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未來價值取向

舞曲響起來的時候,徐少傑帶著鄭雨欣滑進了舞池,鄭雨欣的舞跳的很好,動作嫻熟,徐少傑根本不吃力,跳交誼舞就是這樣,和技術好的人一起,技術提高很快。徐少傑和鄭雨欣是第一個進入舞池的,引發了一陣陣的驚歎聲,兩人是郎才女貌,一邊的劉宏看見這樣的情況,氣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本以為,第一曲就進入了舞池,將徐少傑比下去了,沒有想到,徐少傑還是大出風頭了。

舞池裏麵的徐少傑可沒有想到這些,他剛開始有些生疏,畢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跳舞,不過,鄭雨欣跳的太好了,徐少傑很快不緊張了,配合著鄭雨欣,兩人的舞姿都很標準,引來了很多注意的目光,就連一些高年級的,眼裏也是讚賞的神色。

舞曲結束的時候,鄭雨欣臉色微微有些紅,手心裏也出汗了。徐少傑暫時沒有注意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如何跳舞上麵了,作為一個新手,這樣的反映是正常的,鄭雨欣就不同了,舞技嫻熟,隨時可以觀察四周的情形,同學的目光她都看見了,其中的深意她也明白了,所以說,鄭雨欣後來的心思根本沒有在跳舞上麵了。

接下來,徐少傑和鄭雨欣一連跳了三曲,漸漸的,他們成為了大家關注的焦點,80年代末,學校裏麵正是半開放的時候,談朋友在這個時候是很忌諱的,一般是大四學生的專利,新生根本就不會涉及到這個問題,早有人打聽到了徐少傑和鄭雨欣都是大一的新生,不少學生認為,徐少傑和鄭雨欣可能會創下學校的記錄,大一就開始談朋友了。

三曲之後,徐少傑果斷終止了,他和鄭雨欣打過招呼之後,離開了食堂。徐少傑是很有控製力的,他發現,跳舞很有可能使人上癮,而且男女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容易引發非議,所以,這樣的事情,隻要自己會了,就可以了,不必沉湎其間。

“徐班長,舞會還沒有結束,你幹嘛要走啊,再說了,你和鄭雨欣配合這麽好,為什麽不多跳幾曲,也好震震那些高年級的啊。”

“我已經會跳了,就可以了,和高年級的比什麽,沒有興趣。”

徐少傑的回答,令大家大跌眼鏡。

整個住宿樓都很安靜,大部分的學生都到食堂去了,今天星期六,周末,沒有去跳舞的學生,也到街上去玩了,徐少傑回到寢室,感覺好安靜,要不是馬建華和杜宇欣陪著回來,他還真以為整棟大樓裏麵都沒有什麽人。

“徐班長,我算是看出來了,就你這相貌、身材,將來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喜歡,我們寢室裏的戰友和你比較,都算是殘廢了,可悲啊,一個身材好一些的孫勇,又是個破響鑼,唉,和你一個寢室,還是很可悲的。”

“杜宇欣,我就看不慣你那上海人的自信和假深沉,將我抬上轎子了,顛來簸去的,對你有什麽好處啊,都什麽年代了,還以為是董永和七仙女啊,現在看重的是實力,將來畢業了,你回到上海,馬建華回到北京,我回到小縣城,那個時候,我們之間的區別才是天上和地下,隻怕所有的七仙女都跟著你們跑了。”

“徐班長,你說話好實在啊,這才大一,說知道以後的發展怎麽樣啊,說不定你就直接留在西林市了,我們也不一定可以回去啊。”

“馬建華、杜宇欣,所以說你們不加強學習,到圖書室裏麵去看看吧,不知道桌上刻下多少的留言了,我也側麵問過了,沒有特殊情況,一般都是哪裏來回哪裏去的,我們中文係畢業的,要麽是教書,要麽是到行政機關,教書留在大城市的機會多一些,可你們看我像是教書的嗎,所以啊,我早就做好回到家鄉奉獻青春的準備了。”

“徐班長,我們真是佩服你啊,看得透透的,估計我們這個寢室裏的所有戰友,是最務實的,都是跟著你學習的,人家都說我們是天之驕子,象牙塔裏麵的人,可是跟著你,狗屁感覺都沒有,倒像是在算計未來的小市民。”

寢室外麵的破響鑼出現了,徐少傑、馬建華和杜宇欣三人麵麵相覷,這個孫勇,喝醉酒以後,好像是突然開竅了,時不時來上幾句家鄉的小調,這些天,寢室裏麵的戰友實在是不能忍受了,其他寢室的人也提意見了,說是孫勇的聲音讓人滲得慌。不過一個寢室的戰友,大家還是照顧孫勇的情緒,假裝表揚幾句,這下倒好,孫勇來勁了,常常引吭高歌,大家恨不得拿棉花堵上耳朵,哀歎自作孽不可活。

“各位戰友,我唱的怎麽樣,對了,還有一首家鄉的曲子,我剛才想起來的,大家夥聽聽,給我評論評論,告訴你們,我家鄉的小曲,現在可是文化遺產,縣裏和地區都在趕緊收集,我要是唱好了,也算是為家鄉做貢獻了。”

“孫勇,你等會,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聽了以後再唱。”

孫勇瞪大眼睛,看著徐少傑,不知道徐少傑要說什麽。

“這個唱歌是有學問的,你看現在那些歌唱家,都很注意保護嗓子的,像你這樣不注意保護,唱個不停的,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說,你要注意保護嗓子,學校圖書館裏麵有這方麵的書,我記得上麵說了,每天唱歌不能超過一個小時,否則,嗓子就會遭到破壞,以後就唱不出來了,你就不能為家鄉做出貢獻了。”

“徐班長,你是怎麽知道的?”

“孫勇,看你說的,我們是一個寢室的戰友啊,這些天,你突然有了唱歌的**,我就想著,你將來可能做這方麵的深入發展或者是探究,我就到圖書館,專門查閱這方麵的資料,反正上麵都是專家說的,是不是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徐少傑說的很認真,馬建華和杜宇欣本來以為徐少傑在開玩笑,說到後來,兩人也瞪大眼睛,看著徐少傑,徐少傑表麵一本正經,肚子裏笑開了花,不過,他一定不能露陷,否則,孫勇的歌聲,對所有人都是折磨。

“徐班長,真是謝謝你啊,我一定注意,什麽時候也去圖書館看看,對了,你還記得那本書的名字嗎?”

“這我記不清楚了,你自己去找,反正是有關聲樂方麵的。”

徐少傑偷著樂,等到孫勇將聲樂方麵的書看得差不多了,大學也快畢業了。總算可以使耳朵少受折磨了,每天一個小時,白天孫勇就用完了,晚上就安靜了。

“你們剛才說什麽呢,我看著這麽嚴肅認真。”

“我們說未來的打算呢,徐班長是務實主義者,害的我們寢室都成務實主義者了,沒有了爛漫的情緒,中文係的學生,變成這樣,真是可悲啊。”

“可悲個屁,我也是務實主義者,我是小縣城長大的,最大的願望是有個好工作,教書也無所謂,有穩定的收入,結婚生子,反正一輩子就這樣。”

徐少傑、馬建華和杜宇欣看著孫勇,有些不相信這話是孫勇說的,徐少傑尤其覺得奇怪,自己還是有夢想的,這個孫勇,怎麽這麽實在,比自己還要現實。

“看我幹什麽,我老爸老媽都是老師,不知道教出來多少的學生了,老媽教初中,老爸教高中,看著那麽多的學生,讀大學、上中專,最後還不是參加工作,養家糊口,我剛上高中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老爸的學生到家裏來,都是大學生,**飛揚,談天論地,最後還是回到縣城,老老實實工作,所以說,一輩子就這麽回事,不要看神秘了。我就是有些不服氣,老爸和老馬經常拿不到工資,有時候拖好久,工資本來就少,我在家裏是老大,四個弟弟妹妹,所以說,我畢業了之後,不想其他的事情,早點參加工作,減輕家裏的負擔。”

徐少傑有些沉默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條件好的畢竟是少數,很多的學生,家裏還是很困難的,農村來的就更不用說了。

“徐班長,我就佩服你,有錢用,日子過的瀟灑,紅塔山的香煙,我想都不敢想,哎呦,想起來了,徐班長,派煙啊,好煙不要藏著啊。”

徐少傑氣急,說來說去,還是惦記著自己的那幾包紅塔山的香煙了。眾人點燃了香煙之後,繼續聊天,或許這個寢室裏麵的聊天,在西林大學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大部分的大學生,都是非常驕傲的,認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徐少傑、孫勇等這麽務實的大一學生,也算的是西林大學的奇跡了。

“不瞞你們說,我老家陝西條件差,我家農村裏麵的親戚,除了能夠勉強吃飽飯,一年穿不到一身的新衣服,紅塔山的香煙,他們一輩子沒有見過,自家喂的豬,舍不得吃,都拿去賣錢了,小孩讀書要錢,還要上繳賦稅,哪裏還有餘錢,家裏年輕人多的,大部分到南方打工去了,好多初中畢業就出門了,我常常聽老爸說,農民真苦,雖然我不是太懂,有一次,我說著努力讀書,考取大學了,改變農民苦的命運,老爸扇了我一耳光,說我不知道天高地厚,現在到學校裏麵來了,我就看不慣那些高談闊論的,我們學中文的,都知道,與其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我不相信我們能夠改變什麽命運,有天大的本事也要吃飯,馬建華、杜宇欣,我其實很羨慕你們,大城市的,將來一定可以過好生活的。”

徐少傑搖搖頭,覺得孫勇太悲觀一些,走進了另一個極端了。

“孫勇,你也太悲觀了,我們都知道,知識改變命運,不是還有一句話嗎,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我們都是君子,當然要奮鬥了,或許將來結局不是很美好,但我們總算是努力過、奮鬥過,不會後悔啊,聽你說的話,好像什麽都放棄了,聽天由命啊,你這個想法我不讚成,我說的務實,可不是你這樣的意思。”

此刻,馬建華、杜宇欣和孫勇的目光又看向了徐少傑。

“看著我幹什麽,我沒有說大話,我說的務實,是在自身的實際基礎上務實,比如說我是農民,想的就是種好地,其次就是掙錢,讓日子過的好一些,我要是幹部,就想著做好工作,起碼對得起工資,目的也是過上好日子,我要是教師,就好好教書,桃李滿天下。”

三人臉上都出現了鄙視的表情。

“徐班長,你這是廢話,誰都知道的,這些話是騙小學生的。”

“你們聽我說完,重點在後麵,前麵是鋪墊。”

孫勇沒好氣開口了。

“徐班長,我們是大學生,不需要你教授小學的知識,做什麽鋪墊啊,囉嗦,快點說啊,哦,煙沒了,快拿煙出來,揣在兜裏幹什麽,快點拿出來啊,不要太摳了。”

徐少傑無奈,隻好拿出來了香煙。

“那就不羅嗦了,我的主要意思是說,事在人為,我們是大一的學生,還有幾年的時間,總是可以想辦法設計自身的未來吧,比如說想教書,就好好學中文,想當幹部,就好好學哲學,當然,想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該學什麽了。”

馬建華點點頭,似乎是明白了,他開口說話了。

“這幾句話有道理,我想當聯合國秘書長,徐班長,我該學什麽啊?”

“去你的,我不知道,你去問聯合國秘書長,看看他老人家都學的什麽。”

眾人哈哈大笑,結束了關於未來的討論,不過,睡覺的時候,徐少傑陷入沉思,他是比較讚同孫勇的話的,人要麵對現實,坐而論道誰都會,說出來的道理有天大,可現實的生活是嚴酷的,父親的遭遇時時刻刻提醒徐少傑,將徐少傑從夢幻中間拉出來,徐少傑認為大學生沒有什麽了不起,當初在縣裏的時候,說起父親,人人都誇獎,說是水平高、大學生,可嘴上說的和實際行動根本就不一樣,徐少傑常常看見父親加夜班,因為父親是大學生,有能力,能者多勞啊,不過說到待遇,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人家早就忘記你這個大學生了,待遇和官職是掛鉤的。所以,話誰都會說,關鍵是能不能落實。

迷迷糊糊之間,徐少傑睡熟了,他夢見了父親,父親的相貌特別清晰,他和父親在大街上慢慢走著,父親依舊是那麽沉默、憂鬱,嘴裏不停說著什麽,可他就是聽不見,看著父親越走越快,他非常著急,想著攆上去,卻怎麽也邁不動步伐。

醒來的時候,徐少傑發覺枕頭濕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流了很多淚,悲傷思念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