉卿瞧不見師喬煌,忙問起來,老太君道:“喬煌到底是女兒家,不得輕易出入大堂,總歸是要避嫌的。”

師喬煌比師玉卿大六歲,俗話說長姐如母,此話用在師喬煌與師玉卿身上當真一點不錯。

韶國郡公府內不安,韶國郡公夫人心思單純善良到底懦弱無能,就算有老太君一力維護,但她年歲已大,總有不周到之處。

為了師玉卿能平安長大,師喬煌從小苦學武功醫術,即使到了出嫁的年齡,被父親責罵,弟妹羞辱也依然堅持不嫁人,隻為留在師玉卿身邊看護他周全。

師喬煌雖總對師玉卿嚴厲,但終究敵不過她的良苦用心,師玉卿自懂事便愛纏著姐姐,待師喬煌十分尊重,姐弟感情深厚不已。

此時聽見不能見她自然失望,賀靖逸瞧見他的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開口道:“既是蘭君長姐,自然也是本宮長姐,哪裏長姐見弟弟須得避嫌的呢。”

賀靖逸一番話說得老太君分外貼心,她恭敬道:“若是太子不嫌棄,那便讓我那孫女見見太子和太子妃吧。”

賀靖逸客氣有禮道:“老太君請吧,都是一家人,怎說得如此外道。”

孟老太君忙起身說不敢,賀靖逸親自扶她坐下,“此話並非客道,老太君、夫人、小姐如何待蘭君,護得蘭君周全長大,本宮心裏清楚,自然會將幾位視同家人一般。”

一番話說得孟老太君和韶國郡公夫人又是惶恐又是熨帖,瞧見他的眼神不似虛偽之詞,心中更是高興不已,不為得自己或府中榮譽,為得則是師玉卿深得太子寵愛的恩德。

師喬煌被管家引著進了正堂,先上前給賀靖逸規規矩矩的行了大禮,再要向師玉卿行禮,立即被師玉卿阻攔:“玉卿怎麽受得起姐姐的大禮。”

師喬煌認真道:“禮不可廢,你如今是太子妃,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別攔我,讓我行了這禮。”

師玉卿握住她的胳膊隻是不肯,賀靖逸道:“長姐請放心,多少雙眼睛也無妨,本宮自然有能力保護好蘭君。”

師喬煌聽見這話也不堅持,得體的捋好裙邊在韶國郡公夫人下手的座位坐下,低頭垂眉道:

“太子此話,民女自然相信,隻是玉卿上次遭鞭笞一事,民女實在害怕,不得不小心謹慎。”

賀靖逸聽完這話心中對師喬煌更多了些賞識,她行為得體,直言敢語,頗有些女中豪傑的風範,更難得是為了師玉卿的心。

賀靖逸矛盾心裏又起,師喬煌待師玉卿太好,自己一比竟然輸了三分,他心中的勝負欲驟然湧起,提醒自己要加倍對師玉卿好,贏了師喬煌得了師玉卿心中最重的位置才可。

此時大廳裏所有人見賀靖逸神色嚴肅也不回話,以為是師喬煌話語中的不滿得罪了他,除了師喬煌莫不心中忐忑,如何是想不到他心中全是這般幼稚的想法。

師玉卿擔心他怪罪自己長姐,小心翼翼的喊了賀靖逸一聲:“靖逸。”

賀靖逸回過神應了一聲:“嗯?”瞧見他不安的眼神方才想起自己沒有回應師喬煌的話,忙道:“長姐此話說的是,上次的事是本宮的失誤,但本宮保證,永遠隻此一次。”

師喬煌得了他的保證方才點點頭,稍稍緩了緩臉色,又開口道:“太子宮裏的膳食太過美味,民女上次嚐過一次難以忘懷,不知是哪位禦廚所做,民女可否請他來府裏做一次?”

孟老太君同韶國郡公夫人驚訝平日分外懂事知禮的師喬煌今日怎得突然要起宮中的禦廚這般莽撞了。

但孟老太君了解師喬煌性格,知她定是心中有了計較,她小心的觀察賀靖逸的臉色,隻要他稍有不滿,便會出言替孫女求情。

賀靖逸嘴角微微一揚:“那日宮中禦廚不小心吃壞了肚子,便讓手下的廚娘替了一次,但那廚娘手腳不幹淨,已被允東海打了送出宮去了。”

師喬煌杏眼抬了抬,睨了賀靖逸一眼,“既然如此,是民女沒口福,便也罷了。”

賀靖逸和她打了半會啞謎,知她恐長輩擔心,也不多言,隻道:“如此便委屈長姐了。”

師喬煌嘴角一彎:“哪裏,哪裏,太子客氣。”

師玉卿疑惑的聽著兩人對話,越聽越迷糊,開口想要問個究竟,被賀靖逸握住的手緊了緊,隻好噤聲。

孟老太君人精似得人物,師喬煌心性也最是像她,她仔細回憶了番他們進宮那日所用的午膳,很快便明白了,怪不得那日師喬煌死活不讓幾人吃那道莧菜江鴨湯,走時還對珠桐說了句:今日的江鴨湯很好喝,但到底不如甲魚鮮美。

定是她發現了什麽貓膩提醒賀靖逸注意宮中飲食。

而聽賀靖逸的話語,也分明是瞧出了些什麽,看來就是那個所謂的廚娘做的鬼了。

孟老太君心中歎氣:宮中到底不安全,連東華殿裏都出了這樣的事,若師玉卿在其他處恐怕更是會有凶險。

孟老太君越想越不安,又想到前幾日師喬煌向自己提議,而自己始終沒有狠下心答應之事,心中有了計較。

韶國郡公夫人慈愛的看著小兒子,從衣袖裏抽出一封信,麵帶欣喜的笑容:“玉卿,這是你父親托我給你帶的家書,他今日並不知你與太子會來府裏,可巧受祁國公之約出去了,不然可親自交給你。”

師玉卿一愣,忽的站起身,驚喜道:“父親給我寫了家書?”

韶國郡公夫人分外高興的模樣:“可不是,我問老爺,他隻說有些囑咐交代與你。”

孟老太君也知曉此事,隻當兒子惦記孫子在宮中處境,交代幾句貼己的話,老太君稀少見到師道然關心師玉卿,聞言此事高興了好幾天。

師喬煌對此事並不持樂觀態度,隻是見著老太君和母親如此高興,不忍潑兩人冷水,便隻字不說,又不敢私自拆封父親的信件,隻好充耳不聞。

師玉卿雙手接過母親手裏的信,臉上的喜悅收都收不住,口中小聲道:“不知父親有何話想囑咐與我,玉卿定當好好聽父親的話。”

孟老太君見他們母子隻是收到師道然一封家書便如此開心喜悅,心裏疼惜之情更甚,再瞧師喬煌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何事,臉上有著與她年紀不相配的成熟,歎了口氣,隻怪自己這兒子耳根太軟,受不得枕邊風,瞧不出誰是好的,總與那些狐媚狡詐之人廝混,冷落了這母子三人。

師玉卿開心的將信拿在手裏,一會想塞進左邊袖口,想了想,擔心會丟失,又往右邊袖口塞了塞,仍覺得不放心,賀靖逸瞧著他珍惜的模樣,眼中溢出濃濃的疼惜,臉色不自覺沉了沉,但瞬間恢複如常,淺淺一笑,接過他手裏的信,親自幫他揣進他的衣襟之中。

師玉卿手被他握住,看了眼自己的衣襟,笑了笑不再亂動。

幾人又說了會話,李思神色匆匆,躬身進來朝孟老太君耳旁輕聲說了兩句,立時讓她變了臉色。

其他四人都察覺到她驟然變化的神色,但見孟老太君未開口,也不方便多問。

孟老太君努力按捺還是露出了些許怒容和煩惱。

師玉卿見她眉頭緊皺,擔心不已,輕聲問道:“老太君,可是出了什麽事?切莫氣壞了身子。”

孟老太君聽見他的話稍稍舒展了些眉峰,忍了忍才擠出笑容道:“沒什麽事,玉卿不要擔心。”

師喬煌欲言又止,孟老太君咳了一聲,師喬煌立時收了話。

賀靖逸知道孟老太君顧慮他在場,便起身道:“時辰也不早了,我與蘭君是時候離開了。”

孟老太君一愣,忙跟著起身挽留道:“太子殿下不如留下用完午膳再走?”

賀靖逸微微擺了擺手:“今日行程匆忙,改日再來府上叨擾,而且…..”

賀靖逸頓了頓:“老太君還有家事要處理,本宮同蘭君在也不方便。”

孟老太君扶著鳳頭權杖的手頓了頓,眼瞼一垂,歎了口氣:“到底讓太子見笑了。”

賀靖逸淡淡一笑:“哪裏,隻不過人終究須得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老太君說是不是?”

孟老太君心中一凜,暗自歎氣:到底什麽都瞞不過太子啊。

“太子說的是,老身記住了,必要時,也隻得狠心了。”

賀靖逸微微點了點頭,牽著師玉卿的手朝外走去。

師喬煌同孟老太君對視了一眼,各懷心思送兩人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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