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裴容卿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她眉眼低垂,眾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無一例外在等著她的反應。

趙謙立刻興奮起來,沒想到今日會有這樣的收獲,如果厲擎天和這位守活寡的皇後真的有什麽貓膩,隻要將這一點善加利用,不怕大元不與厲擎天反目成仇!一旁的王信手持酒杯,看著裴容卿的目光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覺得十分有趣。

突兀的一聲低笑在殿內響起,裴容卿抬眼看向厲擎天,語氣嬌嗔:“燕帝陛下可不要亂說,本宮一向千杯不醉,別說滿飲這一杯,哪怕三杯都沒問題,陛下以為這樣說就可以讓本宮退縮了嗎?我大元的女子,即便是男子都不遑多讓的。來人!給本宮和燕帝陛下拿三個大海碗!”

說罷,挑釁的看向厲擎天:“燕帝陛下敢與本宮喝完這三大杯嗎?”

厲擎天臉色變了變,不禁有些後悔,緩和了語氣說:“朕不過玩笑一句,皇後娘娘莫要當真。”

“看來燕帝陛下是看不起本宮了,來人,拿五個海碗!”裴容卿輕輕一揮手,輕描淡寫的吩咐,宮女們不敢怠慢,很快十個巨大的海碗就擺在了他們麵前。

厲擎天這下真正的後悔了,他隻是想看到她生氣的模樣,誰料她竟然把自己的戲謔之語當成挑釁!他早該知道她的性格,如果輕易服軟,她就不是裴容卿了,看著她麵前的五個海碗,厲擎天恨不得替她喝,隻是這話要說出來,這個女人大概會直接加到十個碗。

裴容卿端起一隻碗,看著裏麵透明的**,心裏一陣無奈,如果這是雪碧該多好。

她的確不能喝酒,今日的宴會,為了能撐下來,她這桌的酒壺是兌了水的,可是哪怕是兌了水,五個大海碗下來也很要人命。

隻是今日無論如何不能退縮,隻有讓他知道,他的戲謔或者親昵,都會對她造成巨大的傷害,他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對待她。

“燕帝陛下,本宮先飲一杯,以盡地主之誼,也希望燕國和大元能冰釋前嫌,永結為好。”說罷,麵不改色的將海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將空碗展示給他看,笑吟吟道,“燕帝陛下,該您了。”

大元這邊的官員代表自然舒了一口氣,如果燕帝真的存心調戲,哪怕隻是他的一廂情願,最後名譽受損的都會是皇後娘娘,都會是大元。如今皇後娘娘不僅化解了尷尬的局麵,還借機給予對方警告,隻是……看著那五個大海碗,哪怕是酒量最好的都覺得有些發怵,看向皇後娘娘的眼神變得肅然起敬,若說從前有些人還對裴容卿以女子身份幹政多有不滿,此刻也隻剩下滿滿的敬意了,皇上無心政事,皇後娘娘不得已以一己之軀撐起了朝政,如今還需麵對外人的種種猜疑和挑釁甚至是調*戲,對一個女子而言,這是多麽大的羞辱!

有些老臣想到這一層,幾乎要落下淚來,對一年多未曾蒙麵的皇帝也多了分怨懟。

許久不見厲擎天有所反應,裴容卿輕哼一聲:“燕帝陛下怎麽了?不能喝麽?難道你體質虛寒,不宜飲酒?”說罷欲取第二隻碗。

“等等!”厲擎天目光複雜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端起一隻碗道,“朕喝了這一碗便是,皇後娘娘不必再喝了,朕沒有瞧不起皇後娘娘的意思,隻是皇後娘娘和朕若真的喝了五個大海碗,讓其他貴客喝什麽?”

這話是要解圍的意思了,可是裴容卿卻不領情,神色一冷:“燕帝陛下這話是瞧不起我大元麽?難不成我大元連這點酒都拿不出來?陛下不喝,本宮可是要喝完這五大碗的,希望陛下能看到我大元的誠意!”

說罷,端起第二碗一飲而盡,接著是第三杯,第四杯……

“夠了!”厲擎天驟然大怒,心裏被無盡的悔意所淹沒,他知道這個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就是要讓他心疼,讓他後悔!

裴容卿放下碗,露出一張嬌豔欲滴嫵媚至極的臉:“燕帝陛下,本宮雖身為女子,卻也知道一言九鼎,本宮既然說了要喝完這五碗,那麽一滴都不能剩下!”

看到這個模樣的裴容卿,不少人不由自主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尤物天成,就是這樣了吧,也不知元帝在想什麽,竟然舍得冷落這樣的女子。

眾人貪婪的目光厲擎天自然發現了,不由的雙眸一眯,眼底凶光乍現!該死,一想到她這副模樣被那麽多人看到,他連殺人的心都有了!握緊了拳,他幹脆端起一隻碗大口喝下,很快,他麵前的幾隻大海碗便空空如也。

這個身體有個好酒量,因此厲擎天依然麵不改色,隻是狠狠的盯著那個不自覺的女人!

裴容卿也接近了結尾,發現厲擎天的目光,她微笑著將最後一隻碗底展示給他看,見他怒氣更甚,她的笑容就更加甜美,怎麽看都有股賭氣的味道。

也許隻有邵梓孺和那個名叫王信的男人發現了兩人之間不正常的暗潮湧動。厲擎天的憤怒根本不是因為被挑釁,而是因為心疼和後悔。

當一個男人心疼一個女人的時候意味著什麽?王信低下頭輕抿一口酒,笑容卻不曾達眼底。

邵梓孺卻想到了前幾日二人初次相見的場景,心不自覺的下沉。

“燕帝陛下,如何?”裴容卿笑吟吟的問道。

厲擎天聲音澀然:“朕再也不敢小瞧皇後娘娘了,亦不敢小瞧大元。”

裴容卿一笑,看向眾人:“本宮喝了不少了,貴客們也不要客氣,還請暢飲吧。”

她聲音清楚,動作神態無一絲不妥,可眼神朦朧,水意十足,恐怕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