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娘娘或許不知道,我撿到我家孩子時,是大饑時年,在江北那個易子而食,人吃人的地方。那孩子剛從屠肆裏逃出來,不久之前,她才親眼看著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被當成食物屠戮。當時她像極了一個小野人,穿這一身已經辨爛不堪衣服,與野狗爭食,身上都是被野狗撕咬的傷口,卻還死死地護著懷裏的半口餅,跟那條野狗拚命……

耿娘作為死士,看過了太多的生死,她原以為她早已麻木了,卻在那天,第一次被一個小女孩求生欲給震到了。

那個孩子……想活!

鬼使神差的,耿娘就這樣撿回了那個已經半死的小女孩。

“那一年,我家孩子還那樣小,卻已經吃盡了世間的苦……那些人又憑什麽以大義之名,敢如此糟踐她?”

耿娘嘴裏的“我家孩子”……是指琴袖?

靜笙聽得更加的雲裏霧裏了。

但很明顯,耿娘並不想解釋什麽,她給了蘇淺回大寧的路線圖後,拱手對兩個人行了一禮,說了一句,“太妃娘娘,鬱久閭公主,後會有期。”轉身便要離開。

“噯,等等,”靜笙叫住了耿娘,好奇的問了道“你家琴袖呢?”

耿娘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個看所謂的笑容,“她啊,嫁人了。”

“嫁人?!”靜笙驚得無以複加。

她上次見到琴袖時,那丫頭還不是黏在耿娘身上,撕都撕不下來的那種。

“是的……嫁人了!嫁給了今科狀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耿娘在笑,笑得不似作假,偏偏那笑讓靜笙覺得心裏難過。“

“可她和你……你們不是戀人嗎?”靜笙疑惑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兩個女人之間,又怎麽可能天長地久呢?”耿娘自嘲地說著了這麽一句,便轉身了。

“烏雲踏雪已送到,太妃娘娘,我們之間的交易兩清了。”

一聲長哨聲響,耿娘用了骨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不知從哪裏跑來,靜笙看著耿娘要上了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阿淺……”

靜笙看人走遠了,眼巴巴的看向蘇淺,蘇淺心知肚明,伸手摸了摸小家夥的頭,“你想知道什麽?”

“你為什麽會找耿娘做幫手?她不是皇帝的人嗎?”

要是皇帝知道靜笙跑回了北狄,隻怕兩國之間少不了一場摩擦。

看著小丫頭一臉的不解,蘇淺解釋道,“耿娘作為天府,多年替皇帝斂財和收集情報,是天下最大的情報頭子,她手上的人脈和門路,是大寧最好的。”

當然!也很貴!

“那你們大寧的皇帝……豈不是已經知道母後將我帶回了北狄?”

他會不會一氣之下發兵來打過來呀?靜笙擔心地想著。

“放心,”蘇淺輕輕揉了揉靜笙的發頂,安撫道,“我和耿娘做了一筆交易,她現在需要很大的一筆錢財,來替她家丫頭善後。”

“善後?”

“你之前不是看過《趙氏孤兒》的話本嗎?”

“這和《趙氏孤兒》有什麽關係?”靜笙不解。

“下宮之難中,趙氏滅族,趙武獨存。為了大義,程嬰獻上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讓自己的孩子替趙武去死。”

靜笙突然想起了那枚被耿娘毀掉的玉佩。

白鹿降世!那是……阿鹿桓家的圖徽!

“你是說……琴袖?”

看靜笙的樣子,蘇淺便知,自家孩子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沒錯,耿琴袖不是趙武。”

而是那個被貫以大義之名犧牲掉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