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餘懷祥的憤怒

淮安市的反腐標兵上報到了淮揚市紀委,反腐標兵是淮揚市委表彰的,不過是市紀委審核,餘懷祥是縣市的紀委書記,當然不會有什麽問題的,直接就確定下來了。

餘懷祥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表彰為反腐標兵,這樣的榮譽,餘懷祥壓根不想要,可是,個人總是不能對抗組織的,為了反腐標兵的事情,餘懷祥找到錢大誌很多次,目的就是不要這個榮譽,但錢大誌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解釋,這些理由,餘懷祥也聽見過,什麽工作成績出色,什麽當之無愧,什麽組織研究決定的,等等,都是他在會議上對下麵的幹部說到的。餘懷祥手裏還掌握著楊念勇的案子,這個案子,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包括徐少傑和錢大誌。

得知自己已經被淮揚市委確定為反腐標兵之後,餘懷祥忍不住了,直接找到了徐少傑。進入徐少傑的辦公室之前,餘懷祥強忍住了怒氣,春節前後的宣傳,令餘懷祥成為了縣裏人人佩服和敬畏的領導幹部,大家嘴裏議論的和心裏想的,估計不是什麽好的事情,這個春節,餘懷祥感受到了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滋味,要說餘懷祥也是幾起幾落了,擔任黃海濤的秘書的時候,家裏興旺了一陣子,後來調到淮揚市紀委,家裏冷落很多,到淮安市擔任紀委書記以後,家裏漸漸熱鬧起來,可這次被宣傳為反腐標兵之後,家裏再次冷落了,大家顯然是不敢上門了,餘懷祥算是有苦說不出。餘懷祥知道,這是徐少傑的主意,因為如今的社會就是這樣,很多正麵的、應該弘揚的理念,恰恰是大家很忌諱的東西。

徐少傑到淮安市擔任市委書記,餘懷祥的心裏是很不舒服的,兩人曾經是官場上的對手,因為丁原和黃海濤之間的較量,這場較量中,黃海濤險些就取得了勝利,那麽,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官場上的變化太奇妙了,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餘懷祥曾經也體會到了,特別是黃海濤出任省委常務副秘書長、武聖軍出任淮揚市市長之後,餘懷祥看到了希望,不久之後,餘懷祥出任淮安市委常委、紀委書記,餘懷祥從老領導黃海濤那裏得到的消息,武聖軍來自北京,是盧雲峰的人,那個時候,餘懷祥感覺到前途一片光明,說不定自己很快就會出任淮安市市長。偏偏徐少傑擔任了淮安市委書記。

餘懷祥不遺餘力為老領導黃海濤服務,做出來的一些事情,也是直接針對徐少傑的,這方麵,餘懷祥沒有什麽愧疚的心理,官場上就是這樣,沒有客套可講,隻要徐少傑灰溜溜離開淮安市,或者在淮安市做不好工作,餘懷祥就是高興的。

“徐書記,我有些事情,想要和徐書記交換一下看法。”

“餘書記請坐,不要站著,有什麽話請說吧。”

徐少傑麵帶微笑,這種微笑,在餘懷祥看來,是極不順眼的,不過,餘懷祥無法發怒,隻能是坐下,接過了宋濤遞過來的茶杯。

“徐書記,有兩件事情,我想著和徐少傑交換一下意見,第一件事情,關於反腐標兵的表彰事宜,雖然市委已經上報了,我還是覺得,這個榮譽,不該由我來承受,我是紀委書記,本來就肩負著查處腐敗現象的職責,不過是做了本質工作,好壞還不好評論,應該表彰在基層工作的同誌。”

徐少傑依舊麵帶微笑,看見餘懷祥不說話了,才開口回答。

“餘書記,這件事情是市委書記辦公會集體研究決定的,大家認為你的工作做得好,紀委在你的領導下,查處腐敗現象很努力,取得了一定的成績,這是市委對紀委工作的一種肯定,更是對你工作的一種肯定,我也是表示讚同的,餘書記,這件事情就不要說了,你當之無愧,我們都要向你學習啊。”

餘懷祥的眼神裏麵,掠過了一絲冷笑。

“好吧,徐書記,我匯報第二件事情,關於楊念勇刑訊逼供案件的查處情況,本來,楊念勇隻是公安局的中層幹部,紀委常委可以自行研究處理意見,不過,錢書記和我說到了楊念勇的案子,我不得不給徐書記匯報了,錢書記是分管紀檢工作的。”

“餘書記有什麽意見,直接說。”

“關於楊念勇的案子,所有的調查都結束了,對劉三等人的處理,也已經結束了,劉三和農場的幾個鬧事的年輕人,我們認為是屬於在上訪的過程有過激的行為,建議公安機關進行一定的治安處理,處理結果,徐書記已經知道,我就不重複了,關於楊念勇的處理,我們認為,楊念勇的行為,錯誤是嚴重的,所以,紀委決定給予楊念勇留黨察看一年和行政降級的處分,建議調離公安機關,同時將楊念勇的事情作為典型,上報淮揚市紀委,在淮安市徹底整頓普遍存在的刑訊逼供問題,至於治安大隊其餘幾個幹警,不同程度存在刑訊逼供的問題,但主要責任在楊念勇的身上,所以,對於其餘幹警,予以通報批評。”

“哦,譚書記是分管政法機關的市委領導,你和譚書記說到了處理結果了嗎?”

“譚書記一直很關心楊念勇刑訊逼供的案件查處情況,已經問了好幾次了,馬上就要召開政法工作會議,譚書記希望在政法工作會議召開之前,處理結果能夠出來,所以,我已經給譚書記通報了準備如何處理的情況。”

“錢書記和譚書記分別是什麽意見?”

“錢書記認為,楊念勇的行為沒有造成嚴重的社會影響,建議從輕處理,不過我不同意這樣的觀點,刑訊逼供的事情,以前經常出現,沒有幹警注意這個問題,現在,上級已經高度關注了,我們必須要下重手,嚴肅處理出現的問題,讓其他的幹警引以為戒,不再犯同樣的錯誤,譚書記和我的觀點是比較一致的。”

“我知道了,我有兩個方麵的意見,供你們參考,一方麵,紀委查辦案件的目的,在於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紀委不是外界所傳的那樣,隻是知道不斷查處幹部,而不知道挽救幹部,幹部貪汙腐敗或者是違法違紀的情況,會不斷出現的,紀委的作用,在於預防,要注重預警機製,出來了案件,要認真查處,但更為重要的,是要考慮,如何讓幹部少犯錯誤甚至是不犯錯誤,另一個方麵,楊念勇的案件,涉及到刑訊逼供的問題,問題確實是存在的,但我們的出發點,是不是一棒子將人打死,不給人家重新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我們查辦案件都是這樣的目的,我們與政法機關的區別在什麽地方,紀委查處的,基本上都是黨員幹部,甚至是一部分黨員領導幹部,給外界留下這樣的印象,我認為不是什麽好事情。關於楊念勇刑訊逼供的案件,我和錢書記的觀點是一致的,當然,紀委查辦案件,根據紀律處分條例進行,市委不能過多幹涉。”

餘懷祥半天沒有說話。

“徐書記,有關楊念勇的案件,我還想要補充一點,這件案子,已經引起了淮揚市委朱書記的高度重視,也是要求我們嚴肅處理的。”

“我的意見已經說出來了,上級領導關心案件是正常的,朱書記是分管政法的領導,考慮的是淮揚市下轄所有縣市的政法工作情況,我們辦理的,是具體的案件,兩者之間雖然有一定的聯係,但我們辦理案件,還是要考慮實際情況,楊念勇的事情,我不想淮安市成為重點,引發多方的關注,好了,我的意見說完了,餘書記還有什麽事情嗎?”

餘懷祥麵無表情離開了徐少傑的辦公室,本來想著能夠在楊念勇的事情上,將徐少傑一軍的,誰都會知道,楊念勇刑訊逼供的事情,處理重了,會引發一些波瀾,至少公安局的幹警不會服氣,楊念勇是為了市委的中心工作出警,審訊人員的過程中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市委本應該是保護的,而且,在淮揚市公開以後,對淮安市的影響更大,其他縣市不會認為這是淮安市紀委的意見,會認為是淮安市委的意見,對徐少傑的影響是雙重的。現在,徐少傑明確說出了意見,餘懷祥有些憤怒,自己已經是反腐標兵,如果嚴肅處理了楊念勇,徐少傑一定會通過反腐標兵的事情,大做文章,將所有的“功勞”都灌到自己的頭上,到時候,自己可能就真的出名了,會引發不少人的憎恨,市委書記和分管紀檢工作的副書記都開口說出來意見,自己卻堅持從重處理,到時候,自己這個反腐標兵就深入人心了。

徐少傑來到淮安市之後,餘懷祥幾次和徐少傑的交手,都以失敗告終了,不過,兩人自始至終沒有正麵交手,有些事情,屬於秘密,是不能讓徐少傑知道的,餘懷祥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徐少傑懷疑的,與其背著被懷疑的名義,還不如做一些事情,沒有什麽了不起,總是要經過這些事情的。

黃思軍和餘懷祥坐在餐館的包間裏麵,餘懷祥默默喝著酒,什麽話都不說,黃思軍臉上帶著微笑,酒過三旬之後,黃思軍終於開口了。

“餘書記,今天是怎麽了,小弟專門請你吃飯,想不到你這樣悶悶不樂,有什麽不痛快的事情,說出來,我給你想想辦法啊。”

“能有什麽事情啊,還不是和徐少傑之間的事情,哼,表彰我為反腐標兵,真的會想辦法啊,這樣的排擠我,黃支隊,你說我能夠有什麽好辦法啊。”

“我以為是什麽大事情啊,原來是表彰的事情,這有什麽啊,不一定是壞事情啊。”

餘懷祥抬起頭,看著黃思軍。

“餘書記,既然市委表彰你為反腐標兵,那你就有資本了,今後做事情方便多了,徐少傑既然推薦你為反腐標兵,那就是對你的工作的肯定,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你在工作中,可以借著這個名譽,大膽做事情,難道徐少傑還有什麽話說嗎。”

餘懷祥忽然明白了什麽,不過,他不相信黃思軍能夠想到這些方麵,黃思軍顯然沒有明確解釋,自己今後和徐少傑唱對台戲,很多時候,就是從反腐標兵的角度出發,徐少傑不好怎麽說,這樣的想法,隻有官場厲害人物才可以想出來的,餘懷祥仿佛看到了黃海濤的影子,他笑著端起了酒杯。

“黃支隊,我敬你一杯酒,謝謝你的提醒啊,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一杯酒喝下去之後,餘懷祥再次開口說話了。

“黃支隊,淮安市的城市建設分步實施規劃已經出來了,剛剛召開常委會通過的,我這裏有一份方案,你看看,工程很大啊,我想,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餘懷祥從公文包裏麵掏出了淮安市城市建設分步實施規劃,遞給了黃思軍,他知道,這份規劃是很值錢的,如今還沒有正式對外公布,提前知道消息了,對於一些建築企業來說,無異於是最好的禮物了。果然,黃思軍的眼神裏麵射出了光芒,能夠拿到這樣的規劃,提前行動,為金劍公司找來一些業務,當然是好事情了。

“餘書記,大恩不言謝啊,嗬嗬,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同了,好說,今後餘書記有什麽事情,隻要是我能夠幫忙的,一定盡力啊。”

“黃支隊,我沒有什麽事情,祝你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啊。”

“謝謝,謝謝餘書記吉言,不過,金劍公司發財,我們大家都有好處啊,哈哈,來,我們幹杯,祝賀公司前程遠大,日進鬥金啊。”

酒杯碰在一起,留下的是滿麵的笑容。

餘懷祥帶著滿足回到家裏,他決定了兩件事情,一是坦然接受反腐標兵的稱號,就算是大家都以另類的眼光看著,也無所謂,來日方長,有了這樣的榮譽,對今後的仕途,也許是有一定的幫助的,不一定完全是壞事情,既然黃海濤通過黃思軍說出來了這樣的主意,就沒有什麽可怕的事情了,二是關於楊念勇處理的事情,現在拖著,暫時不要出來結果,紀委辦案,沒有什麽時間要求,拖上半年,尋找關鍵的時機,自己堅持的處理結果不會變,反正已經達到了初步的目的,農場的事情,已經無法追究幕後的策劃人,劉三就是再笨,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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