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師喬婷一邊氣得直喘一邊往禦花園方向走去,她雖因師玉卿氣得不行,但眼前更讓恐懼的則是惠妃的責難。

惠妃再一次在翠玉閣布好了局,要引師玉卿上鉤,但如婕妤到底是生活在後宮之中的人,她一次計策不行,再來一次,但第三次總會讓人察覺出不對勁,所以惠妃給師喬婷下了死命令,讓她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將師玉卿引來,

師喬婷是見識過惠妃如何懲治下人的,跪在殿外一夜,不許吃飯,克扣俸祿都是小事,重則打罵不休,甚至有人在和合宮內悄不聲息的消失,師喬婷想到此身後一陣冷汗襲來,不由抖了抖。

她神色凝重想的專注,不知不覺走到了禦花園中的一處碧綠荷塘,沿著一座白玉雕欄的月牙小橋步履微亂,不慎踩空腳下一層台階,整個人向前一倒眼見就要落地,師喬婷心中大驚,若摔倒在鋪滿鵝卵石的地麵上,自己的臉定是會砸出個青紫,她這幅花容月貌,若是受了損還了得。

她心中惶急,但身體失控隻是向前撲去,眼見離地麵越來越近,師喬婷一慌趕緊閉上了眼睛。

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並未感到任何痛楚,反而感受到一個溫熱的懷抱,師喬婷慌忙張開眼睛,抬眸便瞧見一個男子嘴角帶著淺笑低頭看她。

師喬婷一呆,瞧著那男子容貌英俊,登時暈生雙頰,心神**/漾起來。

“姑姑可有大礙。”男子開口打斷了師喬婷的思緒。

她忙含羞帶俏的點點頭,“無妨。”

男子嘴角始終帶著一股自信的微笑,他將師喬婷扶起身,一雙天生的含情目將本就對他移不開視線的師喬婷勾起了心魂。

“姑姑沒事便好,下次走路可得仔細小心了。”男子一笑,又道,“姑姑這般漂亮的麵容,摔傷就可惜了。”

他瀟灑的舉止和略帶恭維的話語讓師喬婷分外受用,一雙眼瞳直勾勾盯著那男子,麵帶羞紅的笑了笑,待要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稱呼那人,暗中留心到他身著衣飾隱約像個等級不低的羽林軍長官,更是心中暗喜。

師喬婷猜測那人身份,嘴角嬌笑著朝他福了福身子,道:“多謝大人仗義相救。“

那男子看著師喬婷嘴角微微一勾,“姑姑客氣了,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他說罷朝她拱拱手,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師喬婷待要再開口攔下,卻見他已離開數步,不由怔怔的望著那男子的背影,心中**/漾非常,暗自留心定要打聽出他的身份便可。

她想到方才男子看自己的眼神和神情,耗盡心神揣測了一番,篤定他定是對自己有意,否則他為何對自己含情脈脈,又與自己說那一番曖/昧的話語,師喬婷手中扭絞著絲帕,眉宇間漾起陣陣羞意,一時心搖神馳,芳心如醉,忸怩著往和合宮方向去了。

賀明成健步如飛往宣政大殿高聳的台階下走去,他剛被成英宗放出幽禁不過一月,又因惠妃被禁收了些心思安分了一段時日,今日早朝竟被人彈劾他收受官員賄賂。

賀明成麵色鐵青,橫眉豎目,胸口微微起伏,但他深知自己不能麵露怒容,顯露出他此時的憤慨,免得傳入成英宗耳朵裏又是一頓責難,深吸了幾口氣才慢慢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雙眼微眯,想起方才殿上情形又是一陣惱怒。

他私下收受官員賄賂一事藏得甚密,禦史大夫又是自己親信,緣何禦史中丞會突然上書彈劾他。他想起禦史大夫那震驚的神色分明毫不知情,心中暗罵他老而無用,自己管轄範圍裏的事都不知曉,還要他何用。

他雙眼微眯,那禦史中丞雖並非他親信,可是素來也不參與黨政,緣何對自己出手,定是那賀景逸的指使!

他越想越氣,心中怒罵賀景逸狡猾奸詐,心狠手辣。收受官員賄賂罪名頗重,今日殿上成英宗看完禦史中丞呈上的證據,登時青筋暴起,當場責問他是否屬實,賀明成聽著那些證據樁樁件件無可抵賴,心虛的無法開口,被成英宗看穿,立時當著文武百官之麵將他怒斥一頓。

他被成英宗怒罵的毫無臉麵,拿眼偷瞧賀景逸冷傲的側臉,瞧都未瞧自己一眼,那份藐視讓頓時血氣上湧,更加憤恨。

賀明成剛走出大明門外正準備上馬車離開,瞧見不遠處的尚書令正站在一輛馬車旁,那馬車似乎有異狀,尚書令麵容淡定,但他身邊一眾奴仆卻個個神色焦灼。

賀明成本就心中有氣,也不欲管趟閑事,但不知是否是裴重晉有意,他剛要從他那裏收回視線,卻與裴重晉對上。

那一記眼神讓賀明成稍稍留了心,他眼瞳一轉,思索了一下,轉身朝裴重晉走去。

“尚書令大人。”賀明成打了聲招呼,看了眼微微點頭的裴重晉,暗道自己果然猜測不錯,裴重晉有話要與他說。

“參見大皇子。”裴重晉拱了拱手朝他行了一禮,賀明成忙讓他起身,到:“尚書令大人的馬車怎麽了?”

裴重晉微微一歎,“不知今日是何故,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此時車輪卻鬆了,也難怪,這車已用了許久,是時候換一輛了。”

賀明成點點頭,“那尚書令大人無馬車如何回府,若不嫌棄可與小王同乘一輛。”

裴重晉忙拱手道:“多謝大皇子,隻是臣身份卑微,如何敢與大皇子共乘。”

賀明成忙擺擺手,“大人此話差矣,大人位居尚書令,掌典領百官,何談身份卑微,小王也不是那講究虛禮之人,無妨,無妨。”

裴重晉眉心微蹙,猶豫了片刻才道:“那臣謝過大皇子。”

賀明成點點頭,“大人客氣,請吧。”

裴重晉垂頭道“好”,跟著賀明成朝他的馬車方向走去。

兩人坐上馬車,賀明成淡淡開口,“大人是否有話要與明成說?”

裴重晉看似忠厚的眼裏閃過一絲精光,但很快隱去未教人察覺,微微笑道:“大皇子聰明。”

賀明成道:“大人但開口無妨。”

裴重晉幽幽道:“大皇子認為如今朝中局勢如何?”

賀明成一怔,道:“大人是何意思?”

裴重晉不接話,道:“大皇子被皇上囚禁數月,朝中局勢恐怕已不如早先看得清楚了。”

賀明成雙眉一豎,“尚書令大人此話是何意思?”

裴重晉道:“這段時日,朝中許多官員接連引咎辭官,要麽告老還鄉,大皇子不覺得奇怪?”

賀明成心中一驚,想了想道:“我已數月不理朝政,並不清楚。”

裴重晉暗自冷笑,數月不理朝政?那他府上那些通過密道進出的官員又是怎麽回事?

“這些辭官之人看似是中立一派,但朝中官員位置有限,有時太過中立反而會成了別人的絆腳石。”

賀明成聞言一驚,“你的意思是?”

裴重晉麵色如常,依舊是一副忠厚的模樣,淡淡道:“原先惠妃娘子得寵,大皇子在朝中的局勢得利,再加上驃騎大將軍手握重兵,尚能與太子有一爭之地,但如今惠妃娘子被幽禁,大皇子數月未理朝政,太子翻手覆雨暗自改變局勢,今日彈劾一事,怕隻是個開始。”

賀明成隱隱覺得他話中意思不妙:“果然今日彈劾之事是賀景逸所為嗎?”

裴重晉點點頭,“禦史中丞向來為人處世謹小慎微,從不開罪於人,何況是大皇子,為何他今日一改往日作風彈劾大皇子,這背後定是有人為他撐腰,使他無所懼怕。”

賀明成點點頭,“這我早已猜到。”

裴重晉冷冷一笑,“隻怕大皇子未猜到的是,禦史大夫在其中的作用。”

賀明成身子一震,驚的轉頭看他,“你說什麽?”

裴重晉微微慨歎一聲,“太子鏟除中立之臣實為下策,鏟除異己才是上上策,他緣何先行下策,而不行上策?若非上策無法執行,便是他已經成功無需再做,再者禦史大夫官居禦史中丞之上,如此重要之事,禦史中丞想要瞞住他私下進行談何容易,即使有太子背後相助,也段不可能不漏一絲風聲。”

若非裴重晉提醒,賀明成千萬想不到自己的派係裏出了問題,他回憶起禦史大夫當時的神情,並無異樣,若真如裴重晉所言,那真是老謀深算了。

他心中狐疑,將心中疑慮先放一邊,未調查清楚之前,他還不願輕易懷疑部下使人心寒。

裴重晉又道:“大皇子若不早日警醒,仍覺得有大將軍坐鎮可萬般放心便是大錯特錯,大皇子別忘了,太子的舅舅是天正府統領,手中也是有些兵馬的,若大皇子還不有所行動,長此以往隻怕大皇子保不住自己的地位,連惠妃娘子也難保全。”

賀明成被他說得心底一慌,他眼眸微轉,惠妃被幽禁兩次,雖無性命之虞,但也可看出她在成英宗心中分量與日俱減,若無真如裴重晉所言,有朝一日,賀景逸得勢,他與惠妃定當無法保全性命,他心底雖慌表麵冷靜道:“尚書令大人所言,小王自然清楚,隻是不知大人為何告訴小王這些話,你有什麽目的?”

裴重晉眼眸一垂,隱去眸中精光,淡淡道:“微臣一直不理朝中派係,為的是明哲保身,太子此番鏟除中立之臣的作法,讓微臣頗為寒心,不知何時臣也會在朝中悄然消失,臣思來想去隻有依附大皇子,但大皇子如今的形勢微弱,臣若真要投誠,也需得盡些心力,老臣今日所言句句肺腑,大皇子可明察。”

賀明成聽見裴重晉有意投誠,心底一喜,他與賀景逸雙方都曾拉攏裴重晉未果,如今他竟主動投誠,光想到自己擊敗賀景逸拉攏到了一個官居要職之臣便竊喜非常。

他不動聲色,微微點頭道:“小王先謝過大人,若大人真心投靠小王,小王定不負大人的期望。”

裴重晉滿意的點點頭,“臣願選擇大皇子而非太子,除了是不滿太子所做作為,亦是看重大皇子的品性強勝於太子,願一力為大皇子效勞。”

他寥寥幾句處處捧賀明成貶賀景逸,正中賀明成的心裏,他心底飄飄然,微微擺手:“小王知道大人的心意,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大人的心意。”

裴重晉點點頭,拱了拱手,眸中一道因計謀得逞而竊喜的精光一閃即逝。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