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棋差一招

“明日去?”

鳳吟輕嗯了聲,又柔聲說著,竟帶著些許竊喜:“明日去,明日回。”

我了然點頭,他輕笑出聲,片刻,我又說:“君笑,那幾人如何了?”

若我眼好了,絕不輕饒的,便是那幾人了,我何曾受過那般屈辱,不雙倍奉還可怎使得嗬。

“那幾人?”君笑有些疑惑,“哦,子卿說的便是那日打傷子卿的幾人吧,他們全被趕到的衙役帶去了衙門,已經被關進了大牢了。”

我點點頭,既然已經被關入了大牢,那我便打消了這心內的念頭吧。

“子卿,待你傷好後,我們便成親,好不好?”

呃……我當你已經忘了這茬,不會再問了呢。

君笑未聽到我的回話,又問了一聲好不好,我勾了唇,“好。”

聽到這回答,君笑歡喜極了,猛的抱住了我,略微冰涼卻柔軟的唇覆了上來,未來得反應,那舌就滑了進來,弄得我nao dai 空白一片,頂著的這張老臉也不自覺的紅了又紅。

沒想到,君笑這麽熱情……咳咳。

一吻罷,我終於是有機會將堵在口中的話盡數吐出來了:“君笑,這成親之事……呃,當真無礙麽?”

“子卿想反悔了?”君笑的話音沉了沉,話語也帶了些警惕的意味。

我連連搖頭,一疊聲的沒有:“隻是擔憂,這小鎮上,兩個男人成親什麽的,當真妥當麽?可千萬別毀了你的前程啊。”

君笑哧笑出聲,倒沒了方才的警惕,多添了一分隨性:“原來子卿是為了這個,子卿還是多慮了,我隻是一名教書先生而已,哪談得上什麽前程不前程的,而且啊,我也並不想有人擾了我們的親事,就我們兩個人,不好嗎?”

微一琢磨,我得出結論,“如此,甚好。”

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個屋內,和著屋外那歡快的鳥叫聲,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心內自是歡喜異常,我啊,終於可以過上平平淡淡的生活了,而枕畔也有人陪著說說心事話話家常了,也免了空擁一屋冷靜淒清,如此甚好,甚好……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五日便到了,這五日來,我同君笑也沒閑著,平日裏陪著他去書院,他講著之乎者也,我聽得犯暈,說來也好笑,我竟成了他的學生了。

而後,若是得了空閑,便被他連拉帶扶的進了布莊,他喚著店鋪老板將能做喜服的大紅布料全部拿了出來,攤在一處挑選出最佳的料子,而我在一旁含心靜待著,他的歡喜過了頭,竟是糊塗了,時不時拿些布料讓我kan kan這樣如何,那樣如何,這可為難了我,我這眼上包裹的布還沒拆呢,眼也還未全好,如何看得?

君笑總會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點,初時是止不住的連連歉意,而後,便是一整嘻笑,拿了布zì jǐ 選著,算來,是把這小鎮上的店鋪通通逛完了吧,方才挑上了塊算是這鎮上最好的布料了,而君笑卻是不大滿意,不過也勉強湊合了,誰讓這是小鎮,而非都城,而這小鎮離都城也有好一段路程,若是趕往都城,得須兩日吧,太久了。

挑好了布料又拉著我去了裁縫處,裁縫笑臉相迎,知君笑是要做喜服的,便努力說著一些樣式,在說到新娘子的嫁衣樣式時,君笑打斷了那裁縫的話,隻說要兩件男子的衣服便好,聽得裁縫驚訝了,直咂舌,而我便杵在一旁,不尷不尬的好不別扭,許是君笑塞了些銀兩給裁縫吧,那裁縫這才閉了嘴,照著君笑說的去做,而他說的喜服做好的日期,剛剛好,那便是我的眼重見光明的日子,也是我同君笑成親的日子,剛剛好呢,不早不晚。

那大夫來了,我隻聽得屋內響起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接著,他將包裹住我眼的布拆了開來,大夫又為我的眼上了些藥物吧,清清涼涼的,他說,讓我再過半個時辰睜開眼,我隻好壓製了睜眼的chong dong ,誰讓他是大夫呢,大夫的話還是得聽的,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

我閑著無事,摸摸索索又摸索到了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抿著,頗為愜意的品其香。

依稀仿佛,屋外傳來了說話聲——“臣有一事不明。”聽聲音,似乎是那大夫的。

“說。”一個字,清清冷冷,似乎是君笑的,又似乎不是。

“為何皇上您派人將王爺的眼弄傷了,又讓臣為王爺治好,皇上既然中意王爺,直說了便是,又為何做到如此。”那人問。

“你不明白,”那清清冷冷的聲音頓了一頓,再想起時帶了點嘲笑的意味,“國師不是中意子卿的麽?莫不是餘情未了?”

“蓮兒的情,臣不得不還,本就答應過要照顧她一輩子的,那便是一輩子,臣同王爺原不是同路人,又何來不必要的感情。皇上您多慮了。?”那人所說的話,點點刺進我的心頭,怎麽會,絕情如斯呢……

為何會是如此,鳳吟,竟沒想到,這yī qiē 是你所造成,便是中意又如何,你怎能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做到如此!

我喝了口茶,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同憂愁,抿了口茶,聽到了腳步聲,勉強勾起了唇。

君笑,不,該是鳳吟,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這清靜悠哉的日子,怕是過不了了。

他滿心歡喜的進了屋,估摸著一個時辰過去了,我睜開了眼,眼前是一張平平凡凡的臉,絲毫不見鳳吟的風韻,依稀可見的,是那雙眼裏清亮的墨色,這次,他竟是將慕容幸所教的易容也給用上了。

他張了張嘴,方才問著同我何時成親,而這次,我卻沉默了。

半晌,我才說:“方才,你是故意的吧?”

鳳吟楞了楞,還是裝著那般沙啞的聲音,如此壓抑:“子卿,你說什麽?”

我嗤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覺得壓抑聲音很難受麽?皇上。”

鳳吟那張平凡的臉色很是蒼白,蒼白到毫無血色,當真認不出,這是一張活人的臉。

他背過了身去扯下了敷在臉上的那張麵皮丟在了一旁,再轉過身來時,絕美的臉上泛著紅暈,估摸著是那麵皮貼得太緊,不小心弄紅的吧,那雙鳳吟垂了垂,也未說話。

我接著說:“清衡沒死,為何不告訴我?”

“這便是我想讓你聽到的,雖然有些絕情,但國師的心內至始至終隻有清蓮一人,並無……”說到這處,他卻不接著說下去了,我也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並無我是吧?

“怎會!”不信,我怎能相信!他的心內是有我的,他關心的也是我,這不會是假的。絕對不會!

那雙丹鳳的眼就這麽看著,墨黑的眼眸裏流轉的光暈仿佛嘲諷,嘲諷我這天真到近乎愚蠢的想法,嘲諷我這不願接受現實的懦弱性子,嘲諷這所有所有,少頃,他歎了口氣。

“子卿,我的心內至始至終全部都是你,未曾變過。”

我嗤笑了一聲,“鳳吟,你鬧夠了沒有?”

語落,那雙丹鳳眼徒然一睜,眼裏閃爍的,是幾分溫怒且認真的光:“我沒鬧,你怎能不信我,我至始至終都是中意子卿一人的!”

我截住了他的話尾,強牽起的嘴角添了幾許無奈:“夠了,你同我,是不可能,且不說君臣有別,便是血緣這層,就不可能。”

“為什麽!鳳祀珃和顧清衡都可以!為什麽偏偏我不行,我哪點比不得他們了麽?!”鳳吟失了以往的鎮定,身子簌簌抖著,許是又急又氣造成的。

我笑了笑:“不一樣,你知道的,你我的關係並非如此,你是我弟弟不是麽?”

他的身形為之一震:“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是我的皇叔,僅此而已!”

我歎了口氣:“鳳吟,別騙zì jǐ 了,你何必這麽執著呢,我們本就是兄弟,逆倫駁德的事,你身為一國之君,怎能有如此相法。”

鳳吟卻說:“兄弟又如何,一國之君又如何?我也隻是喜歡罷了,喜歡有錯麽!”

這次換我楞住了,張了張嘴倒是不知該如何反駁了。是啊,隻是喜歡罷了,單單的喜歡一個人罷了,這何錯之有?愚昧的世人啊,隻知道男女那便是喜歡,而這男男女女的,便叫不倫了。

可惜,我喜歡的一直不是鳳吟,我的心內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忘掉思然,原本是打算同鳳吟在一處一輩子簡簡單單的過活,卻沒想到他把這層薄薄的紙挑破了,這單薄的感情,也就隨之消散了。

這,怨不得我——我言語不得,起了身,整整衣,朝著錯愕的鳳吟禮貌的一拱手,不待他說什麽我便快步的走了出去。

若是再待下去,若是再看著鳳吟那雙脆弱的丹鳳眼,那有些輕顫的身,我怕我會改變想法。回了原來的初衷,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能,我有事還未做,這世間我也厭倦了,我隻是想了了心頭的執念,隻是想去黃泉見見思然,隻是如此而已,其外,我別無他求,所以,我得快些離開,一刻也不得停留。

鳳吟……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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