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潛規則
淮揚市法院和檢察院的主要負責人，都是在一個月以後上任的，兩人都是從省高院和省人民檢察院派下來的，上任以後，兩人專程到市委，拜訪了武聖軍、廖鴻運和徐少傑，不過，徐少傑發現了其中的奧妙，新上任的法院院長和檢察院檢察長，都很謹慎，說話的時候，非常注意，基本上沒有談什麽工作，開口就是維護市委市政府的決定、服從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似乎將依法治國的觀點完全拋到一邊去了，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徐少傑感覺到了兩人有些應付的情緒。應該說，在淮揚市法院和檢察院遭遇這麽大事情之後，新上任的領導出現這樣的情緒，一般人都認為是正常的，但徐少傑不是一般人，兩人都是從省高院和檢察院下來的，都是副廳級的領導，沒有必要這樣謹慎，以前的羅一民和孫北海都是本地起來的幹部，根基在淮揚市，可新上任的兩人不同了，根基在上麵，從哪個方麵說，兩人都是有一些底氣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不大正常。
對羅一民和孫北海的事情，省高院和檢察院一直沒有表態，徐少傑考慮的表態，是高院和檢察院對淮揚市委市政府的態度，不要小看這樣的態度，很多時候，態度能夠決定很多的事情。想到了新上任的法院和檢察院負責人的所作所為，徐少傑心情不是很好，這是不是就是一種態度，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
徐少傑不會妄下結論，他立即趕到省城，找到了白長林。如今，白長林對徐少傑很是關注，有關淮揚市棉紡廠的案件，曾經有記者寫出來報到，白長林想辦法壓住了，沒有上最高級別的內參，而且內容中間，重點表現了淮揚市委市政府是如何查辦問題，將一篇本來是充滿問題的報道，變成了市委市政府大力清除腐敗問題的報道。
徐少傑進入白長林家裏的時候，看見白長林的神色，感覺到有些不對。
“少傑，你今天來是什麽事情，我猜一猜。我估計你是為了新上任的法院院長和檢察長的事情，到我這裏來探聽情況的。”
徐少傑點點頭，看來今天是來對了，白長林一定知道了一些什麽，否則，白長林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少傑，我知道你遲早會來的，前一段時間，我關注淮揚市的一舉一動，包括你的一些工作情況，我一直害怕你出現一些常識性的錯誤，還好，你沒有昏頭啊。”
徐少傑有些吃驚了，白長林很少說出來這樣的話。
“官場上是很複雜的，有一句詩說的很好的，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官場裏麵的人，往往看不清楚中間的一些玄妙，置身事外的人恰恰能夠看清楚。這麽長時間的接觸，我也清楚了你的一些脾氣，我可以很肯定的說，你是官場上少見的官員，願意為百姓辦事情、堅持原則的官員，正是因為你的這些脾氣，注定了你的道路，顯得有些艱難。”
“我和丁原的關係非常好，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我們的認識，在很多時候是相同的，我們有著不少的共同愛好，丁原是官場中人，有一些身不由己的地方，我非常理解他，身在官場，不可能每件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決策去執行。現在，我就要說到你了。”
“少傑，你很年輕，但思想顯得很成熟，你的能力是很突出的，而且你出身底層，對尋常百姓的疾苦是清楚的，這是你的優點，但這也算是你的缺點，我為什麽這麽說呢，官僚是一個集團，有著自身的利益，有些道理，我不說你也知道，你對明朝時候海瑞的事跡是清楚的，我記得你在信訪接待之後，曾經和我說到過張居正對海瑞的認識，當時我是比較讚同的，官場上，有官場上的規矩，尋常百姓是不了解的，很多的百姓眼裏的清官，都是一種模糊的認識，時代進步了，究竟怎麽樣的官員，才算是好的官員，大的原則是共同的，但細微之處的表現是不一樣的。”
白長林吸著香煙，仿佛陷入了沉思中間。
“淮揚市棉紡廠的案件，總體說起來，你們的處理辦法是對的，最終，中紀委處理這件事情，不是你們所能夠決定的，但是，在整件事情的過程中，你有一個最大的失誤，我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
徐少傑感覺到了茫然。
“羅一民和孫北海都是副廳級的領導，是法院和檢察院的負責人，當初，淮揚市委給省委省政府匯報，在省委已經明確了思路之後，你就應該考慮到，查處羅一民和孫北海帶來的負麵影響，這個時候，你應該考慮到省高院和省檢察院的考慮和感受，應該在適當的時候，給省高院和檢察院匯報一下相關的情況。”
“白站長，省委已經做出了決定，省高院和檢察院暫時回避啊。”
“省委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沒有什麽錯誤的，可是，你作為主管政法工作的市委領導，就應該正確分析省委做出的決定，省委隻是要求省高院和檢察院暫時回避，並沒有說他們不能掌握相關的情況。”
徐少傑感覺到有些發懵，他終於有些明白了，為什麽新上任的法院院長和檢察長會出現那樣的態度，徐少傑感覺到心寒，哪怕是一點細節沒有做好，在官場上都是大事情。
“當然，這件事情的主要責任，不在你的身上，還是武聖軍的問題，但是，你如果能夠早點考慮到這個問題，提出意見建議，就能夠很好的為武聖軍分憂了。我相信，武聖軍現在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了。”
“白站長，您認為，下一步我該怎麽辦？”
“修補這一層關係，不是短時間的事情，當然，省高院和檢察院是較為獨立的部門，暫時不會對你們有太大的影響，但官場上，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這次，高院和檢察院的權威遭遇了挑戰，一定會想辦法出出來的，從淮揚市法院和檢察院主要負責人的任命上麵，我就看出來了端倪。”
“白站長，新上任的法院院長和檢察長的態度確實一般，我感受到了。”
“嗬嗬，我不是說的這一層意思，具體的個人，我沒有興趣，我是說，淮揚市法院和檢察院的負責人，都是上麵派下去的，這樣的情況，太少見了，淮揚市難道沒有人才嗎，顯然不是的，我也相信，武聖軍一定給省委建議過的。”
徐少傑不再說話，這件事情，他聽說過，當然，主要是武聖軍和郎世福商議之後，做出來的決定，原計劃推薦市政府秘書長出任檢察院檢察長的，武聖軍的確到省委匯報過，這件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少傑，我本來不願意你陷入到這些細枝末節中間，能夠安安心心做好工作，可現在的形勢，細枝末節也是工作啊，如果現在不注意，今後，可能會更加被動的。”
徐少傑的感覺不是很好，省高院和檢察院，無論怎麽說，都是上級領導部門，自己是主管政法工作的市委領導，今後，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處於目前這樣的情況下，難度就很大了，工作起來，會有不少的麻煩的。
“少傑，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你是什麽看法？”
“您說，我聽著。”
“你參加工作開始，就在淮揚市，我建議你考慮離開淮揚市，到省城來工作一段時間，我知道，省裏有領導對你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你總是在淮揚市工作，眼界也不是很開闊，參加工作以來，你都是在主要的領導崗位上麵，理論水平沒有得到很大的提升，磨刀不誤砍柴工，你應該考慮充電了，這樣，對你今後的發展，是有一定好處的，如果你同意我的觀點，我會幫助你想辦法，你認真想想。”
徐少傑的神情很嚴肅，這是一次重大的選擇，按照白長林說的話，他到省城之後，不會離開權力的中心，但是，所從事的工作，會發生很大的改變，說的明確一些，很有可能到省委政研室或者是省政府的參事室，在這樣的幕僚機構中去充電。
“少傑，你在黨校學習的時候，曾經寫過一片文章，相信你還記得很清楚，那篇文章，有上麵的領導關注的，這麽長時間過去，你文章中間的觀點，慢慢已經體現出來價值了，這對於你來說，是好事情，所以，你應該考慮充電了。”
徐少傑點點頭，他確實存在這些方麵的不足，倒不完全是理論水平的問題，理論來源於實際，這點上麵，徐少傑不完全讚成白長林的觀點，但徐少傑知道，自己長期在基層工作，到如今的地位，已經是驚世駭俗了，下一步，如果能夠進入省委或者是省政府機關，和領導接觸，當然是好事情。但這樣做，風險也是不小的，在淮揚市的時候，自己總算是主要負責人之一，到了省城，就不算什麽了，或許因為脫離了權力機關，失去一係列的發展機遇，也是有著很大的可能的。
“白站長，我考慮一下。”
“嗯，這是大事情，你應該好好考慮，我隨時等候你的消息。”
回到家裏之後，徐少傑很想和唐文俊聯係，看看是什麽意見，但徐少傑很快否定了這樣的想法，唐文俊一定不會同意的，畢竟，自己現在的位置，是非常不錯的，主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如果慢慢熬，下一步，就是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了，再往後，運氣好，可以出任市長了，反正自己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徐少傑仔細思考著白長林的話，白長林的意思是明確的，其中蘊含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自己在分管政法工作的時候，不大可能有很好的成績了，和省高院、檢察院這樣的關係，想著今後出成績，難度太大了。
徐少傑一時間下不了決心，這個選擇太關鍵了，自己畢竟隻有30歲，不知道在省委省政府能夠堅持多長的時間，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麽變化，如果因為這一次的選擇，延誤了時間，最終是後悔不迭的。
徐少傑猛然想到了徐竹心，他有好長時間沒有和徐竹心聯係了，按照他們之間的許諾，10年之約隻有一年多時間了，徐少傑沒有猶豫，迅速撥通了徐竹心的電話。
“少傑，你很長時間沒有給我打電話了，我知道你工作不錯，盧雲峰也很賞識你。”
“姐，對不起了，我的確是忘記給你打電話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沒有怪你啊。”
“姐，我遇見了一件事情，想著征求你的意見。”
徐少傑沒有耽誤，將麵臨的選擇一股腦的說出來了，包括自身的考慮，足足說了10多分鍾，徐竹心一直認真聽著，沒有打斷徐少傑說話。
“姐，你認為我應該怎麽選擇。”
“少傑，官場上的事情，我不是很熟熟悉，所以，不能夠給你提出很好的意見，不過，我根據自身的感受，說出來一點看法，現在的人，提出了一個新名詞，讓靈魂休息一下，也就是說我們的步伐太快了，快的靈魂有些跟不上了，應該停頓一下。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掛了電話之後，徐少傑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如釋負重的感覺，似乎這麽多年的壓力，這一刻得到了緩解，徐少傑知道，官場上不是講客氣的地方，應該爭取的，是一定要去爭取的，如同自己這樣，在擔任市委副書記的時候，突然選擇在清閑的單位上去，誰都難以理解的，不過，動靜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利用這樣的時候，好好思考問題，好好休息，就如同白長林和徐竹心說的，充電或者是讓靈魂跟上步伐，也不一定是壞事情。
徐少傑下定了決心，他撥通了白長林的電話，非常清楚的說出來了自己的想法，電話那頭的白長林，很長時間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