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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憔悴久,他人怪容色。

隻有匣中鏡,還持自相識。

光亮的銅鏡之中,映照出憔悴的容顏。

爾綿綽綽的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隻能靠旁人的攙扶,才能勉強坐在妝鏡之前。

她身上那一身火紅的衣裳,和她蒼白的臉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尤記得,很多年前,爾綿綽綽遇到舒窈時,穿的就是這樣一身衣服,一模一樣的顏色,一模一樣的紋飾。

“這樣……阿窈就能認出我了……”已經不再年輕的爾綿綽綽,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呢喃。

身後,是壓抑的哭泣聲。

“我有白發了……”逐漸渙散的眼眸,看著鏡中染霜的鬢角,“阿窈……她會不會嫌棄我……”

越來越虛弱的聲音,讓羅婭和勒雅忍不住捂著嘴哭。

靜笙在給爾綿太後的身後,給她梳著發髻,聽著這些話,淚水不禁的滑落臉龐。

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母後快不行了。

“不會的!”靜笙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些,“母後很美,娘親一定一眼便認出您。”

爾綿太後笑了,笑容卻是那樣的蒼白而無力。“靜笙……不要哭,你該為我高興的……”

“阿窈死的那一天……我也不想活了……我想追隨著她去,可是那個時候,我聽到你在哭……”

“當時你還那麽小,你是我和阿窈的孩子啊……”

“我是個失敗者,我護不住她……不能再護不住你……”

舒窈死後,她雖生猶死。

“阿窈……”

爾綿太後肆意自言自語般地低喃著戀人的名字,她握著手裏的那一對鸞鳳和鳴的玉佩。

那是她們的定情信物。

她要帶著這對玉佩,去找她心愛的姑娘了……

安靜的宮室中,響起了悠悠纏綿的歌聲,歌中,是一個女人最純粹的戀慕。

爾綿綽綽輕輕唱著那一首北狄的情歌,那一首……她一直都想對舒窈唱的歌。

我心愛的姑娘啊,

你是皎皎的月兒,

你是燦爛的星河,

你是草原上不落的太陽,

……

歌聲,越來越輕。

在那一個春夜裏,北狄執政多年的王太後,握著一對鸞鳳合鳴的玉佩再也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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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的夜晚,北狄王廷西麵的宮門,一架不起眼的馬車,趁著夜色離開了王宮。

王太後薨逝,卻沒有第一時間發喪,爾綿賽罕守住了太後的宮殿,密不發喪的同時,安排人護送靜笙和蘇淺離開王宮。

一同離開的,除了靜笙的丫鬟烏蘭落,還有王太後生前的兩個心腹勒雅和羅婭,以及三百多個死士。

離開王廷時,爾綿賽罕還交給了靜笙一疊銀票,那是將近百萬兩的巨款。

這些是爾綿太後所有的體己,是她給靜笙所準備的“嫁妝”。

“這是你母後給你留的退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當時,爾綿賽罕是這樣對靜笙說的。

爾綿賽罕並沒有明說,那個“其他人”,說的是蘇淺。

他還告訴了靜笙一件事,之前爾綿太後想將靜笙嫁回爾綿家,選中了敖恩察。一開始,爾綿賽罕是不同意的,畢竟沒有哪個父親願意毀掉自己兒子的一生婚姻。

可他的妹妹,那個死倔了一輩子的爾綿綽綽,跪在了他麵前求他,求他護佑靜笙一輩子,因為她已時日不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女兒。

靜笙沒有辦法想象,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母後,為了她跪求別人的樣子。

馬車之中,靜笙在蘇淺的懷裏哭。

蘇淺並沒有勸她,而是抱著她,陪著她,讓她盡情發泄出來。

“阿淺,我沒有母後了……”看著越來越遠的王宮,靜笙緊緊攥著蘇淺的衣裳,哭著說。

“我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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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