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是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醒來的。

醒來時,她察覺到身旁有人。

夜色太黑,未點燭火,她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卻幾乎是本能的察覺到了那人是誰。

“表姐……”君念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馬車中的那個人,沉默著並卻沒有理她。

這是怎麽回事?

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君念,腦子裏一片漿糊般。

難道人死了還會做夢嗎?

“縣主,已安全出城。”馬車外傳來了一個的聲音,君念認得,正是君無憂身邊的女衛。

聞言,君念心頭一驚,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你,你真的劫獄了?”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君念聽到了君無憂熟悉的聲音,“你走吧。”

“什麽?”君念愣住了。

黑暗中,馬車中的那個人起身,離開之前,隻留給她一句話。

“遠遠的走,永遠不要回來!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夜風仿若將聲音吹散了,君念心頭突然湧上一種恐慌。

她要失去她了,徹徹底底……

君念顧不得自己無力的身體,跌跌撞撞的爬到車門那邊,看見那個身影上了馬。

“表姐!”

那個人,向來疼惜她,往日隻要她一喚,那人不管多忙,手上有多重要的事,都會停下來,來她的身邊。

可這一次,那驚慌到幾乎破音的聲音,再沒有留住那人。

馬蹄聲起,君念看著那道刻在心上的身影,絕塵而去。

~~~~~~

君無憂回到燕王府時,天已微亮。下了馬,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了似的。

“嗬!”

君無憂露出了一個無奈地諷笑,諷刺自己。

她笑自己犯賤!

明明那人根本就沒有心!一直在算計她,連半分真心都不曾給她。

可她依舊不願她死!

腦子裏胡思亂想之際,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房中燈還亮著。

以至於她推開門,看到坐在桌案後麵的蘇淺時,一下亂了手腳。

“舅、舅母……”君無憂心虛地喚了一聲蘇淺。

蘇淺此時正翻閱著手上的書,頭也未抬,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坐吧。”

君無憂坐到了蘇淺的對岸,想起自己做下的事,也不敢看蘇淺的眼睛,如坐針氈。

“人送走了嗎?”

蘇淺開口,輕描淡寫的一句問,卻是讓君無憂心頭一跳。

“什麽人?囡囡聽不懂舅母在說什麽。”君無憂硬著頭皮回道。

翻閱著書籍的手,停了下來,蘇淺抬眸,看了君無憂一眼。“你以為,沒有本宮的允許,你能輕易換了那杯酒?”

那被被替換掉的鴆酒!

君無憂瞳孔猛然一怔,“舅母?!”

“你放心,本宮既已允許你將她救出去,自然不會迫害她。”蘇淺似乎是看穿了君無憂的的心思,“不過,沒有下次了。”

君無憂垂首沉默著,蘇淺站起了身,離開時,隻留下一句話。

“明日隨你母親回京吧,有些人……還是忘了好。”

玉笙院中,促織聲聲。

紡機運作著,紡梭在絲線間穿梭,織就一段錦繡。

兩道身影並肩而坐,一個端莊秀雅,一個嬌俏明媚。

“就這麽輕易放過那個小丫頭了?這可不像阿淺會做的事。”靜笙踏著踏板,牽動著織機上的綜線,綜線上下交轉,把經紗分成上下兩層,形成一個織口。

蘇淺執梭,從織口穿引緯紗,“君念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答不上來……”

“問題?”靜笙不解地看著蘇淺,“什麽問題啊?”

執梭的手頓住了,“就是……若當日簪菻村中有你,我是不是也能夠心無旁騖的下那一道命令?”

“原來阿淺在糾結這個啊!”靜笙好笑。

“我想……我怕是做不到的……”蘇淺自嘲地笑道,“說到底,我並不是一個聖人,疼痛落不到自己身上,感受不到其中的痛,若易地而處,我隻怕做的比她更加狠絕。”

蘇淺從不敢想象,若失去靜笙,自己會怎樣……

這時,一個丫鬟急匆匆進來稟報,有京城帝使到。

蘇淺讓人立即準備,迎接帝使。

那一日,從京城來了一道聖旨。

一道立君無忌為皇太孫的聖旨!

蘇淺看著君無忌跪接了那一道聖旨,心裏再清楚不過。

平靜的日子,終是結束了。

京城……

那裏有潑天的富貴和權勢,更有永遠鬥不完的鬥爭!

帝都來的使臣,恭恭敬敬地轉達了皇帝的口信。

皇帝要燕王府的眾人即刻回京,皇太孫盡快入主東宮。

那座閉宮了十年的儲宮,即將重新開啟,靜待著它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