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知道這一天終於到了,卻也不動聲色地打開,可裏麵除了意料中的衣服銀票之外, 還多了一張身份路引,上麵的年歲和自己完全相似,名字籍貫卻完全南轅北轍。

雲朵心中一挑,路引從手中滑落,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晏初讓她走,她隱隱覺得這一切和沛城、和謝蘊慈有關,而往事一件件闖入腦中,這幾天她想了很多很多,內心那一向避而不見的猜測也逐漸浮出水麵,終於,她大著膽子迎上晏初的眼睛。

“將軍,你是不是要去幹危險的事?”

那雙眼睛單純明亮,不留一絲心機和城府。晏初生生躲過,麵對那樣純淨的赤子之心,晏初心中不忍撒謊,含糊其辭道。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等出了這門,便再也不與我有任何關係。而那路引……”

晏初從地上撿起。

“以後也許用得到。”

可這句話,終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這其中利害,晏初哪裏不知道。如果事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雲朵拿著這張路引又能逃到哪裏去,而那傻女人,向來不會放心銅鏡巷那一家子……叛賊當誅,自己犯了,就算雲朵和他撇開了關係,炎景帝又能否放過她?

可……

晏初閉眼,緊緊地圈住雲朵。所以,他刻意把趙春來調到秦鳳川的營下,秦鳳川雖然下流,但秦氏父子向來不會與天家作對,而趙春來在他的默默照拂下,也逐漸嶄露頭角,在秦氏兵營中顯山露水,最終能否成大器隻看他造化了。等雲朵和趙春來成親後,一來可以保全她的性命,二來……也能讓自己死心吧。

而那張路引,不過是不時之需,若以後趙春來和雲朵之間有什麽變故,隻希望現在自己這舉動,也讓將來的她多條路。

這一抱,抱得極緊,雲朵有些喘不過氣來。可與以往不同,她沒有迷失在那個臂彎中,此刻卻意外地覺得那個擁抱那麽冷,那麽疼,好似有種生死離別的味道,揪得一顆心完全沒有痛覺。

“將軍……”

雲朵開口,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麵,她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

“不要去做危險的事情可以嗎?”

那聲音帶著三分動容,七分哀求,晏初隻覺得心中不可名狀的疼痛感一絲絲蔓延開……瞬間和五歲時的自己重疊,戰火熏天中,小小的他藏在屍堆中,強忍著淚意瑟瑟發抖,心中的無助無依,失去雙親的痛苦在三天之內逐漸變成了刻骨的仇恨與報仇的執念……

晏初鬆開雲朵,用手指輕輕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不要哭了。”

他無法給她任何承諾,平心而論也不想對她再欺騙。

雲朵搖著頭,淚水卻怎麽擦也止將不住。終於,她抽抽鼻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從身後取出一套衣裳。

“這是我親手給將軍做的,就……讓我伺候將軍穿上吧。”

此景此景,晏初心下一軟,也不忍心讓她失望。他看著雲朵顫著手幫他一顆一顆地解下扣子,慢慢地繞到身後,除去腰帶,隨後脫下中衣,可待到褲子的時候,雲朵猶豫了。晏初也不想讓她為難,接過雲朵遞過的衣服繞到屏風後。

從裏衣到外袍,整整齊齊地碼在托盤上,晏初看著上麵密實的針腳,一時感慨。

“將軍。”

晏初執衣的手一頓,還沒等他反應,屏風後閃進一道粉紅的身影。雲朵紅著臉,見晏初赤膊的樣子,飛快地又垂下頭去。她從他手裏接過衣服。

“還是我來吧……”

晏初沒有反對,配合地背過身子,伸開雙手,看著她抖開衣服,繞過左袖……可等了半天,右手都有點酸,卻遲遲不見另外一邊的袖子送來。

晏初奇怪,回頭正要詢問,卻見雲朵抱著另一半衣服,怔怔地看著他的後背發呆,眼睛裏的淚水更甚。

“怎麽了?”也不顧狀態,晏初心中一抽,回身抱住雲朵。

嗚哇一聲,這次,她沒有默默流淚,雲朵撲到晏初胸前,哭出聲來。為那未知的命運,更為證實將軍身份後那一瞬間的決堤。

晏初抱著雲朵,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好半天,聽懷中的聲音稍微小了些,才忍痛把她推出屏風。

“明天就讓長康送你回去吧……”

說完,他飛快地穿起衣服,推開木門就往外奔去,不過一會就消失在夜色中。