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裏,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他們今晚能走出去還好,如果走不出去,隻怕就凶多吉少了。

因此,即使嗓子如火燒一般,這最後一點水無論如何也不能動,到了關鍵時刻,這一點水便可以用來救命。

太陽開始西沉,裴容卿看著眼前仿佛望不到盡頭的黃沙,心裏沉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元懷瑾忽然握了握她的手,看著她微微一笑,嘶啞道:“別擔心。”

別擔心,我們一定能走出去。

看著他幹裂的嘴唇,裴容卿心底一酸,小心的開口抱在懷裏的水壺,遞到他的唇邊:“抿一口。”

他搖頭:“留著。”

裴容卿瞪他:“你不喝我就不走了!”

他看著她,目光露出幾絲無奈,似乎在說“你又來了”,裴容卿卻依然堅持。

壺裏的水大半被她喝了,這個男人每次都很有分寸的隻喝兩口,何況他的消耗遠比自己大的多。

水隻剩淺淺一層,還混著些許黃沙,他舉起水壺,小心的抿了一口,合上蓋子,緊緊握著她的手:“還走得動嗎?”

“我沒事。”她微微一笑,昨夜在他的背上她睡的昏天黑地,總不至於幾個時辰就堅持不下來了。

“那我們繼續。”他看著遠處漫天漫地的黃沙,目光沉沉。

然而到了天黑的時候,他們周圍依然是漫漫黃沙,連植物都極少看見。裴容卿心裏隱隱有些明白,以前聽人說的四天,都是按照一般商隊或者慣於走沙漠的行腳商的速度來算的,元懷瑾自然也能達到這個速度,可自己卻是大大拖累了他,縱然自己的體力還算不錯,但畢竟男女的差距擺在那裏,她又不曾習武。他心裏肯定清楚這一點,為了安慰自己卻不曾點明。眼下看來,因為她的原因,他們走出沙漠的時間至少要延遲大半天。幸虧第一天坐著馬車,否則時間可能要拖更久。

縱然如此,他們誰都不曾說話,隻是越發用力的握著對方的手,用這樣的方式傳達著力量,體力已經快要到極限,眼下連說話都是對體力的浪費。

夜色無邊。

沙漠的晝夜溫差很大,夜晚冷的讓人有些受不了,前幾日還沒感覺,但是今日一天他們都不曾進食,熱量不足,便覺得這種寒冷幾乎可以深入骨髓。

裴容卿緊緊偎著身邊的男人,腳步卻一刻也不敢停,眼下是最艱難的時刻,那麽更要撐下去,隻要熬過這個夜晚,那麽他們活著走出去的幾率就能大很多。信念雖然堅定,可身體卻越來越不聽使喚,即使身邊的男人已經為她分擔了大部分的重量,腳步虛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眩暈感也越來越強烈。

就在這時,身體忽然一鬆,男人將她抱在了懷裏,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溫暖的讓她想流淚。

“不……”她勉強開口,“放我……下來。”

他隻是沉默著抱著她向前走,裴容卿手腳軟的厲害,連掙紮都沒有力氣了,隻能緊緊的抱著他,眼睛酸澀的厲害,身體缺水很嚴重,眼下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她終究還是體力不支的靠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了過來,周圍依然一片漆黑,男人似乎抱著她坐在地上休息。

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掙紮著坐起來,卻見他雙目緊閉,而且身體異常的滾燙!

心髒仿佛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她忽然感覺到無窮無盡的恐慌!

“元懷瑾……”她喚著他的名字,聲音帶著哭腔,他卻不曾回應她,隻是憑著本能將她牢牢的圈在懷裏。

不,不……天氣還這麽冷,他卻發燒了,眼下什麽東西也沒有,如果坐在這裏,真的隻有等死的份了!她手忙腳亂的將水壺擰開,將壺口送到他的唇邊,小心的倒了一點水濕潤著他的唇,他眉心一動,本能的張開嘴,裴容卿便將壺裏的水全部倒入他的口中。

元懷瑾,你一定不能有事!不能……她緊緊的抱著他,從未有過的擔憂和恐慌牢牢占據著她的心!她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恐慌過,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對自己有多重要,也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感情有多麽深刻,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的手臂依然緊緊的扣在她的腰上,這一種保護的姿態仿佛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她顫抖的吻上他的唇,舌尖在他的唇瓣上一遍遍舔舐著,可是他卻始終不曾給自己任何回應,不,不能這樣下去!

他的額頭滾燙,可是手腳卻是冰涼的。她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可是這樣根本沒有多大作用!

“元懷瑾,元懷瑾!”她嘶啞著嗓子喚他,站起來緊緊抱著他,讓他的臉埋進自己的胸口,此刻正是沙漠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她不敢貿然給他降溫,可任他這麽燒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想離開這裏找點水源,可四周一片漆黑,如果自己這麽走開了,能不能找回來還是個問題。

胸口一片滾燙,他的身體灼熱的嚇人,裴容卿緊咬著嘴唇,終於下定決心,從取出行囊裏的小刀,小心的割破了自己的食指,然後將手指送到她的唇邊。

血腥味很快彌漫開來,他的嘴唇接觸到**,下意識的將她的手指含入口中,吮吸著,指尖酥癢的厲害,提醒著她血液正在流失,可眼下自己能給他的隻有這一點血。

隻有他醒來,他們才有生還的希望。她緊緊的抱著他,最終因為疲勞和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中。

……

“卿卿,卿卿……”

低啞的呼喚一遍遍在耳邊響起,可是她累的連眼睛都睜不開,直到一滴溫涼的**浸入她的嘴唇,她立刻貪婪的吮吸起來,又過了一會兒,精神終於好了一些,她勉強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大亮了,男人重重的將她抱在懷裏,聲音顫抖。

“你這個傻女人!怎麽能放自己的血!”

她虛弱一笑:“你醒了?感覺怎麽樣?燒退了麽?”

“朕喝了你的血,如果還不好起來,怎麽對得起你?”他輕撫著她的臉,眼底的心疼如此強烈。人血本來就含有很多養分,又帶著她的體溫,不啻是最好的營養品,可是這個女人卻失血過多!醒來時自己依然含著她的手指,看著她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浮腫的手指,他恐懼的連心跳都要停止!

他差一點以為她醒不過來了,幸好!他緊緊抱著她,因為狂喜而身體顫抖。

她抬起手臂輕觸他的額頭,確定他已經退燒,這才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如果你出事了,我也隻能交待在這裏了。”

“你……”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最終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沉默著抱緊她。

“你給我喝的是什麽?”她舔了舔嘴唇,還記得**浸在唇上的溫潤觸感。

“朕剛剛在周圍尋到了幾棵草,擠出來一點水。”他笑了笑,“其實味道很怪,但是眼下你肯定嚐不出來。”

她滿足的咂咂嘴:“有水感覺好多了,我們繼續走吧。”

“不行。”他搖頭,接著苦笑,“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朕現在……根本沒有力氣再抱你了。”

“我沒事。”她掙紮著坐起來,卻因為強烈的眩暈晃了晃,元懷瑾忙扶住她。

“還逞能?”他心疼不已。

裴容卿看著周圍的黃沙:“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皇上,我們可是一點水都沒有了。休息夠了也沒用。”

他抿緊唇,許久握住她的手說:“走吧。”

這一次,兩人的速度都慢了很多,腳步仿佛灌了鉛一般,而眼前漫天漫地的沙漠仿佛沒有盡頭。

這已經是第五天了,吃的東西兩天前就已經告罄,水壺裏的水也一滴不剩。他們經不起了。

到了中午,裴容卿終於撐不住了,腳步一軟便要摔倒,元懷瑾一把抱住她,卻也隻能抱著她坐在地上,無力再前行。

“皇上,萬一我們真的走不出去了怎麽辦?”她虛弱一笑。

他頓了頓,嘶啞道:“不會的,你相信朕!天黑前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

她笑了笑,不再說話,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裏,看著眼前的無邊無際的黃沙,心底卻再無波瀾。

她並不害怕死亡,隻是這麽窩囊的死去,實在憋屈,何況,她剛剛下定了決心要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上天卻不給這樣的機會,實在不甘。

活了兩輩子,她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衝動,想為他做些什麽,可惜可能沒有實現的機會了。

男人忽然一震,伸出手指著不遠處,顫抖道:“看,那是什麽!”

裴容卿眯起眼睛努力看去,竟然是一匹駱駝!她忽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一下子站起來向前跑了幾步!

真的是一匹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