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冬天來臨之前,牧民們會開始遷徙,前往溫暖的草場。

而今年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的早,才至秋末,天氣便徒然冷了下來,可能再過些日子就要開始下雪了。

而王廷之中,似乎也陷入了某種如同寒冬一般的氣氛。

今日,太後又發了很大的火,砸了寢殿中所有能砸的東西,連帶著整個王廷中的人都戰戰兢兢。

而這一切,都是從靜笙回到北狄的那天開始的。

“她還是不肯吃東西嗎?”

一片狼藉的寢宮中,跪了一地的宮人,爾綿太後的斥問,讓他們更是誠惶誠恐。

自從靜笙回來後,一直將自己關在寢宮中,不吃不喝,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隨著靜笙的絕食,伴隨而來的,是爾綿太後一天比一天的躁鬱。

“她不吃,你們不會灌進去嗎?!”爾綿太後指著地上跪著的眾人怒斥道。

跪在地上的宮人們,都低著頭不敢回話,卻聽到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憤憤不平。“公主吃不進去,就算您強灌進去,公主也會全部吐出來,最後她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爾綿太後循聲看去,隻見羅婭腳步匆匆而來,身後還跟著一臉焦急的勒雅。

勒雅拉了拉羅婭的袖子,想讓她冷靜一點。

“你不再靜笙那裏照顧她,來這裏做什麽?”爾綿太後看著羅婭問道。

“您要我如何照顧她?”羅婭直視著爾綿太後的眼睛,這是大不敬的行為,可此時的羅婭卻毫不在乎了,“巫醫說,公主是心病!她這是不想活了……”

“閉嘴!”爾綿太後暴怒著打斷了羅婭的話。

底下跪著的宮人們,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勒雅忙對她們囑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宮人們如蒙大赦,連忙告退,寢殿中隻剩下主仆三人。

羅婭一下跪在了爾綿太後麵前,“娘娘,羅婭求您,給公主一條生路吧!”

爾綿太後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羅婭,眼中的神色冷得駭人。“你的意思是我在逼她去死嗎?”

勒雅慌忙跟著跪下來,求情道:“太後娘娘,羅婭隻是關心則亂,您不要怪罪她!”

說著,趕忙轉頭看向身旁的羅婭,“你快點跟太後娘娘認錯,求娘娘饒了你!”

可羅婭卻依舊固執地沒有低下頭,依舊是那一句,“求娘娘給公主一條生路吧!”

一想到靜笙現在的生無可戀,她就害怕。

那是她養了十幾年的孩子,是她的小公主啊!她看著她,從繈褓中的嬰兒,一點一點的長大,十幾年了,這個孩子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她怎麽忍心,看著她就這麽香消玉隕。

靜笙……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想到……身體都已經產生了抗拒的意識,不吃不喝,就算強行灌進食物,她的身體也會下意識得全部吐出來。才幾天而已,靜笙的身體就猶如枯盡的油燈,那雙眼睛裏,已經沒有生機了。

想到這裏,羅婭咬了咬牙,開口道:“娘娘,您還記得,舒窈夫人逝世的時候嗎?”

爾綿太後整個人都頓住了,滿身的怒火猶如被一桶冰水淋下,隻剩下冷冰冰的軀殼。

“羅婭!”勒雅驚得趕緊抓住羅婭的手,想阻止她說下去。

自從舒窈夫人過世後,沒人敢在太後麵前提起舒窈夫人的死!可羅婭已經顧不得了。

“現在的公主,就是當年的您啊!”

當年舒窈的死,差點也帶走了爾綿綽綽,若不是當年年幼的靜笙一直在哭,哭醒了她,可能就沒有今天的爾綿太後了。

爾綿太後驀然失了神,她想起了當年,她抱著舒窈的屍體。

“您和舒窈夫人吃過的苦,受過的痛,又怎麽忍心讓公主再嚐一遍?”

羅婭是看著爾綿綽綽和舒窈一路走過來的,看過她們被世人所不容,被爾綿太後的母親斛律閼氏拆散。可是十幾年後,爾綿綽綽卻成了另一個斛律閼氏。

“就是因為吃過了苦,受過了痛……”爾綿太後眼中的神色痛不欲生,連聲音都沙啞了,“又怎麽忍心,讓靜笙再走這條路……”

“那麽……您後悔過嗎?後悔過愛舒窈夫人嗎?”羅婭問道

“從未。”

爾綿綽綽始終認為,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是舒窈。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舒窈夫人。”羅婭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爾綿太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好半晌,爾綿太後才開口,問了一句,“她後悔了嗎?”

北狄草原上至高無上的女人,此時竟有些害怕這個答案。

“在行宮那些日子,舒窈夫人每天倚坐窗前,等著您來接她。可她……從未後悔過!”羅婭紅了眼眸,為那個到死都沒能等到自己愛人的女子。

“若舒窈夫人還活著,看到今日您這麽對公主,該有多難過啊!”

阿窈……會難過……

爾綿太後怔住了,羅婭的哭聲在耳邊一遍又一遍。

“娘娘,您看看公主吧!您和舒窈夫人的女兒……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